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感觉真好!
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知道,却又最懂得的道理,尤其是对于曾经濒死的人而言。
白奉甲缓缓睁开了双眼。 又是曾经非常熟悉的场景,一条条大鱼仿佛发了疯一般跃出潭面。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白奉甲顾不得发软的双腿,连忙挣扎着离开深潭。
但那条巨鱼并没有给他留出太多的时间,一股巨浪将拼命想要提高速度的白奉甲击倒在地。
白奉甲喉咙一甜,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相比于此前的暗道倒霉,白奉甲仿佛遇到什么欢喜事一般,蓦然大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声,直笑得喘不过气来,咳嗽两声方才罢休。 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让人开心的呢?
白奉甲赤条条地回到潭边,巨鱼已经返回深潭之中,如若不是周围寒石上一条条犹在挣扎的大鱼,都察觉不出来此地就在刚才还有一场生死追逐。
白奉甲捡起一条活鱼,微微运转内力,轻松将鱼震晕过去,张嘴便生食起来。
鱼儿鲜甜的血液,混合着鲜嫩的鱼肉,顺着喉咙进入腹中,白奉甲从未觉得原来鱼也是这般的美味,这就是活着的感觉。
直到再也吃不下去,白奉甲终于停了下来,将手中剩下的半条鱼扔下深潭,躺在寒石上静静地看着洞顶,眼前快速地回放起自己晕倒前的场景。 白奉甲很聪明,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否则他也难以在竞争激烈的风雨间奉字科获得头名宝座。
将所有的场景回顾一遍,白奉甲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就地盘腿坐下,缓缓运转起冥灵决,白奉甲开始有意识地控制修炼的速度。
果然,还是昨日的场景,一股冷流仿佛是在冥灵决的牵引之下,随同白奉甲体内的内力在其体内缓缓游走。
白奉甲惊奇地发现,昏迷之前受创严重的经脉,此刻仿佛不药而愈一般,丝毫没有凝滞的感觉,内力通行无阻,但当那股寒流在体内运行时,白奉甲再一次体会到了曾经生不如死的感觉。 好在白奉甲早有准备,当即停下冥灵决,纵身跃到深潭之中,说来也怪,刚才经脉之中因为寒流带来的撕裂感,在潭水的温暖之下快速平息了下去。
白奉甲重新审视起眼前的洞穴来。
直觉告诉他,白家先祖开凿这一洞穴,还设置了重重机关,更郑重其事地将其命名为枯荣洞,显然并非寻常,虽然洞内显得稀松。
难道这里正是白家各代族长修习冥灵决的地方?
白奉甲大胆猜想,否则光凭这冰火相连,便已是一副奇景。 白奉甲沿着潭边缓缓向前摸索。
果然,一块凸出但隐藏在水下的寒石出现在白奉甲眼前。
纵身一跃,白奉甲轻巧地落在石头之上。
石头上有着明显人工开凿的痕迹,显示是故意打磨而成。
石头与一旁的寒石连为一体,又没入另一侧的潭水之中,冰火交织,正是一处精心布置的修炼之所。
白奉甲看着脚下的巨石,虽然打磨粗糙,粗略看来还有八卦形状,虽然痕迹并不凸显,但已经是难得的机巧,心中对于修建此地的白辰更是钦佩不已。
就地盘腿坐下,潭水刚好没到白奉甲的胸口,如若是一般人,恐怕在此地根本连正常打坐都做不到。
感受到潭水异于平常的浮力,白奉甲运转内力,身体一沉,确保自己的身体与坐下的寒石相接。
再次运转冥灵决,之前熟悉的刺痛感果然消失不见。
白奉甲猛然睁开眼睛,不自觉露出狂喜之色,果然如此,看来此地正是白家先祖,为了更好适应白启创造的冥灵决,而精心挑选的传功与修行之地。
感受到寒石中传来的寒意,以及潭水中蒸腾的热气,白奉甲对于先祖的机巧更是钦佩。
更让白奉甲钦佩不已的是,白家后人尚且可以通过这一奇地辅助修行,那曾经的白启和白辰呢?二人又是如何修行的?
想来世间如此奇地并不多见。
而白奉甲可是实实在在体会过在寒石上修炼冥灵决的痛苦,虽然进益惊人,但那般痛苦,确实是可以了结人性命的。
如果不是当时白奉甲见机得快,正好倒在了水潭旁边,身体也顺势接触到了潭水,恐怕此刻的白奉甲,早就跑去质问创下冥灵决的白启了。
白奉甲按捺住心中的欢喜,就地闭上眼睛,重新进入修炼的状态。
毕竟时间不等人,他心中已经是心急如焚,自从被杀心关入铁笼之后,他便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甚至于现在过去了多久都不自知。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冥灵决尽快修习成功,早日找到出去的机关。
随着在洞中的时间越长,白奉甲越来越发现,自己心中挂念的,风雨间光复白城大业的份量越来越小,反而是雪影出现的频次越来越多。
也不知道雪影现在如何了?
