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七郎、陆煜和独。,遇难题角鬼王一起钻入迷宫一般的地下洞穴中,想沿着溪流的方向往上走,一来是探查茅山道会的基地,二来是为了上到阳间去找我师父。
不过,一路上我们发现了不少道修活动的痕迹,其中一处还显示出他们不幸遭遇了钉子蟥群的袭击,至少折损了两名人手。
“我们就一路跟着这些脚印走吧。”七郎道,“他们还有三个伤员,肯定急着赶回地面上接受治疗,很大可能就是回茅山道会的基地去了。” “嗯,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我们沿着这些人的脚印走,肯定就能找到基地了。”
“走。”
这伙道修组成的探路队,在钉子蟥的身上吃的亏着实不小,我们一路追踪了很长的路,还是时不时能发现一些伤员滴落下来的血迹,或是按在洞壁上的血手印。此外,附近的洞穴因为临近水源,地面上都是以湿土为主,踩在上面的脚印清晰可见,即使没有了血迹,我们也不怕跟丢了路线。
据独角鬼王讲,此处距离地面的洞穴出口大约还有一天半的路程,而且这还是没有走错路的情况下的速度。可这帮道修受伤之后慌里慌张地,路又不熟,居然就真的走错了,拐到一处峡沟边上去了。沟边只有一条崎岖的小径可以通行,沟里面则是一条溪流,从远处听那水的声音,似乎水量并不算大。
沿着峡沟走了一段,忽然七郎就站住了,往峡沟里的方向用力抽了抽鼻子,道:“有死人的味道。” “在哪里?”
“峡沟底部,应该就在岸边。”
我在手掌中生出一团鬼火,依照七郎指向的位置远远地扔了过去。
“嘭!”鬼火落在一块大石头上,溅射开来,映绿了周围的一片。借着这么一点点昏暗的光源,我依然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果然有一个人影躺在沟底,就趴在地下溪流的岸边。
“那是什么人?莫非是茅山道会的人背不动尸体了,就丢到下面去了?”陆煜奇道。 “哼,我看这事儿他们绝对干得出!”独角鬼王冷笑道。
我又扔了一团鬼火下去看看下面的地形,我们所站的这一侧谷壁不算很陡峭,谷底也不深,大约往下爬五十米就到了。
“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不是茅山道会的人呢。”我提议道,“据我所知,道修也不会轻易抛弃同伴尸体的。况且,走到这里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顺着谷壁上突出的几块岩石,我很轻松就攀爬到了谷底,距离那具尸体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鬼不用爬,可以直接飘下去,所以七郎先于我下到谷底,但他走了几步就站住了。
当我走过他身边时,七郎拉住我的肩膀,面色异常严肃地道:“做好心理准备再过去。” 我愣了一下。七郎在黑暗的视力绝对比我好,他站住这里应该就能看清楚那具尸体的模样了。如果说只是因为死相太难看,他不会这么提醒我,我毕竟也是在角斗场和战场上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又或者……难道那个死人他认识,我也认识?
我忽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七郎和我都认识的人应该不算多,而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的更是极少。难道是……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在心里大叫道,情绪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我猛然推开七郎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溪流的岸边,就在一片碎石滩上,一个身穿中山装的老人俯身趴在地上,背对着我。这样的姿势恰恰让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背后那三个触目惊心的血洞,皮肉绽开,血肉模糊。衣服上的血迹也早已干结,变成了黑色的血痂。
一看到这个身影,我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手脚发软。我勉力走过去,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把老人翻过身来,一副熟悉的面孔此时已经变得苍白、僵硬,毫无生机。
“师父!”
我恸然大哭,俯身紧紧抱着师父的遗体,大喊师父的名字。可惜,他的眼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也无法再回应我。
修炼过阴功的人便已经提前支取了阴寿,所以死后无法成鬼,甚至不能再次投胎转世为人。这也就意味着,师父和我,永生永世都无法相见了!
