谢耀辉插进来,提醒他几个,“眼下当务之急是救出昊帝,这么乱糟糟地争吵,于大局无益。”
三人略一想,不由凛然。
孔夫子歉然道:“老夫考虑不周。”
何陋也道:“对,群龙无首。”
谢耀辉眼望着月台上气势全开的李卓航和威压无边的李菡瑶,轻声道:“先回去再说。劳烦几位先生,让大家别吵了,看着倒像咱们一片恐慌似的。”
何陋等人都道:“有理。”
于是都转身,传话给各自弟子学生,让大家安静。
很快,堂上安静下来。
谢相重新对李家父女施礼,道:“江南王的条件,本官记下了,这就传信回京城,催促他们尽快查出假山密室案的真凶和背后主谋,给王爷一个交代。”
李卓航道:“如此最好。”
谢相又道:“此事还需费些时日。眼下和谈该如何进行,还有联姻……”
不等他说完,李卓航便截断他,断然道:“不必了!与昊国联姻,那是与虎谋皮!本王绝不会将女儿许给王壑,也不想招赘他,你们死了这条心吧!等查明真凶,咱们便坐下来谈东西分治。现在,各位请自便。”
张谨言浑身一震,差点又要冲出去,忽然想到什么,瞟了观棋一眼,又安静坐稳了。
使团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这就把他们打发了?
李卓航表现出来的强势和决断,颠覆了众人对他的认知,而且自始至终,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李菡瑶都没有反驳,可见月国的皇帝虽是李菡瑶,但李卓航这个太上皇也不是摆设,只不过他全心栽培女儿,事事让女儿负责,才让人误以为他不如女儿,甚至借了女儿的光。
谢相委婉道:“江南王,月皇昨日可是当众发誓,非昊帝不嫁的,如何今日便反口了?”
李卓航讥讽道:“谢相莫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月皇昨日说非昊帝不娶。昊帝肯嫁月皇吗?”不等谢相回答,他便冷笑道:“就算他肯,也要先答应本王这两个条件,再谈其他。”
谢相被噎得哑口无言。
何陋质问:“江南王让我等自便,如何自便?难道不是月皇召集天下文人士子来论讲的?”
李卓航道:“你要论讲,自有人奉陪。无尘!”
落无尘应声道:“在。”
李卓航吩咐道:“此事由你来安排。不过——”他对众人轻笑道——“午宴就免了。诸位自去城里找吃的。李某倒不缺那点银子招待你们,就怕吃出什么意外来,倒成了我们阴谋害人了,还是免了吧。”
落无尘道:“是。”
众人:……
翻脸了,饭食都不供了?也对,非亲非故的,又是对手,人家凭什么管你吃饭!
虽如此想,心里到底不平,主要是李卓航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们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适应,要知道,昨天就算谈崩了,告辞时大家都还客客气气的呢。
朱雀王神情冷得吓人,那一身大红朱雀王袍都不能让人感觉到暖意,只见他盯着李卓航,向前一步,吓得谢相一把扯住他,低声道:“王爷切莫冲动!”
朱雀王停住了脚步。
谢相低声叫王均“二爷”,一面朝他使了个眼色。
王均实在聪慧,心下一转,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忙上前,眼巴巴地看着李菡瑶,恳求道:“李姐姐,我想见见哥哥。”
李菡瑶:“……”
好不忍心,怎么办?
她刚想答应,李卓航抢先道:“二公子请放心,等你们查明了假山密室案的真凶,交给本王,本王定会让你见昊帝。现在,还请二公子见谅。”
王均便不敢再求了。他有眼色的很,看出来江南王心意坚决,他再求也没有用的,只会令人厌烦。他只好看着李菡瑶,强笑道:“那……那好吧。李姐姐,请照应哥哥。哥哥在外游历七年,回来后便筹谋营救家人,再后来又去北疆拒敌,然后来江南,一天都没歇过……”
说着,他红了眼圈儿。
李菡瑶现在也是心乱如麻,别的事都好说,但李卓航宣称绝不会与昊国联姻,这让她很头疼。
君无戏言。
她要如何才能转圜?
面上,她却不露一点儿心思,和颜悦色地安慰王均道:“均兄弟请放心,当初你们兄弟善待朕,善待江家,今日投桃报李,朕也不会苛待昊帝的。”
王均急了,他不放心啊!
当初他们是善待了江家人没错,可是并未善待李菡瑶,假山密室事件就是最大的祸根,李卓航可不管是谁在背后主谋,他只追究昊帝保护不力的责任。
李菡瑶忙对他使眼色,示意他安心。
王均总算意会过来了。
谢相急于回去商议对策,再不肯浪费口舌,遂拽住王均,轻轻摇头道:“二爷,罢了。”
接着,他向李卓航告辞。
李卓航也不挽留他们。
谢相将何陋、孔夫子、庄鉴之、齐微等人都叫走了。
昊帝被扣押,还论什么讲!
哪怕论出花儿来,又有何用?
临去时,张谨言深深地看着观棋。
观棋紧闭红唇,无辜地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目光的深意,又似乎在拒绝他,说“别指望我!我是不会背叛月皇的,更不会帮你放跑昊帝的。”
两人擦身而过的一刹那,谨言微声道:“子时。”
观棋:“……”
你想干嘛?
待昊帝使团离开后,李菡瑶吩咐落无尘等年轻臣子道:“东西分治乃方老爷子提出来的,你们且商议着,拟出一个章程来,要如何与昊国使团谈判,如何执行才不至于引发内战。待午饭后,朕再与你们定夺。”
众人忙都起身,应“遵旨。”
李菡瑶又道:“朕与爹爹还有些事要商量,先去后面暂歇,半个时辰后再开午宴。”
说罢,扶着父亲转身,往后堂去了。
大家都恭送他父女。
后堂原就是织造府官员办公之余,退居休憩之处,各样设备都是齐全的。李菡瑶进去后,目光一扫,见堂上摆着八仙桌、太师椅,心想父亲挺直脊背坐了一上午,乏得很,现在该松快松快,还是别坐这正儿八经的地方。因见东边房间内有罗汉床,脚下一转便进去了。
这是间小客房,南北通透的,南窗下摆着一张紫檀雕花罗汉床,床上铺着清凉玉簟,中间设一矮几,李菡瑶扶着父亲在矮几右边坐下,自己在左边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