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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
程铮顿时困惑了, 当然, 这并不是说他不知道淑妃口中的‘帮’是什么意思,而是在他看来这件事委实已经定性了——皇后试图置他于死地, 而他的皇帝亲爹却见死不救,虽然这结果憋屈到让他想要狠狠的发泄一番,但再憋屈也只能这么捏着鼻子就此认了:便是不认又能够如何呢?难道他还能和皇帝讲道理吗? 他的疑惑却是让淑妃微微的一叹。
这宫里人人都说先皇后去的早,竟是没有享受过程铮一天的福,可现在看来又岂是许皇后没有享过程铮的福这么简单的?这看着……竟像是程铮也没有受过许皇后一天的教导呢!
不然淑妃委实不能明白,为什么程铮面对这递上来的把柄竟是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
……没妈的孩子到底可怜,而皇帝……却也不是一个……
这样的想法让淑妃也不由的泛起了几分怜悯之意, 便看着程铮温和道:“太子可知皇后今儿这出戏唱的是什么?” 程铮却也不笨,当即就道:“许是想要再借用潘承徽之事来生出一点风波吧?”
淑妃暗自点头,想着太子也还不是个蠢笨的,这才继续道:“有件事儿想必殿下不知道,此次的三司会审, 陛下竟是瞒的滴水不漏,便是我们,也没有听闻到一丝丝的风声呢!”
程铮便皱了眉, 这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明白淑妃此时说来是什么意思, 再一想到淑妃此时已然算是盟友, 便不再矫情, 只恭敬道:“还请娘娘解惑。”
只是不等淑妃开口, 宁妃就急急道:“淑姐姐的意思是, 只怕皇后还以为此时皇上的目光依旧在您的身上呢!”
程铮顿时恍然,皇后为何要在今日闹出这一出的答案也是昭然若揭了,想必皇后依旧觉得她的事情做得隐秘不会被人发现,因此竟是不依不挠的要皇帝继续处理自己这个‘凶手’呢! 这样想着人不由更气,当即便冲动道:“孤去找父皇!这样恶毒的女人岂能依旧擅居皇后之位?”
三妃立时便是一惊,宁妃更是顾不得什么了,上前便欲拉了程铮的衣袖道:“殿下不可啊!”
程铮虽激动,但到底没有昏了头脑,见宁妃来牵自己的袖子便错了一步让开来,只是依旧不解:“为何不可?”
宁妃也是情急了,见程铮躲避便也讪讪一笑,便由淑妃接过话头道:“如今是连我们都能看出的不妥,陛下岂有不知之理?只是陛下的态度殿下刚刚也是见到了,竟是让皇后念佛呢。”
程铮不由更加不解了些:“父皇让那女人在坤宁宫中念佛,这不是禁足又是什么?” “是禁足,只是也不只是禁足,”贤妃插口道:“殿下可有想过,这静养也是一种保护呢?”
程铮当即便是一个倒噎——没想过?他何曾没有想过?从皇帝留中三司会审的奏章时他就想过这件事了,还想得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只是他再想却也不能明白,都到了今日,这韦皇后已经如此猖狂了,皇帝为何还要保她?
而见程铮被自己问住了,贤妃也松了一口气,继续缓缓道:“且不说陛下为什么要保她,容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委实……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我算着,陛下的耐心如今估摸着也要耗尽了呢。”
程铮对皇帝的了解虽没有贤妃深,但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只想了一想便痛快的认同了贤妃的说法:“所以娘娘的意思是?”
“所以我们的意思是要趁着陛下此次的怒火还没过去,再将这事儿好好的闹上一闹,一定要闹得陛下忍无可忍才好。” 程铮会意,贤妃的提议竟是如自己叩请三司会审一样,要将这件事完完整整大大咧咧的铺陈在所有人眼前——皇帝是阻拦了一次三司会审的结果不错,但皇帝还能继续拦下去?即使拦了他又能拦几次?
如此程铮便道:“那孤便回去准备上奏章,只是滋事体大,也请娘娘们帮着看看……”
但不等程铮说完宁妃便是掩口一笑:“我的太子爷,这事又哪里用得上奏章那样正式的东西?殿下便安安心心的将事情交给我们吧,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她的话使得程铮不由惊讶不已:“娘娘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你且不必在意,”淑妃截了话头:“今儿这事既然是在后宫里发生的,那自然也要用后宫的法子解决,只是这便不是太子您能够操心插手的了,因此要我说,您竟是装做不知的样子才好呢。”
程铮不由更加惊讶了一些,目光便在三妃的面上一转,登时更困惑了一些,只是待回过神来仔细观察淑妃的表情时却发现淑妃竟是一改刚才的愤懑,整个人看上去气定神闲且游刃有余,好似那韦氏已经被她罩在五指山下逃脱不得了,而贤妃和宁妃的表情虽有些许不同,却也和淑妃相去不远。
这样的笃定使得程铮有些不安,但再是觉得有些无措也知道此时应该做的就是信任三妃,他们是仓促中结成的联盟不假,可是在这皇宫之中本便谈不上情分,只有利益才是唯一的真实——而此时此刻,掰倒皇后对三妃来说就是天大的利益。
……所以不信她们会不尽力。
在想通了这点之后,他便也不再犹豫,只拱手对三妃道:“孤在这里谢过三位母妃的帮助,只是不知孤能为这事儿做些什么?毕竟……”只是这种联手到底失了磊落因而不好诉诸于口,于是程铮便只能含糊道:“孤也不好站着看不是?”