自我两岁时起,师父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名虽为师徒,但其实感情比亲生的爷孙俩还要亲。天生阴阳眼让幼年的我不加分辨地看到种种涉及鬼物的怪异景象,时常被吓出大病来,如果没有遇到师父,恐怕我都活不到成年就夭折了。
虽然少年时的我一度对师父牢骚满腹,认为他不舍得把真功夫、真本事教给我,但现在回过头去一想,其实他那样做也确确实实是为了我好。可惜呀,我似乎天生注定就无法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兜兜转转这么些年,终究还是修了阴功,下了阴间,终日与鬼作伴。
到今年,师父已经一百零五岁,按说已算长寿,但他的阴寿应该还剩许多。这时,我便不由得想起当年书虫鬼告诉我的生死簿上有关师父的记载:“死于非命!”当时我还不愿相信,却不想最终还是应验了。
唉,正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哭了半晌,我抹掉眼泪,伸手去摸了摸师父的脸和身上。他在胸前也是三个血洞,与背后的三个位置相同,很明显是弹道所致的贯通伤。这其中,左胸那一枪正中心脏的位置,出血也最多,应该便是致命伤。除此之外,师父的脸上、手上都有擦伤,应该是从峡沟上面滚落下来擦到的。
根据伤口的情况来判断,师父死在这里至少有三五天时间了。由于阴间地底的温度很低,阴风习习,所以师父的尸体没有腐烂,只是面部肌肉已经开始干瘪、脱水。若是一直没人发现,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到底是谁干的?是谁?”我仰头疯狂地怒吼道。
七郎和独角鬼王也过来了,但他们无法给我太多的安慰,只能是站在一旁叹息。过了一会儿,陆煜也从悬崖上下来,他却伸出手来给我看,掌心里是几颗黄铜材质的子弹壳。
他道:“这是我在上面找到的,一共五颗。不过这里地形崎岖,光线又昏暗,或许还有更多散落在周围。”
我见状顿时再次怒吼起来:“一定是茅山道会的人干的!只有他们才会带着枪下来!”
七郎也皱眉道:“依我看,应该是巨瀑城关闭阴脉通道后,冯老师父不得不通过别处找其他的阴脉返回,结果误打误撞地就在这里遇到了茅山道会的人。但是这些人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吧?冯老师父又不是巨瀑城的守卫,更不可能主动跟他们发生争斗的!”
“那帮家伙哪里还有人性?以前专杀鬼,现在连人也乱杀!”独角鬼王也破口大骂道,“哼!按我说,就应该找到那帮道修,全部杀光了给冯老师父报仇!”
听到这儿,我又突然想起来应该还有一个老刘是跟着师父一起回来的,于是便喊道:“在附近找一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
七郎、陆煜和独角鬼王随即散开,沿着河道谷底一直寻找。但转了一圈,却毫无发现。那帮凶手一共至少开了五枪,师父身上中了三枪,老刘很可能也遭遇了不测。他修为不高,对于阴间的地形更加不熟,断然是难以幸免,或许被害之后落入谷底又掉到河里被水冲走了,落得个尸骨无存。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师父的遗体被我发现了,就得先给他料理后事。阴修日夜与鬼打交道,又深知自己无法成鬼,注定是不信事死如事生那一套的。我便按照阴修的老规矩,就在谷底架起了一堆火,将师父的遗体焚尽,再将骨灰洒入溪水之中,让他尘归尘,土归土。
跪在小溪边三拜九叩之后,我方恨恨地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七郎道:“你确定是茅山道会的人干的?”
我很笃定地点点头,“我师父遇害的时间与之前我们一路追踪的那伙道修逃离的时间大致相同,而且到达此地的方向正好相反。加之悬崖上的小径崎岖,他们很可能就是在半道上相遇的。除了他们,再无其他可疑对象!”
“那你打算如何报仇?”
“茅山道会的基地就在上面,我们继续沿着脚印一直找,定能找到他们!”
七郎面色严肃,问道:“你可想好了,如果找到他们打算做什么?你现在身为冥港的港主,一旦杀了茅山道会的人,那很可能就意味着全面开战!”
“我师父与世无争,都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跟这帮人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讲?”我愤怒地吼叫道,“开战便开战,我只想要他们给我师父偿命!”
“对!不能老让他们这么欺负人!”独角鬼王也嚷嚷道:“我也跟着港主去,早就想弄死这帮修道的了!”
陆煜也表了态度:“一起去,一定要给冯老师父讨回个公道!”
七郎见我们群情激愤,知道无法再劝,便道:“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干脆就要大开杀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