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京城离西北千里之遥,消息传递回来总归不那么详细,何况各种原因燕珣自己还没弄清。
“老燕,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楚宣眸子半眯,有些浑浊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睿智,“多年前灵兰西州那事儿你可记得?”
燕正道胡子一揪,莫名道:“跟你说西北军呢,你扯那犄角旮旯干啥子。” “你听我说啊,急什么。”楚宣睨他一眼,拢了拢袖子,“袁青的身手别人不知,你总能把握几分,更别说还有西凉北狄一起围追堵截,可人就那么消失了。”
“后来我跟方老头聊过,他也着实觉得这里面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燕正道梗着脖子道:“老子知道,还说什么妖女,我呸,一群大老爷们连个抱孩子的女子都抓不住没脸说出去罢了。”
非给人顶个妖女的名号,否则显得他们无能。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别说楚宣和燕正道,就连参加过行动的袁青都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他只说接收到这个任务才去了灵兰西州,只是到了后发现,居然还有其他三国的人。 “东岭其实算凑热闹的不提也罢,不过后来我听说本来有机会抓住人,是北狄那边故意将人放走了。”楚宣盘着腿的姿势调整了一下,眼底幽光闪动。
燕正道瞪大眼:“北狄人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不是燕老将军对北狄人有歧视,事实上几国里面北狄最是好战,常年骚扰西边边境,使得大昭人对此不厌其烦。
楚宣啧了一声:“老燕你的脑子用来疙瘩汤的?”
燕正道抽了抽嘴角:“你他娘的有屁就放,甭给老子废话。” 楚宣显然习惯了燕正道的性格,摇摇头道:“你想想看,北狄既然肯放人走,是不是拿到了什么好处,或者暗中达成协议之类。”
燕正道眉头往下一压:“你是说,北狄人也学了妖法?”
“人既然可以在灵兰西州突然消失,那么为何不可能突然出现在城中。”这样就能解释为何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燕正道斜吊着一双眼睛:“老楚,你是不是闲出屁了,这等怪力乱神的东西都能想出来。”
楚宣往斜边一靠,低头捡起棋子重新放到棋盘上准备复原刚才一局棋,另一只手摆了摆:“不送。” 这是又不欢而散了。
燕正道豁然起身,走到门口又转回来,蒲扇大的手掌拍在矮桌上。
于是楚宣好不容易摆正的几颗棋子又给乱做一堆。
楚宣嘴角直抽,这老头子,越来越幼稚!
燕正道从护国公府出来,想了想,转条道往集贤的方向走了。 ……
城七药堂
狐小七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除了重活还不能干之外,其他影响不大。
那一刀实在砍的深,她在床上躺了整一个月,后来两个多月也不能有大的动作。
药堂在一个月前已经开了,狐小七请了一位大夫坐诊外,江城也会时不时的过来帮着照应。
因为皇帝和太后昏睡不醒,宫中的太医全部出动人手也稍显不足,两个都是对大昭来说举足轻重的人,太医们不得不谨慎对待。
于是就在那个档口上,慕北辰把江城从太医院放出来,暂时自由。
说起来江城也没做什么,说是私会公主大逆不道,但实际上稍微查一下就知道,显然是永怡公主的责任。
慕北辰让江城出来,其他人倒也没意见,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在这时候触霉头,谁都知道现在朝内外都是静王做主,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这日狐小七自己坐堂,看了几个病人后,就见眼角晃过一抹白色,坐在她旁边,抬眸,对方微微一笑,眉眼疏朗,温润如玉。
狐小七手里的方子推给小三子:“带人去抓药。”
小三子和病人离开,狐小七半转过身子,手肘斜靠着,接触到对方的眼睛,眼中闪过一抹心虚,道:“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江城上下打量一番,颔首:“看来是好了。”
狐小七难道有点怂的伸手拽着江城的胳膊:“哎哟,我都躺三个月了,真躺下去真的四肢都要退化了。”
江城扶额,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的刀伤不轻,就不怕没养好身体回头有什么影响。”
“那又如何,我自己不就是大夫。”
江城看着狐小七明丽的眉眼,因为受伤反而养胖了一点,脸颊扑着一点绯红,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时,眼眸漆黑发亮,容色照人。
“小七,我今天过来跟你说一个事。”忽然,江城的语气郑重了几分。
狐小七本来在挑拣药材的手指一顿,抿了抿唇角:“是不是他们又来了。”
江城看着狐小七的脸,见她眼睛里的光黯淡下来,心中叹了口气:“之前我用了点手法,使得他们误以为找错人追出城去,短时间内不会,而且他现在没空。”
狐小七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着手里的东西,撇嘴道:“他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我身上那一刀迟早还回去。”
说到这里,不知联想到什么,细眉蹙起。
“淳王找过我,问我让你做康老王爷的义女怎么样。”江城说道,这才是他来找狐小七的原因。
狐小七没有惊讶,反而有些不知如何处子的慌乱在眼中一闪而过:“哥……我不是……”
“皇亲国戚,别人想攀附也攀附不上。”江城轻哂道。
狐小七垂着头:“他以为那一刀是冲着他来,我挡了他的刀,许是心中怀有愧疚……”
江城伸手,手掌在狐小七的头顶拍了一下:“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难道我还辨别不出来?”
