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豆芽已经离得很近了。
肖绛就伸出腿,抵在她肩膀下面,向上挑,阻止她继续。
手中,还握着那把小刀。 “你跟我说这些,想怎样呢?同情你可怜你吗?”肖绛歪过头,神情间淡淡的,“可惜,我并不会。”
她望着豆芽诧异的眼神,“你觉得心善的人都会同情你对吧?可我认为,一个人的善良如果没有底线同,那就是一个巨大的缺点。”
她收回腿,随意架起,手抚在膝盖上摇啊摇,“没错,你确实很惨,可这不成为你伤害他人的理由。这世上有很多人活得比你还惨,但是他们并不会因此去欺凌别人。对比得了疯傻之症的平头百姓来说,我确实算幸运,可我也不会因此感到愧疚。因为!”
她加重了语气,“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无论如何,作恶就是作恶,有理由就不是作恶了吗?就不需要受惩罚吗?”
豆芽愣住,整个人跪坐在后脚跟上,歪到一边。 小姐这真的是要杀了他报仇吧?
然而接下来,那把她一直恐惧的小刀却没有刺到她身上,而是在肖绛手指间耍了个漂亮的花样,最后扎在床沿的木头上。
“想不受别人欺侮,就要自已变强,而不是去欺侮比你更弱的人。”她站了起来,“只有你自已独立自强,才能找到出路。自我嫁到燕北来,有多少人想我死,你看得清清楚楚。只怕,还包括你在内。”
豆芽猛然抬头。
她想否认,可对着肖绛那似乎看透一切的目光,忽然就说不出口。 她确实希望小姐死。
那样,小姐那几样真金白银的嫁妆就能由她处置了!虽然现在不知道小姐的嫁妆在哪里,但燕北王府总不会贪了去吧?
“可是现在怎么样呢?”肖绛摊开手,居高临下的望着豆芽,“不是照样活的好好的吗?你要明白,只有自强自立,才能保护自己和亲人。指望别人或者欺侮别人,有违天道,只能更惨更不堪。就像我,我不去伤害无辜者,但有人要伤害我,我必原样奉还!”
说完,慢慢走到梳妆台的旁边。
说是梳妆台,其实因为房间内设备的简陋,只是一张结实的小方桌,擦得干干净净的,上面摆着一个铜镜,一把木梳而已。 铜镜半尺多高,是旧的,但是质量却非常好。
肖绛是在整理厢房的杂物时把它找出来的,当时表面上蒙满了灰尘。
就像原主肖十三,被自闭症蒙蔽了巨大的天赋。
等她耐心把它打磨干净,才发现镜子虽然是黄铜磨就,但工艺繁复美丽,镜面也照的非常清晰,远非普通铜镜可比。
看起来,之前的拥有者也必不凡。 她从镜子中看着豆芽,吩咐,“把那把刀拿过来。”
豆芽吓了一跳,并没有站起,而是跪在原地,转了半圈,“不不不!奴婢不敢!奴婢不敢!不敢有丝毫对小姐不利!”
“我只是让你把刀帮我取过来,你以为我要叫你做什么?还是你想要做什么?”肖绛笑笑。
豆芽仰起头,因为角度的关系,只从铜镜中看到肖绛映照的眼睛。
笑眯眯的,弯了起来。
明明很喜庆的,可是那种洞悉一切的明亮就是让她觉得心虚。
尽管,她真的不敢再有其他念头了。
“快点呀,支使不动你吗?”肖绛催促。
豆芽无奈,只得扶着颤抖的膝盖站起来,走到床边,伸手把那把扎进木板的小刀拔出来。
刀子又轻又巧,若刺在她肚子上,连厚厚的肥肉也刺不透。
扎入木板也不够深,她几乎没有费力气就把刀拿到了手。
然而,当她一步一步走近小姐的时候,蓦然想起那天在雪地里发生的一幕幕。
我不是妖精,但我死了之后又重新活过来,就像恶鬼。
那些欠了我的,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逃不掉!
她不记得原话了,但大致是这个意思。
这让她不敢看向肖绛的眼睛,只是半弯着高大的身子,双手捧着那把刀,举过头顶,简直毕恭毕敬的有点过头了。
肖绛看似云淡风轻,事实上还是有点紧张的。
这是一个考验,判断有没有初步收服豆芽。
她唬过这丫头,妖精什么的。
也吓唬过这丫头,干脆利落的反杀了那两个强盗土匪。
本来以为两人的缘分就此断绝,哪想到高闯又把这个麻烦丢到她的面前。
信任是不可能,那需要情感和事件的积累。
但是能够理解彼此的处境,并且清楚自己的处境,继而平静的相处下去,甚至互相帮点小忙……
应该是可以了。
她所求不多,那把刀就是一个考验。
如果豆芽在这时候生了歪念,凶念,就证明这个丫鬟是个冥顽不灵的,断不能用。
那样,不管用什么方法,她也一定会把豆芽驱离开自己的世界。
但现在豆芽的态度已经表明,她们主仆二人也许不能相亲相爱,但就像在滔天洪水中抓住一根浮木的两只野生动物,来不及互相伤害,只是目前不会想去吃掉对方,需要联手保命而已。
“刀你拿着,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多嘴问。”她无视捧到自已面前的小刀,轻轻摩挲着右手边的一个小木盒说。
她没有人可用,只有一个不靠谱的豆芽。
她也没有物资,全部只能废物利用,或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盒子的扣合很紧。
里面被肖绛装了一个弹弓似的机关,绑了几根绣花针。
这些东西都是她在杂物房翻出来的,用的是在现代学习野外生存训练时,制作捕兽夹的制作技巧。
她用看过的武侠小说,将其命名为“暴雨梨花针”。
只要打开这个盒子,那几根针就会飞出来。
因为材料不足和制作手法的笨拙,其杀伤力肯定没有武侠小说中说的那么神奇,也并不会致人重伤。
但绝对能刺伤皮肤,吓人一跳。
后续不是还有凳子吗?有镜子吗?
对付一个空有蛮力而且动作不那么灵巧的丫鬟来说,足够了。
以她常年接受的专业训练来说,所有事都像下棋,每走一步,后面好几步都必须是预料好了的。
而人就是这么奇怪!
这一次豆芽是真真正正信服了肖绛,而不是单纯因为恐惧,所以格外乖巧和听从命令。
只是当她照着肖绛吩咐做事,却仍然忍不住紧张的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