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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浩的话使得程铮当即便跳了起来:“要孤捧老二?却要孤捧他?孤不——”
只是虽是激动, 但到底还有些脑子, 因此就在徐浩的眼神下将其余的话语尽数收了起来。却是为此而憋涨着一张脸,磨了磨后牙槽,又吐息了几次, 这才平静了语调道:“为何就要孤去捧那老二了?徐大人,孤便实话说了罢,此时不一巴掌打到老二脸上已是孤修养好了。” 徐浩便苦笑了一声:修养好?这便是修养好了?这可委实……看不出来呢。
却也不能直接指责了, 只能叹气道:“殿下又急了, 下官可是才说过, 殿下什么时候将这性子改改就好了……微臣再问殿下一句, 殿下可听说过‘君子,当敏于行, 而讷于言,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 悲欢不溢于面, 生死不从于天’?(来源网络, 出处不知)”
程铮自然知道这句话,有些时候也会将这话用在自己身上比对了——只是那差距却着实有一点大——且他素来自诩豪爽,便也不以为意。
只是此时被徐浩再一次的点出来,便不由得越加在意几分, 只将这话细细的揣摩了, 这才红着脸缓缓道:“孤便是再不喜那老二, 孤却也不能如此直言不讳……是孤错了。”
“很是。”见程铮已是明白了过来, 徐浩便也耐着心缓缓的细致劝诫道:“都说这话便是君子的处世准则。而如同殿下这般的位置,更是越发要小心几分呢,须知这朝堂之上有泰半的人都将眼珠子放在殿下身上,因此殿下也应该小心留神才是。” 程铮便受教,却依旧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在徐大人的面前才……”
只是在徐浩看似平静实则隐隐含笑的目光中这话到底说不下去了,便只能转而许诺:“孤以后会注意的。”
徐浩也不逼他,只笑道:“哪日若是殿下让下官都看不出深浅来了,那时这火候也就到了。”
只是虽这般说,两人却都知道这道阻且长着呢。
便又将话题再转回来,只依旧说程镮。 当下程铮就不解道:“却是为何要孤……那老二现在便已经有对孤下手的胆子了,若再捧高些……”
“殿下这想法就不对了。”徐浩摇摇头:“二皇子……不是下官说,若是二殿下铁了心和殿下为敌,那殿下捧不捧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就更不能让他傲了去!”程铮就皱眉道:“这样的人还不打压吗?”
“可是殿下还要二皇子和三皇子为敌呢,”徐浩就笑看着他:“先打压了二皇子,然后殿下再亲自动手对付三皇子?那岂不是同时和二皇子三皇子为敌?”
程铮就一想,却真是这么一个理儿,便有些不好意思:“那徐大人的意思是?” 徐浩缓声道:“殿下却也别急,下官既然出了这么个主意,自然便会仔细的给殿下解说了,翌日殿下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便不至于无措了。”
一席话说的程铮直点头:“烦劳徐大人了。”
而见程铮的态度已是平和了下来,徐浩便也松了一口气,只问道:“别的且不说,殿下看着目前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程铮依旧想了一想:“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倒浑似彼此眼中就没有这么个人。”
“正是呢!”徐浩也赞同道:“对于三皇子而言,二皇子委实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虽是兄长,却是庶出,且有殿下您在这里戳着,三皇子便是有再多的心思只怕也只会往您身上使。” 这话说的程铮也不得不认同,再想了一想又接话道:”估计老二也是一般的心思,老三虽是皇后所出,却是比他小了整整五岁,便是入朝听政也不过这些时日罢了,只怕他也不会将之看在眼中。”
“且还有一点呢,”徐浩就弓了身子:“殿下想想,若是您倒下了……虽说是嫡子为尊,可二皇子多少却有个长子的名头在呢。”
程铮便是呆了一呆——任是谁被所有的兄弟当做那块绊脚的石头只想一脚踢开只怕也不会好受——但是程铮到底洒脱,只转念一想便笑道:“他们嫌孤碍事?孤却要碍事到底才好呢!且让他们看不过眼去吧,憋上一辈子总能憋习惯的。”
说的徐浩亦是笑了:“正是这样说的呢,只是殿下,这样的话说说容易,要做可不能只凭一时意气,却要是要废些脑子呢。”
程铮也是明白了过来:“所以才需要讨徐大人的主意。”
徐浩又道不敢:“虽说二皇子三皇子的目标都在殿下身上,我们也不是没有法子将之短暂转移一下的。”
“所以就要捧老二?”程铮这时候也开始了思索:“老三有个皇后的娘,又有那样的岳家,若是再高上一点孤只怕就压不住了,因此就将老二捧上去……让他们先杀个你死我活?”
