蓑衣老翁何许人也?
与那新阳城中声名显赫的老中医师承一脉,闲暇之余琢磨出来的几个药方,自然也不是什么寻常之物。
补气养血、益寿延年、强身健体,小小药方中可谓是应有尽有。 再加上老翁这些年来,躲在深山闭关深造,心情不好了就钓钓鱼,心情好了就采采药,心情不好也不坏之时,便将好心情和坏心情一锅乱炖。
久而久之,熬汤炼药,修为高深。
便是头一次对付这熊掌,也将其熬出一锅令人口舌生津的王八熊掌汤!
光闻其味,众人便忘了,这一锅汤中,有些何物,只想着快些大快朵颐。
熊掌、人参、灵芝、加上水底鲜嫩的小王八!!单独挑选出来都能让人鼻血大流之物,更何况,不止一物,不止凡物...... 那可是十万里大山采来的灵药,当中的药效,又岂是寻常山野里的破烂杂草可比拟的?
王八熊掌汤尚未完全熬成,几人便已是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一个劲的狂咽口水。
寻医的忘了将死之人,抓贼的忘了失窃之恨。青铜大鼎旁,便是一副其乐融融,气氛融洽的大好景象。
王四搓揉着双手,眼睛都不眨的盯着鼎内,一边咽着口水,一边喃喃道:“好了没?怎么这么慢,是不是柴火不够?......老前辈,干柴还有吗?没有我去打点,这也太慢了吧!”
老翁咽下口水,翻了个白眼:“急个屁啊,没瞧见这么大的鼎,这么大的汤?再说了,火力大有个屁用?小火慢炖,大火收汁的道理懂不懂?不懂就闭嘴!” “我......”
“我什么我,将你的那几只兔子,剁碎了扔进去,汤多肉少,成何体统?那啥,那个小丫头,你也别闲着,钓鱼去!”
王四哑口无言,苦着脸挠了挠头,闷声朝着茅草屋内走去。
林曦眨了眨眼:“鱼?不是有了吗?要不算了吧,太多了也吃不过来呀。”
老翁懒得多说什么,心道待会你别后悔。 闻着鼎内无力伦比的香味,老翁连连点头,赞叹不已:“不愧是十万里大山,果然味道不一样。”转眼望向温子念,上下细细打量,眯眼问道。
“小伙子哪里人?我观你面色红润,气息绵长,尤其是灵台、檀中、气海三穴,可谓是气象万千,犹存天地啊!”
温子念张了张嘴,老翁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难不成,小伙子也是个走修行路子的人?可也不像啊,修行中人那有你这红光满面的?”
“走那羊肠小道之人,谁不是精神萎靡,面色枯黄,难不成?你有什么法子?要不就是有个了不起的师承!!” 温子念楞了楞,一脸茫然的问道:“老先生你在说什么?”
老翁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问你是何方人士?师承何门何派,修的什么道?炼的什么法?”
莫真神色一正,正襟危坐,侧耳聆听。
这个问题,憋在他心理也是很久很久了,一直想问,一直都没机会问。
温子念挠了挠头,认真道:“我呀,我是山里人,没什么门派。”
老翁恍然:“那就是山野散修咯,如此的话,那必然有个了不起的师父。”
莫真暗暗点头,心道仙人嘛,那肯定了不得嘛。
温子念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有什么师承,就一个师叔而已。”
“师叔?没有师父,那里来的师叔?”
温子念怔住,喃喃道:“对啊,没有师父,那我为啥喊他师叔?我师父是谁?!!”
莫真翻了个白眼,朝鼎下的火中添了几块木头,四下望去。
很显然,林曦也很好奇,温子念你到底是个什么人,书生又到底是个什么人。
老翁抽了抽嘴角:“你问我?我看你这小子双目澄清,不像那傻大个,眼神浑浊,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啊,这种问题你不知道?”
温子念摇了摇头:“不知道,也记不得了,好像从一开始,我就叫他师叔,更不曾想过师父不师父这个问题。”
“得,那你师叔是个什么人?”
“他呀,叫什么书生,也的确是书呆子一个,一天到晚,就是看书背书写书,所作所为都与书有关。”
“所以你们就叫他书生?”
“那倒不是,他自己对外也这样叫。”
莫真连连点头,老翁见状颇为疑惑:“你见过书生?”
“见过!”
“那你说说,书生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个了不起的大修士?”
莫真摇了摇头,温子念指着莫真,看向老翁。
你看,他也不知道。
莫真认真思考片刻,一板一眼的说道:“书生先生不是修士,修士这个词感觉配不上书生先生,他是一个仙人,当之无愧的仙人!”
