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让终于报官了。不到半天,整个东京都知道,汝南王府十三公子丢了。开封府不敢怠慢,立即派出大量的差役兵丁,走街串巷,满城寻找。
皇帝赵祯听到这个消息,一个劲儿的嘿嘿冷笑。王怀举和秦征的奏报,已经堆在他的案头。密营确实存在,不过让人逃走了。皇帝赵祯很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
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是定不了赵允让罪的,何况还是谋逆的大罪。纵然其不轨之心昭然若揭,赵祯也不得不暂时放过他。 终是差了一步,赵祯叹息。
他从来就对赵允让抱着警惕之心,不敢有一刻放松。当初朝堂上,百官群起请立太子,他就怀疑,背后有着一只黑手,掌控推动着事态的发展。这让他悚然而惊,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及至后来,自己的儿子,最兴来险些被毒杀;自己的皇后,被人暗害七年不孕。一桩桩事,矛头都指向了汝南王府。因为,只有他们才是最后的受益者。
待到发现,密营也和汝南王府有了牵扯,皇帝赵祯已是出离的愤怒了。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汝南王府还不知隐藏着何等的势力。在完全查清楚之前,皇帝赵祯只能选择隐忍。
“传旨,杜怀忠骄蛮自大,轻敌冒进,以至损兵折将,罪在不赦。免去钤辖之职,入狱待罪,着有司详查。” 处理完这些事,皇帝赵祯又从桌案上,拿起了一本奏折。看了两眼,不由呵呵的笑出声来,还是有好消息嘛。
这是曹佾上的折子。果酒股权发卖,看着得了不少钱,但是到了皇帝手里的,还不到总数的一半。急也没用,商人们一下拿不出,也是有情可原。但是曹佾居然想出了法子。
欠款变借款,一字之差,每年平白生出了几十万贯。这让皇帝如何不喜?但这道折子说的却不是果酒,而是要成立物流集团。
皇帝没有纠结这个怪异的名称。更让他感兴趣的是,曹佾要征募五万厢兵,成立运输大队,用于全国各路物流运输。
厢兵就是一群怪物,不止是皇帝,任何人都是这样的看法。名为兵,却不能战;有俸禄,却是一帮流民组成。说白了,就是朝廷花钱,养着一帮废物。不养,要出乱子;养着,就是一个沉重的负担。这样的一群人,居然有人要? 看完了折子,皇帝明白了。曹佾是要将天下货物,流通天下。
货物流动,百业自然兴旺;民间富足,赋税自会增长。而且,数万厢兵有了新的营生,节省了朝廷开支。里外里,都是好事儿。
皇帝很是惊讶,曹佾居然有这样的见识?人才啊。
五万厢兵只是第一期,随着物流通道逐渐遍及全国,需要的运输队伍将会更大。而且不止是运输队,与之配套的建造,仓管,护卫,维修,畜牧,将会衍生出无数新的岗位,吸纳更多的厢兵加入。
皇帝赵祯甚至已经看到,彻底解决厢兵问题的曙光。 返回头,再看物流集团这个名称。物流好理解,货物流动嘛。集者聚也,团者众也,聚天下货物之众,以流通四海之地。嗯,好名称。皇帝赵祯点点头,提起朱笔在曹佾的折子上,批了一个字,可。
皇后已经六个多月身孕,挺着肚子,走路都横着。香皂买卖的账目,皇后早已不管,全部交给了玉璋苑的小会计。
此时,二十名少年少女,已是颇有几分财务公司的架势。每日里忙忙碌碌,煞有介事的指派着一应内侍。稍一清闲,立时就欢快的像一群麻雀。
香草被叫回去照顾秦红英,六毛五人却是没人管。每日里跟着于飞,神情严肃,横冲直撞。俨然已经以于飞的护卫自居。
宫中就学的少年军,以他们五人为首。每日清晨,被六毛等人带着站桩,已经有些模样。站桩结束,少年军回去上课,六毛五人则回到玉璋苑继续充当护卫。 “六毛儿。”宫中侍卫轻佻的叫着。半大孩子,硬充大个儿,拎着铜棍守在玉璋苑,常引来宿直侍卫们嘲笑。
“小爷名叫柳茂。”六毛今天说话很冲。
“嘿,小兔崽子,毛都没长全,也敢对某称爷?”有侍卫发作起来,几步走到近前,抬起手一巴掌扇了过来。
六毛很是灵巧的侧身躲开,手中铜棍向后一点,正砸在侍卫的腿弯儿。侍卫不防六毛敢动手,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引的周围侍卫一片哈哈大笑。