“是,却也不是。”徐浩的面皮因程铮提到修国公府而略略显得有些尴尬,但回神之后却发现程铮对自己着实没有嫌弃的意思,便也稳定了心道:“这样的主意终究也不过是解一时之困:二皇子对上三皇子是走不了几个回合的。且二皇子自己也不是傻的,只怕在知道自己被我们当做挡箭牌之后便也会收缩羽翼,尽量不与三皇子为敌,而是保存实力争夺……咳,因此要二位皇子争斗不难,但要他们斗到你死我活却殊为不易。”
程铮就皱眉:“只是一时?那等他们回过神来——”
“便不回过神来殿下难道就不是他们眼中的钉子了吗?”徐浩轻声道:“在下官看来殿下却还是应该将这种心思收收的好,若是妄想借此机会就能够让二皇子三皇子厮杀个结果出来,或者让他们因此而不针对殿下了,下官认为且不可能呢——须知太子的名头一日在殿下的身上,他们就一日不会放过殿下。”
程铮顿时了悟,只是终究不甘心:“只是虽能让他们斗一时,但终究还是会转过头来对付孤,那便是解得一时之困又有何用?”
“能够让殿下从宫中赶紧出来!”徐浩就看着他:“殿下,小女是没有经历过这些勾心斗角的事儿的,而殿下您也——如此看来虽是住在清宁宫中,实则和在火坑无异!殿下还不如借此机会先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先乱了阵脚,自己却借此机会先迁出了宫,也免得总是受到来自宫中的算计,微臣这里劝殿下一句,那些人……终究是殿下的长辈,殿下对上她们且讨不了好,若是陛下对殿下有些许怜惜之意,那殿下尚且有一争之力,只是……”
只是皇帝明显是看不得程铮好的。
两人都知道这点,便只能愁眉苦脸的相对了,最后还是程铮轻声开口道:“徐大人说的是,只是孤终究有些放不下……毕竟孤是太子……出清宁宫这事儿……”
“便是放不下也得放下!”徐浩只劝道:“此事确实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殿下便往好处想想吧,这宫中诸事不便,若是出了宫……别的且不论,殿下再来找微臣便不用这么多的理由了。”
程铮一想便也笑了:“也只能这样想了,且孤要是出去了,老二老三也不好再觍着脸再留在紫禁城中了吧?”
“正是呢!”徐浩也微微一笑:“且若是殿下能够在二皇子三皇子出宫之际给二皇子求来些彩头,只怕不止二皇子,便是三皇子也能记这事儿一辈子呢。”
程铮顿时了悟:老三一向是志在自己看不起老二的,但若是出宫时的排场连老二也不如……那铁定会恨上自己和老二一辈子,老三恨自己倒是已经习惯了,但能够借此让老三的目光稍微转移一下便很好了。
至于老二?还盼着他身后的力量和皇后斗一斗呢,哪能一点甜头不给呢?“
因此便道:“还请大人详细说说呢。”
“自然,自然。”徐浩一笑:“微臣还没告诉太子殿下该怎么捧一捧二皇子呢……”
那日清宁宫中的事儿并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只要上头的人不闹出来,便不过就是一个行窃的宫女而已,被拖到司礼监之前的四十大板已是要了她的半条命,在司礼监回复过皇帝后便干脆的将那另外半条命也收了去。
这样的干脆且让人布局的人有些困惑,她们手中还捏着下一步的棋子呢,此时却不知道是下好还是不下好。
只是不等她们拿定主意,她们便听说——
太子在朝会上给二皇子表功啦!
这事儿委实有些……不可思议,于是不但那几个自诩的布局之人,便是不相干的人也免不了听上一耳朵。
只那天太子的话却着实有些多,不但多,听在场的众臣公说再没见过太子如此得体合宜的说过话了。
不过那日太子先奏请的却不是二皇子的请封事宜——他自请在春节之前出宫,理由也很好,只说是民间百姓多喜欢在节前住进新居,这也是图个一年圆满顺利的意思,他便也随个大流了。
皇帝这些日子且被皇后和三妃等人吵昏了脑袋,虽是不同的风情不同的求情方式,却是同样的内容,翻来覆去只道本朝没有未封王而出宫的皇子。
因此此时一见太子竟然自请出宫便不免三分新奇:皇子不能出宫?这太子都要自己出去了呢!
故而看程铮的眼神便难得的和蔼:“工部可将屋子准备好了?这么急做什么?开了春再搬也是使得的。”
太子便叩首道:“也是儿臣迫不及待了呢,古时先贤俯首民生,连亚圣也说过‘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儿臣不才,亦想要效仿一二,因此儿臣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搬入皇城中了……也不怕父皇笑话,即使是住在皇城中,儿臣也觉得距离黎民百姓更近了些。”
皇帝便觉得贴心不已,说起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在程铮身上找到这样的感觉:瞧瞧,多可爱的孩子,竟是将所有的原委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呢,因此目光就再温和了三分:“太子说的极是,须知这些日子朕也是为此而忧心不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