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贤妃被拦着走不了,只得转过身来,怅然道:“如此境遇,本不想与故人相认,却不料董姐姐慧眼如炬,实在惭愧。”
见她终于承认,昭王妃温言道:“人间世道,你我都是时势下的尘埃,何来惭愧?外子来京,也曾命人寻过你,可惜一直没有线索,如今能遇到真是太好了。”
柳贤妃面有动容,抬眼向昭王看去。
昭王已放开那纨绔,叫侍卫来处理,望着她颇有几分感怀之色:“五娘,好久不见。”
这个称呼让柳贤妃动容,她的眼里出现泪光,喃喃念道:“庆哥哥……”
昭王小名庆郎,少时长在京城,柳家五娘常跟在大姐身后,跟着唤一句庆哥哥。
当燕承挤过人群,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的心跳差一点停止。
他想说什么,却只挤出一句:“母亲……”
昭王妃看到他,笑着拉过来,告诉柳贤妃:“这是阿承,他上回来京你见过了,也多亏你照应他。”
而后对燕承道:“阿承,五娘与我情同姐妹,你就叫一声姨母吧!”
燕承看了眼柳贤妃,心中百感交集,面上却不显:“姨母,这一年多,您受苦了。”
话说到这里,柳贤妃再无回避的理由。
昭王妃看了眼周围:“这儿人多,我们还是别打扰百姓看灯了,入内说话吧?”
柳贤妃只得应下。
一行人转身回自家花棚。
这时,身后传来喊声:“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昭王等人回身,却看到他燕凌大步而来,他身后不远处便是徐吟兄妹三人。
昭王妃露出慈爱的笑:“阿凌,你们在这儿啊!”
徐泽领着妹妹们过来,给他们见礼:“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昭王妃笑着点头,关切地问:“你们出来看灯?可带了家丁?今日人多,小姑娘要小心啊!”
徐吟看了眼兄长,回道:“多谢王妃关心,他们在后头跟着呢!”
与他们寒暄完,昭王妃对燕凌道:“方才恰巧遇到你柳家姨母,正要进去叙旧。既然你在这里,就一起来吧!”
燕凌应了声,看向徐吟。
昭王妃想叫徐吟一起,又顾虑到徐泽兄妹,犹豫了一下。
徐吟马上道:“王妃见谅,我们看了许久花灯,也该回去了,年后再去府上拜见。”
燕凌露出失望之色,不过这会儿确实有些不便,就没多话。
昭王妃顺水推舟,笑道:“也好,早些回去,免得长辈担心。”
说着,让人拿红封来,要给他们压岁钱。
徐泽慌忙拒绝。
昭王妃却坚持:“今日除夕,长辈给晚辈压岁钱是理所应当,不要我可不高兴了。”
兄妹三人这才收了。
昭王妃笑眯眯:“这才对。”
谢过昭王妃,兄妹三人再次告别。
燕凌依依不舍与徐吟对了个眼神,这才跟进去了。
看着昭王一干人进入花棚,徐泽纳闷道:“昭王府还有什么姓柳的亲戚吗?瞧着像是平民……”
徐佳却道:“那妇人手上皮肤细腻,面容也没有皱纹,仪态更是毫无瑕疵,肯定不 ,肯定不是平民,或许是哪个落难的夫人吧?毕竟前阵子京城如同改天换地!”
徐吟意外地看了眼徐佳。她和这位二姐甚少来往,没料到她如此细心。
她答道:“二姐说的没错,这位是先帝的贤妃娘娘。”
徐泽徐佳大吃一惊:“居然是娘娘……”
徐吟不再多说,而是仔细听着路人讨论,得知了方才发生的事。
兄妹三人慢悠悠出了天街,又逛了一会儿夜市,这才带着满肚子的小食回家去。
坐上马车,徐吟还在想刚才的事。
前世柳熙儿当了幽帝的嫔妃,柳贤妃依然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所以,柳贤妃应该是幽帝的人。那这辈子是怎么回事?
她在心中细细推算。当初薛如进宫,走的应该是贤妃的路子,所以贤妃跟端王早有勾连。但是,随后余充被杀,端王夺爵,以贤妃的性子怕是觉得端王要完,所以就断了。这就造成了,端王宫变时,她只有逃走这条路。
不过,贤妃跟燕氏的关系这么近吗?方才来的时候,她听到昭王妃的话尾,说和贤妃情同姐妹。可她分明记得,前世柳贤妃一直站在幽帝这边。
有一回,她在行宫正好听到他们说话。什么派人去关中什么的……到底那句话怎么说的?当时没留意,现在想不起来了。
徐吟心里藏着这个疑问,这个年都没过痛快。第二天大朝会,以徐吟的品级也要进宫。
整个过程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庆贺叩拜。
好不容易忙完回家,已经过了午时。
下午,燕凌过来拜年。
两人已经订亲,逢年过节理应拜会,之前两家隔得远,燕凌又在外面征战,但燕家的节礼从没缺过。
礼节走完,徐焕笑呵呵地领着他回书房说话:“明日就回军营了吧?”
燕凌称是,所以赶在今天上门。论理应该明天开始走亲戚,但他只有今天能抽出空,只能权宜了。
徐焕点了点头:“过不了几个月,就该出兵了,确实时间紧迫。”
燕凌也不瞒他,这些事徐焕在博文馆都能接触到:“蒋奕委实是个强敌,先前趁着我们打虞州的时机,不声不响拿下了许多州府。现下齐郡以南,河兴以东,东江以北,几乎都落入他的手中。”
徐焕眉头拧起,东江是徐思的婆家,徐吟又即将嫁入燕氏,他的两个女儿都跟蒋奕对上了。
两人略说了几句便转了话题,好不容易歇一天也要讲公务,那也太糟心了。
等燕凌把未来岳父哄得高高兴兴,终于得了允许,去找徐吟。
他被丫鬟领过去时,徐吟正在角楼里,看着外头发呆。
这座楚国公府,以前住的是位皇亲,西北角建了一座观景的角楼,可以眺望阳水。
燕凌轻手轻脚走上去,一把盖住她的眼睛,故意压低声音凶巴巴道:“抢劫!”
徐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问:“敢问壮士,是劫财呢,还是劫色?”
燕凌原本只是好玩,没想到她回了这么句,不由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若是劫色……又当如何?”
徐吟慢吞吞道:“小女柔弱可怜,不管劫财还是劫色,都只能从了……”
从……燕凌听到自己的心狂跳起来,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就呆住了。
瞧他这反应,徐吟哈哈大笑:“就你这胆子,还劫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