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站起身来,缓缓走出幔纱帐,一张俏脸映着轻柔曼妙的幔纱,更显俏丽。
白奉甲微微失神,果然如其刚才所猜测一般,此女子容颜天成,是于雪影之外白奉甲见过最美丽的女子,与雪影有着别然不同的吸引力。
“难怪刚才狂狮说吴家父子都觊觎她,果然是红颜祸水。”白奉甲手掌轻握雪寂,让自己回过神来。 “你好,我叫白蓁蓁。”女子走到白奉甲面前,缓缓为其倒了一杯茶,柔声说道。
白奉甲只感觉脑中一震,在白城,遇到一个姓白的女子,其意义自然非凡。
“你是白家人?”白奉甲不确定地问道。
女子面上淡然一笑,“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知道我们白家。”
白奉甲只感觉心跳加速,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也是白家人,但他的理智阻止了他,风雨间多年的教育告诉他,白城的白家人已经不是他们所谓的白家人了,即便他们依然还姓白,如果说夺下白城,最该死的是吴家,那么残存的白家就该排第二,他们祖宗的血脉就是他们最大的污点,必须要用鲜血方才能够洗刷干净。 女子见白奉甲愣神,淡淡地问道,“那阁下又是谁呢?”
女子音调不高,也没有强迫回答的意思,但话语之中隐隐有着一股力量,让你在她面前必须得说实话的力量,仿佛欺骗于她,就是莫大的罪过。
白奉甲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并不想欺骗她。
女子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将桌子上的茶向白奉甲推过去,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单手托腮,直直地看着白奉甲,仿佛在打量一个有趣的陌生事物一般。
白奉甲被女子看得心中有些发毛,强行让自己的语气冰冷起来,“你在看什么?” 女子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摆手致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陌生人了。”
白奉甲微楞,难道吴家就是如此对待同支的白家人的么?
“难道你一直被关在这里?”语气之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怜惜。
女子自嘲地笑了笑,“被关在这里,与被关在家里,如果都算关的话,那我的确是一直被关着。”
“那你岂不是被关了一辈子?”白奉甲失声问道,这是一种何等的残酷,即便眼前的女子拥有着绝世的容颜。 女子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灿然笑了笑,白奉甲只感觉仿佛整间屋子都亮了几分,只听女子娇笑道,“也还好啦,毕竟有师父和器师兄他们陪着我,也不算寂寞。”“师父脾气虽然坏,但非常疼我,器师兄虽然不能说话,也非常疼我,有他们在,谁也不敢欺负我。”
白奉甲为女子的乐观感到悲伤,她仿佛是一个极其容易满足的孩子,哪怕生活满是苦涩,但只要给她一块糖,她便能够甘之如饴,忘掉生活中所有的伤痛。
白奉甲猛然惊醒,眼前的女子拥有一等一的师父和师兄,那她的武功?
仿佛看穿了白奉甲的担忧,女子掩嘴轻笑,“不用担心,我不会武功。”
白奉甲一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女子的神色之中,白奉甲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她确实没有说谎。 屋外的狂狮此刻正焦虑不安地在廊桥上走来走去,云其生恼怒地喝道,“老台,你能不能歇会,你这来来回回晃悠,把大家伙都晃晕乎了。”
狂狮猛然一甩袖子,怒骂道,“晕就别看,云老头,合计着里面不是你徒儿是吧,瞧你那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儿,哼!”