这下却是惹恼了侍卫,跳起身,势大力沉的一腿,冲着六毛的头就踢了过去。六毛却是不躲,横棍一架,挡住侍卫的一脚。
双手握棍向上一摆,棍头砰的一声,磕在了侍卫的下巴上。侍卫吃痛,弯腰捂嘴。六毛并不停手,刷的棍走如画圆,顺势回手一棍,嘭的一声砸在侍卫后背上。侍卫再撑不住,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眨眼功夫,膀大腰圆的侍卫被揍翻在地,围观的一众人难以置信,一时都是愣愣的看着六毛,一片安静。
趴在地上的侍卫,早已涨红了脸,恼羞成怒。跳起来“仓啷”一声抽出腰刀,对着六毛兜头劈了下来。尚未近身,肚子上却又挨了一棍,一连退出去四五步,才稳住身形,惊疑不定的看着六毛等人。
却是六毛身边的于大刀,一招灵蛇出洞,出其不意,正捅在侍卫的肚子上,一招击退了侍卫。五人身形移动,霎那间组成战阵,五根铜棍杀气腾腾,遥遥斜指、引而不发。
一众侍卫被镇住。身子僵硬,背后有冷汗冒出,彷佛被毒蛇盯住。
小小的孩童,小小的战阵,竟透出了凛凛战场杀伐之气。一时间,玉璋苑的大门口,就像是被冻结了。
披甲执锐的宿卫,一动也不敢动。他们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战阵锁定,敢妄动一步,他们将面临无情杀戮。
“要打架啊?算我一个。”小不点于飞的声音传来,气氛立时就是一松,再没有了刚才的凛冽杀伐。于飞一边走,一边作势撸胳膊挽袖子,真要打一架似的。
侍卫们回了神儿,见到于飞慌忙行礼,匆匆告退而去。六毛等人收了架势,颇有几分得意,围在于飞身边,等着被夸奖。
于飞撇了五人一眼,也不说话,施施然的往回走。六毛五人有些不明所以,跟在于飞身后,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后院。这里被平整了一块地,像个小型的校场,是六毛等人平时训练的地方。
“来,攻击我。”于飞道。
“真打啊?”六毛很意动,故意问道。
“当然真打,全力攻击。”于飞很肯定的点头说道。
“二皇子,伤到你可就不好了。”刘大刀说道。
“嘿嘿,你们先能打到我再说吧,来。”于飞说着,已经跨步出拳,对着六毛冲了过来。
“结阵。”六毛叫道,一摆铜棍,迎头砸来。
五行棍阵确实不凡,乃是秦时战阵,用于战场厮杀,犀利无比。防守水泄不通,攻击连绵不断。攻防转换,无隙可寻。尤其是五行轮转变化,五力合一,使敌人一直处于打击之下,毫无喘息之机。
最不可思议的,却是战阵一经运转,渐渐生成一股气流。使敌人如陷泥沼,行动迟缓,一身的本事也使不出三分来。
“厉害啊。”于飞给出了评价。
这种困敌的手段,与天魔掌如出一辙。于飞已经见到了两种武技,一是混元九式的行功线路,和无相神功有几分相似。现在他发现,五行棍阵,竟也有天魔掌的一些特性。莫非,这两种武技,都和无相神功有着渊源?
混元一气霸道绝伦,根本不受棍阵的束缚。天魔步踏出,人如幻影,飘渺不定,五行棍阵一时难以锁定于飞的踪迹,只能被于飞一拳一个全部打飞。轻而易举的破了六毛的五行棍阵。
看着自己的拳头,和铜棍对碰,竟然一点事也没有,这让于飞很是惊喜。他现在使用太极拳和八极拳,已经非常的熟练。手眼身法步,配合越来越圆融,有点顺手拈来,皆可对敌的感觉。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了。无相神功的修炼,不再像刚开始进境神速,如今变得很是缓慢,现在只能凭着日夜勤修,慢慢积累。
但是于飞已经很满意了。太极拳和八极拳日益熟练,一攻一守,相得益彰,与混元一气配合,威力巨大。他第一次对敌,就能将潜进玉璋苑的敌人,一掌击伤,毫无抵抗的能力,足见混元一气的霸道。
这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凭着现在的修为,虽不敢说战胜陈景元,但是自保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到目前为止,于飞见过的大高手,也就是陈景元,还有刺杀皇帝的那个刺客。
“每人五十棍,自己打。”于飞命令道,“从今日起,不得命令,不许与人争斗。违者逐出少年军。”
五十棍,对六毛等人来说,跟挠痒痒差不多。他们修习混元九式,哪天不是数百棍?只是这五十棍,意义不同。战阵,自是用于战场,岂能无谓争执?
