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转头,却见吴法言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自己身旁。
他已经不再掩饰自己会武功的事实。
在他的前方,重新整队完成的启辰军,在吴恪的带领下齐齐单膝跪倒在地,齐声呼道,“恭迎吴家主!” 是啊,就在刚才,他已经取代了吴清源,成为了吴家新一代的家主。
吴大目光复杂地看着身旁傲然而立的年轻人,不知何时,他已经成长到令自己也感到忌惮的存在
此刻的他,身上焕发出从未有过的朝气和力量。
只见吴法言淡漠地抬了抬手,面前刚刚经历了厮杀,浑身透着一股锋锐之气的军队整齐划一地站起身来,静默地看着他们新的主人。
不,准确来说,吴法言早就已经是他们的主人。 毕竟现在谁也不知道,吴恪到底何时已经投靠到吴法言麾下。
吴大没有探究,也不想探究。
朝着吴法言拱了拱手,“吴大人,这些时日老夫正在闭关,因为事发突然,方才被吴清源唤到此处,既然此间事了,老夫还得继续回去闭关去。”
吴法言扭头,面带笑意地微微打量了一下吴大,淡然地点了点头,“吴大先生放心,待你出关,法言此前许多的事宜,一定准备齐全。”
吴大拱手笑了笑,没有言语。 如果吴法言说话算话,他自然会心生感激一番,但若是吴法言就此反悔,以他现在的实力,也没有丝毫的办法,难道再等第二个吴法言的出现么?
答案自然是不现实的。
屋中的暗卫草草收拾完残局,沉默地走了出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没有说话,这本就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吴大转过身来,缓缓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眼,没有说话,直接扭头走了。
但这次,这些曾经的下属,没有跟随他一起走。 吴大走了两步,没有听到动静,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停步,缓缓消失在夜色之中。
吴法言看着吴大缓缓消失,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转头朝着身后的暗卫招了招手。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一个年龄稍长的暗卫略显无奈地走了出来,刚要朝着吴法言行礼,却直接被吴法言抬手阻止了。
“你们心中对吴大不满,本官不会在意,但你们需要记住,自今日开始,吴家不再是以前的吴家,你们也不再是以前的你们。”
吴法言说完,没有等身后的暗卫回话,直接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年龄稍长的暗卫知晓吴法言是在问自己,迟疑片刻,方才沉声应道,“卑职吴三。”
吴法言没有转身,缓缓点了点头,淡然道,“从今日开始,你接替吴大先生的位置。”
吴三面色一如既往地凝重,并没有因为天降喜事而感到欣喜,只是沉声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应了声是。
吴法言却也不在意,他并在意面上的忠诚,沉声道,“另外,本官赐你名姓,从今日开始,你姓吴名诚。”
不出吴法言所料,刚才赐予权利没有让吴三感到激动,反倒是赐名,身后的吴三豁然跪倒在地,朝着吴法言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他们是一帮没有名姓的人,每个人生下来,此生的任务便是接替自己的父亲,成为暗卫的一员,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之中,只能用编号来称呼自己。
从另一层面来说,他们甚至比风雨间的奴仆的日子更加凄凉。
但现在,吴法言破天荒地给了吴大单独开府的机会,这就意味着吴大拥有了与其他曾经白下十八姓一般的地位,虽然他不再拥有暗卫头领的权力,可是两相比较,任谁都可以看出其中的区别。
吴法言只是简单的安排,便已经收伏了吴三,此刻叫吴诚的心。
这也给了其他暗卫一个暗示,谁又想一辈子生活在黑暗之中了,而且是生生世世、祖祖辈辈。
其他的暗卫齐刷刷地紧跟着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唯家主之命是从。”
吴法言没有转身,嘴角咧起一个弧度,淡然地点了点头。
解决了暗卫,便了却了一件大事。
毕竟吴法言想要全面掌控吴家,掌控白城,便离不开暗卫。
吴恪目送暗卫重新消失在黑暗之中,虽然非常不喜欢这帮喜欢躲在黑暗之中,整个人身上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同僚,但不得不说,他们确实非常有用。
至少对于他们启辰军而言,非常有用。
作为吴家潜藏在暗地里的一支力量,他们也需要时时掌握外面的动态,而暗卫,便是所有消息的来源。
所以他并不会表露出对他们丝毫的不满。