温子念险些骂娘,张嘴便要说什么,林曦插嘴道:“是的是的,书生先生就是仙人,真正意义上的仙人。”
“噗嗤....对不起,忍不住忍不住,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老翁闻言,差点就要将口中松动的几口门牙,笑落在地。
这一笑,三人同时闭嘴,一言不发的望着老翁,眼神烁烁,晦暗不明,深邃异常。
老翁懒得去想三人眼中的深意,扯了扯嗓子,背负双手,眺望远方:“世间那有仙人,何来神明?又以何来区别什么是人,什么是神?”
“所谓神者,在老夫看来,就是人死了,但尚未死透,留下的些许残念与这天地生了几分感应,短暂且片面的造就几分玄而又玄的气象。”
“落在那些个凡夫俗子眼中,可不就是神明了?许下几个愿,恰巧又都成了,便说是神仙保佑。实际上,不求神仙也不见得就做不成了啊!”
“至于仙人嘛......切,给我一颗符石,老夫也能当那仙人,行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事,有个屁的了不起啊。”
温子念皱了皱眉头:“可是,在我遇见莫真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世间有符石这种说法呢。”
“怪我咯?你眼光短浅,见识浅薄,不知道就没有?”
温子念大囧。
莫真则仔仔细细回想昔日与书生有关的种种,缓缓摇头道:“温子念说的没错,我也没有见过书生先生,用过什么符石。”
蓑衣老翁嗤笑一声,缓缓说道:“你们说的符石,是不是如玉石一般,晶莹剔透,富有光泽?!”
二人齐齐点头:“难道不是这样?”
“据老夫多年研究以来,符石的状态,不仅仅是你们所知的哪样,以玉石般的状态出现世间,有的符石,可化云烟、雾霭以及流水,甚至化作光团存在于器物之中。”
“可是,师叔说,符师想要利用符石中蕴含的力量,是不是都得以三魂七魄,将符石中的玄门撑开,站在门中,这才能将身后的水流光雾加以利用?”
老翁抚须点头:“嗯,玄门!这个词好,可谓是传神得很。不过你这种说法颇为有趣,但极具道理,所以自古以来的符师,都没几个活得过六十的。”
莫真暗暗点头,轻声道:“还有一种说法,符师活不过六十,是因为凡人觊觎符石之力,受到来自神明的诅咒。”
老翁吐出一口老痰,骂道:“我呸,神他妈的诅咒,换做是神,屡次三番去......嗯,撑开玄门,看那些个所谓神明的三魂,能撑多少次!”
莫真深以为然:“我觉得也是这样,前些时日有个前辈说符石,是那天地初分之时的混沌之气,聚集凝化而来,老先生,是这样吗?”
老翁点点头,又摇摇头:“这个可就不好说咯,不过可以肯定,说这符石是神明遗留世间的力量之说,纯属扯淡,不值一提!”
“那...为何什么修行中人,都面色枯黄,神色萎靡?不是还有人说,一线天便是通天大修士,仗剑劈开雪山得来的?”
老翁嗤笑:“你看到了?”
温子念摇头:“听说的,不曾见过。”
“那不就得了,道听途说而已,毫无参考价值,老夫觉得,这些人啊,就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符师不好吗?符石一道多么的璀璨夺目,有迹可寻,为何偏要和那玄而又玄的修行扯上关系?”
“老先生很是不看好修行之道?”
“老夫信这水潭里的王八,也不信那虚无缥缈之物。你说有神,倒是叫上一两个,咱们论轮道啊,你说有仙,叫他站出来,咱们切磋切磋!”
莫真说道:“好的老先生,下次若是有幸见着书生先生,我帮你转达转达。”
蓑衣老翁不以为意,瞧着鼎中云雾缭绕,漫不经心道:“只要他敢来,我便将他身上的伪装撕掉,让世人看看这些个披着仙人衣衫的符师!”
“或者,等个几十年,看看所谓的仙人,活得过六十不!”
莫真有些不安的问道:“老先生,难道符师真的不能活过六十?”
老翁反问道:“你看老夫活了多少年了?”
莫真怔住。
老翁轻声道:“老夫今年七十有九!”
二人皱了皱眉头,满脸疑惑。老翁再道:“嗯,昔年,老夫也曾撑开玄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温子念恍然,莫真震惊。
“老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蓑衣老翁轻飘飘说道:“很简单,你不要有事没事去开那劳什子玄门,就没事了呗!”
“老话说的好,不作死就不会死,这道理可就大了去了。”
温子念深以为然,再次望向老翁的眼神,除了尊重,便只剩尊重,心中感叹道。
“师叔啊师叔,你看看,这才叫世外高人,你那云里雾里的行迹,蒙得了别人,可蒙不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