六毛五人变了颜色,五十棍他们不怕。但这里已是他们的家,被逐出少年军,还不如杀了他们。顿时,院子里响起了嘭嘭的声音,五人下手,一个比一个重,生怕于飞不满意。
刚回到房里,就见香草满脸是泪,如飞一般的冲了进来。于飞惊得跳了起来,他可从来没见过,如此惊慌流泪的香草。
“我师父要杀了师娘。”香草哭的梨花带雨。
“啊?”于飞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却是昨夜,陈景元遭遇了刺杀。
秦红英用了烈酒消炎,身上伤势已是大为好转。高烧逐渐褪去,昏昏沉沉的神智,也有了清明,终于认出了陈景元。这让陈景元分外激动,寸步不离的守护着秦红英。
救回了秦红英,赵宗实就没什么用了。正赶上汝南王府报官,趁着夜色掩护,陈景元偷偷的将赵宗实,放在了开封府门前。自有衙役发现,立刻惊喜万分,派人护送回汝南王府。
第二天夜里,有江湖人潜进了秦红英的住处。陈景元大怒,压抑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二话不说,大开杀戒。片刻功夫,一连声的惨叫从院中传出。
潜进来的江湖人有七八人,皆是夜行打扮,看不出面貌。还没有摸到房门口,已经被放倒了四个。剩下几人被吓住了,一时踟蹰不前。似是没想到陈景元如此厉害,眨眼功夫,一半同伴就没了生息。
“退。”其中一人低声喝道,似是领头的。
话声刚落,陈景元已如闪电一般,向着几人扑了过来。身在半空,仿似灵猿跳涧,身形伸展自如,拳如急雨,变化莫测。
一人首当其冲,被一拳抽在脖颈上,顿时委顿在地。陈景元双脚如画圆,旋身而起,又是一拳轰出。对面之人单刀一横,想要挡住拳头,却听“砰”的一声,单刀折断,人也被拳劲冲击,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是太乙神拳,快退,快退。”有人认出了陈景元的拳法,大吃一惊,话声未落,人已经窜上了院墙,头也不回的逃窜了。
这一声喊,让敌人再无丝毫战意,纷纷想要逃窜。只是陈景元此刻怒气勃发,下手无情,哪里能容得他们逃走?拳式一变,使出了缠字诀。双拳交错、如抱阴阳,直踏中宫、如影随形。
剩下的两名黑衣人,只觉四面八方,都是陈景元的身影,竟是抽身不得,逃都逃不了。正在焦急,墙头微光一闪,一枚飞镖,无声无息的射向陈景元的后背。
此时,正是陈景元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纵然发觉暗器袭身,也是无力躲闪。何况暗器刁钻,无声无息?
猛然间,秦红英如一道幻影,扑在了陈景元的身上。
院中的打斗,早已惊动了秦红英,起身在门口观战。她对陈景元的武艺修为,从来都是信心满满,高山仰止般的崇拜。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会对付不了几个毛贼。
惊觉有暗器偷袭,秦红英猎豹一般合身扑了过去。背后一疼,秦红英仿佛一霎那,用尽了所有的气力,软软的委顿在了地上,晕迷了过去。
陈景元眼见秦红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怒发冲冠,一声长啸,一拳带着风雷之声,轰在一名黑衣人的身上。“嘭”的一声,一片血雾喷涌,敌人竟被他一拳打得四分五裂。
最后一名黑衣人心胆俱裂,竟是激发了潜力,霎那间身如幻影,发疯般纵上墙头,亡命逃窜而去。
没有再理会逃走的黑衣人,陈景元一把抱起秦红英,快步向房内走去。此时,躲在房里的香草,还有一众的侍女,都从房里探出头来查看,刚才的动静太大,他们谁也不敢出来。
香草的身份不一般,径直跟着陈景元进了房。秦红英已经昏迷,背上的飞镖,已被取下,正举在陈景元手里。刀尖儿上,闪着邪异的紫色光芒。陈景元却是面色大变,震惊的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阴毒抱骨。”陈景元嘴唇颤抖着,说出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