吴恪沉默地走上前来,朝着吴法言行了一礼,沉声道,“今晚一战,弟兄们损失颇大,免不了需要安抚一番。”
吴恪的话并不算客气,虽然没有邀功的意思,但直接明了地伸手要钱,这对于许多人来说,绝对属于大忌。
但吴恪就这么说了出来,而看吴法言的模样,也并没有在意的意思,也足以看出来二人绝非首次打交道。
抬眼看了一眼眼前军容齐整的启辰军,特别是齐齐摆在一帮的尸首,吴法言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沉重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吴恪的提议。
“今日之后,启辰军免不了要站到台面上来,让弟兄们做好准备。”吴法言的话也非常直白,直接明了地作了安排。
吴恪点了点头,对于这一安排心中早有预料。
“华刚如何安排?”吴恪站在吴法言前一个台阶,看着缓缓飘飞的雪花,突然问道。
果然如吴清源所料,吴法言所做的准备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吴法言静默片刻,沉声吩咐道,“等闫云山能行动了,让他去吧。”
言外之意,他并不想要了华刚的命,毕竟城卫军虽然面上不堪,但终归是现在城中必须依仗的一支力量。
更为关键的是,能够进城卫军的,在白城之中多多少少都是有底蕴的人,少说也是一个原住民的子弟,如若大规模清洗,免不了要惹来一起动荡。
而现在的白城,是禁不住这样的风波的。
吴恪依然面不改色,看来这个安排也并未出乎他的预料。
“家里的人呢?”二人静默良久,吴恪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或许,此前的两个问题,不过都是在为这个问题做铺垫而已。
吴法言扭头瞥了吴恪一眼,又转过头来,抬头看了看天,轻叹一口气道,“如若不服,那便杀了吧。”
吴恪闻言豁然转过头来,吴法言的决绝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可知这会涉及多少人?”吴恪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但依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免得更多的人知晓了这个骇人的讯息。
吴法言没有转头,也没有回应,抬起手来,接住了一片掉落的雪花。
雪开始下大了,刚才地面上还隐隐可见的血色,已经开始慢慢消失不见。
“吴家,本就是从血与火中成长起来的。”吴法言放下手臂,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吴恪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从小一起长大,此前却算不上熟悉的同龄人,愣了一阵,方才躬身行了一礼,凝重地应了一声是,转身便直接带着场中的启辰军,以及同袍的尸体远去。
因为吴法言的一句话,他今天晚上还有许多事要做。
吴法言微微出神,他知道,今天吴恪的刀会染血,甚至可能会卷刃。
反对他的人,在吴家宗族之中,绝非少数。
此前有吴清源的存在,他只是一个明面上的傀儡,自然不会有太多质疑的声音,毕竟反对他便是反对吴清源。
但现在吴清源不在了,许多从吴清源中毒之后便颇为不安分的族人,如何会让他轻轻松松地坐稳这个椅子,他们早就已经通过数百年来层层叠叠的关系,做了许多准备。
他现在没有兴趣跟他们缠斗。
既然如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当年吴清源中毒一事,白城便已经流了一次血了,今天也不在意再流一次。
凤三缓缓走了出来。
刚刚为闫云山运功疗伤,颇费了一些精神,让他肥胖的圆脸有些苍白。
闫云山的伤势比想象之中还要严重几分,狂狮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仓促之间虽然看似打了个平手,但还是受了一些暗伤。
“县尹大人好魄力。”凤三不顾飘飞的风雪,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台阶之上,看着地面上开始被白雪遮盖的血迹,沉声道,只是话语不带一丝情感,一时倒不知道是在夸赞吴法言,还是讽刺。
吴法言也不以为意,开口问道,“闫兄伤势如何?”
凤三摇了摇头,示意并不严重,吴法言轻吁一口气,“好在闫兄无事,否则法言此番罪过大矣。”
凤三笑了笑,没有回应吴法言的客套,沉声道,“县尹大人瞒得我们好苦,如非今日亲眼所见,恐怕老夫万万不会想到,堂堂白城县尹大人居然是也是一位武林高手。”
吴法言看着前方轻笑一声,淡然道,“龙大老板不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本官么?”
凤三闻言微愣,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场面一时有些僵,正在这时,却听房内突然想起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