贤妃娇俏一笑:“殿下什么都不做才是帮了我们大忙呢!”
程铮顿时不解了:“……贤母妃为何这样说?可是担心孤成不了事?”
“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不瞒太子,我们的手段到底是见不得光的。”淑妃这样解释着:“容我说句不好听的,殿下说是帮忙,其实不但尽不了力,许还会帮倒忙哩,因此要我说殿下不如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若是陛下问起了,殿下便在陛下面前哭诉几声,扮个委屈也就是了。”
一席话说的宁妃也笑了起来:“正是淑姐姐说的这个理,殿下只管做出一副万事不知的样子也就是了,若是陛下找上您,您便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哭上几声,其余的,竟是不做为好呢。”
程铮便再次看向贤妃,却见她也是一派从容的对自己点点头,当即便也不再犹豫:“如此,便全奈三位母妃了。”
三妃均点头应诺,又见天色已经着实不晚——再呆下去恐生出闲话来,便让程铮一家先行离去,自己三人却是又流连了一阵才结伴出了御花园。
中秋节便也这么不愉快的过了,因着皇帝和皇后在节上闹了一场,好好的一个节日竟是无人敢提,这不由又苦了那些皇室宗亲们,好容易附庸风雅凑了几首诗出来,却是不能再用。
如此又经历了一些时日,就在程铮的期待中,宫里却是风平浪静,不但没有程铮期望的废后风波,竟是一丝涟漪也无。
程铮……忍了又忍,就在他几乎忍无可忍到几乎要亲自动手的时候,倚画却是犹犹豫豫的找上了徐氏:“娘娘可是听说了?我们清宁宫竟是闹鬼了呢。”
倚画说的是小心翼翼,但内容却颇有点石破天惊的意思,她的话顿时就使得徐氏惊奇之下豁然抬头,不但徐氏,连正在吃蛋羹的程曦也捏着调羹张了张嘴,只看着倚画不解道:“姐姐这是说哪里的话,不说我们,便是姐姐自己也成日里在这清宁宁宫中住着,姐姐几时又曾见鬼了呢?”
程曦这种接近质问的话语使得倚画的脸上更显犹豫之色,只是她静了一静,好似斟酌了一下,但到底到底还是咬牙道:“奴婢不敢瞒太子妃和郡主,奴婢自己个儿确实没见着鬼,只是……只是奴婢听下边的小太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是有时在夜里在昭俭宫的后院里能够听见女人的哭声,那声音细细弱弱的,听上去竟是有几分像曾经的潘承徽呢!”
——又是潘承徽?!
程曦和徐氏当即便是一哽,两人茫然的对视了一眼,徐氏便忍无可忍的将手在炕桌的一拍,声音之响之脆惊得程曦手中的小银勺哐当的一声就掉进小瓷碗里:“胡说八道!”
徐氏显见是气急了,竟是往地上唾了一口:“是谁竟敢在清宁宫中嚼这种舌根子?要我说就这样的人就该绞了舌头拖出去打死!”
因着怒急,徐氏的话很是有几分冲动与狠厉,她的话音一落,登时便吓得倚画跪了下去,不只倚画,明间内外的下人们也是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
“娘亲莫气。”程曦此时也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烦躁感,她瞧瞧面前的小碗,便是蛋羹再鲜美也无心食用了,便把小碗一撩,挪动着小屁股挪到徐氏身边,小手握住徐氏的手:“我知道娘亲心中不好受,这潘承徽……”
这潘承徽的事情还有完没完啊?!
因着程曦的安慰——或许也是担心惊着了程曦,徐氏稍稍收敛了面上的狰狞,只是依旧难掩怒气,连话语都抖抖嗦嗦的说不连贯:“没想到……我再没想到……没想到清宁宫中竟然也有这样的荒唐事儿!见鬼?他怎么不说他见着的是他家的十八辈祖宗呢?!”
“……”
要不是场合不对程曦是真想笑场的:她几时听过徐氏说过这样的话?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程曦再将徐氏的手一抚,便直直的看向了倚画:“姐姐到底听说了些什么?还请姐姐一一解说分明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