白奉甲脑海之中自然而然浮现出一句话。
当雪影赶到城南之时,场中众人已经变得麻木了。
看着眼前被鲜血融化,已经形成流水的积雪,雪影心中满是愤怒。
但她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杀人仍然在继续,木花在看到雪影的瞬间,除了眼前一亮之外,丝毫没有其他动作,甚至连叫停的意思都没有。
“还请木花将军停手。”雪影快步走到木花面前,凄然道。
木花暼了一眼马前的雪影,冷冷回道,“给我一个理由!”
雪影正视着木花的眼睛,丝毫没有畏惧之意,半晌方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将军可曾听过此话?”
木花嗤笑一声,漠然道,“本将军是个粗人,这么文绉绉的话,自然没听过。”
“将军没听过,不代表兀鲁尔哈将军没听过,怎么,将军不想向兀鲁尔哈将军求证一下吗?”雪影却是寸步不让。
木花冷笑道, “不曾想雪影姑娘除了貌美之外,更有一张利嘴,大帅远在千里之外,你让我如何求证?”
“依小女子看来,将军最好将眼前众人放了,再自书一封请罪信给兀鲁尔哈大将军,自请责罚,也好得到时候大将军降罪,难逃军法处置。”
木花冷眼逼视着雪影,半晌方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在威胁我?”
雪影轻笑一声,“将军是官,我是民,自古都是官欺民,何曾听过民欺官?”
木花心思电转,其实哪怕雪影不出来,他也已经有了放弃的念头,从眼前来看,想通过杀人逼出行劫之人,已经是奢望之举,如果杀戮太多,无论是在吴家那边,还是兀鲁尔哈处,都难以交代。
更何况一向喜欢与自己作对的言叙文等人,时间如此久了,居然都没有出现,也让木花心中更添怀疑。
“你欲如何?”木花的语气依然十分生硬,但带上了几分商量的语气。
雪影素来与人打交道,如何听不出木花话中之意。
盈盈拜倒在地,朝着木花道,“雪影请求将军,放场中数百生民一条活路。”
木花心中暗赞一声,正要说话,一旁的亲随却怒道,“你说放就放,我们将军被劫的几万担粮食怎么办?”
雪影朝着木花灿然一笑,木花心中暗道,果然是红颜祸水,却听雪影淡然笑道,“将军是在开小女子玩笑么?以将军的实力,居然有人可以从将军的军营之中劫走上万担粮食?不说此事小女子觉得匪夷所思,恐怕兀鲁尔哈将军听到,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吧。”
木花朝着那自作主张的亲随瞪了一眼,方才笑道,“雪影姑娘说得没错,有贼子趁我带军外出,想要跑到我营中撒野,得亏我军中将士得力,让那蟊贼没有得逞。”
雪影心中暗笑,嘴上却惊讶地道,“却不知损失如何?”
木花大笑一声,“无妨,只是损失了一些粮食罢了,不值一提。”
雪影大松一口气,仿佛是为木花担心一般,释然道,“如此就好,要说将军大人失了兀鲁尔哈大将军的威风,小女子第一个不相信。”
木花干笑两声,却有苦自知,营中虽然损失并没有那亲随所说那么大,也不过是千担粮食而已,但更大的过失在于居然军营遭劫,这对于木花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正如雪影所说,如果是蟊贼骚扰,尚且可以上折自辩,但若真是被人从营中劫走了数万担军粮,那罪过可就非比寻常了。
那亲随张了张口,还要再说,木花冷不丁一鞭子抽了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念头。
“谢过雪影姑娘提醒,算他们运气好,遇上了姑娘,就怕下一次没有这么幸运了。”木花一指场中瘫倒成一片的流民,边说边调转马头,带人直接撤走了,只留下冷冰冰的话语在空中飘荡。
一众流民受了如此大的惊吓,看着雪影的眼神多了几分感激,却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雪影也没有与他们说话的闲暇,抛下众人直接朝着棚屋之中走去。
这些流民就仿若漫山遍野的野草一般,狂风吹来之时,他们会低头,马蹄踏过之时,他们会折腰,但无论多少风雨,他们仍然会顽强地活着,只要还有一丝雨露。
而现在,雪影把雨露带给了他们,剩下的,就需要看他们自己了。
挣扎着活下去,本就是人天生就会的本领。
毕竟,活下去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