“你!”云其生恼怒地一指狂狮,最终一拍大腿,放弃了和他的争辩,只是把头扭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吴器,你滚去问问你那大哥,到底想出招没,困在里面的可是你师妹,那狗日的不着急,你也不着急么?”吴法言受不了狂狮的冷嘲热讽,早已经借着营救之名,远远地躲开了,只是这就辛苦了吴器来回奔波,哪里也不敢耽误。
吴器面色尴尬,却不敢违背师命,赶忙扭头朝着吴法言奔去。
“你回去告诉那老匹夫,让他别催命了。那贼子此刻在屋里的位置我们还不清楚,如果他真的挟持了九妹,万一我们要强攻,真要伤到了九妹,那谁也担待不起。”吴法言头痛欲裂,谁能想到此刻狂狮这个老匹夫还在不断的添乱。
看到吴器一通比划,狂狮仅剩的一点耐心也被耗尽了,拨开想要阻拦的吴器,纵身一起,便朝着小楼跃去。
“师父,他的刀现在就在我的脖子上,你可别乱动。”超乎白奉甲的想象,他还没有察觉到狂狮的动作,眼前的女子已经出声了。
白奉甲很快回过神来,快速跃到女子身后,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比划在女子的脖颈上。
“对不起。”白奉甲轻声朝着女子说了一声,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女子身上散出,浸入白奉甲的心脾,霎时间,白奉甲居然感觉自己体内的伤势猛然好了几分。
白奉甲不自觉地多吸了两口,却见一股嫣红从女子的脖颈处漫出,一直涌到耳根、耳垂,乃至整个耳朵。
白奉甲回过神来,连声说致歉,身体赶忙向后退去。
女子贝齿轻咬,轻声道,“你还是挟持我一下吧,否则真要让师父看到,回头又该责罚我了。”说完这句话,女子的耳朵更红了,给她平添了几分魅力。
只听楼外半空中的狂狮狠骂一声祖宗,却也只得退回去。
白奉甲侧耳听了听,确定已经没人,连忙退开,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盛,眼前的女子,仿佛是一团迷雾,直到目前,白奉甲仿佛仅仅是知道她的名字罢了,其他的都一无所知。
“我现在对你是越来越好奇了。”白奉甲轻声说道。
女子侧过头,无声地看着白奉甲,仿佛在等待着他的下文,但白奉甲没有,同样无声地看着女子,一时之间,房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女子噗嗤笑出声来,“我还以为好奇是女人的特权,没想到男人也有好奇的时候。”
白奉甲没笑,接着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刚才我被你师父他们围堵,为什么你要弹筝引我过来?”
女子收敛了笑容,正色回答道,“我听说你是去救那位老大夫的,今儿小巧来给我送饭,跟我说起来那位大夫的医术,我也是钦佩不已,想来能冒险到这里来救他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坏人。”
“你就不怕我真的用你来威胁你的师兄师父们?”白奉甲奇怪地问道。
女子俏皮地笑了笑,“哪怕你不准备这么做,我也会让你这么做。”
“为什么?”白奉甲心中的迷惑越来越盛,根本理解不了眼前女子的思维。
女子的俏脸上挂上了难以掩饰的哀伤,眼神仿佛穿过头上的屋顶,朝着外面的天空看去,“我想去外面看看。”
白奉甲的心仿佛一瞬之间碎了,强忍着痛意,“仅仅如此?”
女子收起了心中的哀伤,“你要脱困,正好他们都不敢动我,而我想出去,也没有人敢带我出去,这不是目的一致么?”
白奉甲心中已然谨慎,“你有师父,有师兄,他们的功力都不弱,你为什么不让他们带你出去呢?”
女子落寞地笑了笑,“他们毕竟都是吴家的人,哪怕再疼我,也不敢私自带我出去,当年一位师兄仅仅是带我走到了家里的三门,就被吴清源抓住,活活给杖毙了。”女子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白奉甲愣了愣,心中对于女子何以受到如此重视,感觉到更加的困惑。
女子做到桌旁,倒了一杯清茶慢慢饮了一口,不待白奉甲的追问,接着说道,“我本是白家人,当年白芷姑姑被吴清源毒杀之后,家中父母为了避免我走上姑姑的老路,从小就严令将我养在深院,不允许我走出小院一步。”
白奉甲心中大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居然是曾经白城第一美人白芷的侄女。
却听女子接着说道,“但奈何小时候不懂这些,千方百计想要逃出来。一次正好吴清源带着吴法言到家中饮宴,我趁着仆人们忙碌,偷偷溜到了花园之中玩耍,却正好被他们父子在楼上看了个正着,从此吴清源就千方百计想要找我父母索要我。”
女子脸上的哀伤一闪而逝,“我父母无力抗拒吴家的权势,更无法面对家族的逼迫,最后还是母亲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说我年纪尚小,加上身体虚弱,想着能够先找个地方清修几年,到了十四岁再进吴家。也是我运气好,正好碰上师父从川中过来投奔吴清源,听到我父亲向吴清源说这事便揽了下来,吴清源刚刚收下师父,也不好驳他面子,再说有我师父在,也正好可以把我带到吴家。”
女子顿了顿,舒缓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人生中的前八年是在家中的小院关禁闭,后八年在吴家关紧闭,要不是师父提防得紧,恐怕吴清源早就已经得手,而每次吴清源失手,就将我扔到这里来,听说这次他旧病复发,我应该高兴,却也高兴不起来。”
白奉甲被女子话语之中深深的哀伤和沉痛所打动,久久说不出来。
女子转头,朝着白奉甲严肃地问道,“所以,陌生人,你愿意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