狐小七没话说了,扯着手里一根草药,大概是被兄长看透了心思,有点抬不起头。
“我同意了。”江城道。
狐小七豁然抬头:“哥!”
江城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狐小七慢点说话,他道:“淳王明着给你一个身份,不过是为了去皇上面前顺利求一份婚书,他此番作为,倒是对你用心颇深。”
狐小七一颗心像是泡了橘子水里,又酸又甜,想到慕原澈笑起来傻的不行,可是每当他靠近,她的心跳的又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江城哪里看不出狐小七亦是对慕原澈动了情,要不然她哪里会允许别人天天耗在自己身边。
“小七,别的我不多说,不过家事未定,你和他之间……”
狐小七咬了咬唇:“我知道。”反正认亲求婚书那些事也没那么快,或许到时候家里的一切都解决了,她可以堂堂正正的与慕原澈在一起。
江城看着狐小七的神色,嘴唇动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来,眸中一道暗光流过,垂眸掩盖住了。
“淳王那里我不好拒绝,你暂且认着就是,正好也能得个庇佑,让那边的人有些顾忌。”
狐小七皱眉:“哥哥不是说他现在没空。”
江城扯了扯嘴角,笑容清淡微凉:“他自然是没空的,但也说不准在京城留了人。”
狐小七从江城眼中看出什么,心口一跳:“哥,你准备做什么?”
江城沉默一瞬,站起身来,眼眸微微低垂,浓墨般的眸子里像是有什么在涌动,但是却看不清晰,转瞬一笑,又如阴云顷刻退散,又是风清月朗。
“别乱想,我什么都不会做。”
狐小七送江城离开,只是心里还有些惴惴,好似有什么即将发生,可是她完全无法控制。
……
皇帝在八月十二那日醒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只说了两三句话就又昏睡过去。
但这次没有昏睡太久,第二日明显精神好了很多,喝了半碗参汤。
太医们总算松一口气,再昏迷下去,他们首先会因为压力过大而支撑不住。
皇帝喊了几个大臣进去,端王听闻消息也在第一时间出现。
等把大概的事都听了一遍,皇帝脸色阴晴不定,让人看不透,但是非常难看就是。
本来要发怒,慕北辰趁着自己昏迷独揽大权,还擅自放了燕回去荆南,尤其陈文有带着的那道旨意,皇帝听说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可是他更呕血的是,慕北辰所做的每样事情对外公布的话,人人只会称赞静王行事果决,会审时度势。
北狄来袭,京城虽然隔的远,可百姓最怕战争,一旦打仗,少不了生灵涂炭,谁也说不好结果会怎样,可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或多或少都会有。
静王让陈文有带着那样的旨意前去,安的是西北军的心,让他们无所顾忌,感恩皇恩浩荡,才能激发更强烈的守护大昭的情绪。
所以皇帝再恼怒又如何,他总不能再另外发道圣旨说之前的不算数?
到时候引发西北军怨愤,即便他是皇帝也会害怕因此造成的后果。
要只是这样,皇帝还能找个借口说慕北辰逾距,一手包揽朝政有不臣之心,可问题是,慕北辰又调了周游的三万蓝武卫勤王。
也就是告诉所有人,但凡皇宫里谁想趁机做什么,周游就可以直接带人攻入皇城勤王。
从而间接洗清了慕北辰并没有那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