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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这么说, 当程铮这句话一出口, 不止是程镮,便是程钰也将呼吸屏住了——
……封号? ——封号!
这些日子程钰和程镮心心念念不就是要在出宫之前挣得一个封号吗?可这程铮今日却是抽的哪门子的风?竟然当庭给程镮请起封号来了?
一时之间,二皇子三皇子皆觉得……这世界有些玄幻了。
只是不等他们弄明白这个问题, 皇帝便是低沉嘶哑的开口了:“封号?”
程铮就一叩头,很是义正言辞的模样:“正是,儿臣觉得便是为了这事儿也该给二弟一个封号才是, 不然这般尽心竭力却得不到应有的奖赏, 长此以往还有谁会努力做事?因此儿臣认为那些玩物且可以放一放, 还是拟出一个封号要紧呢。” 他话音一落, 皇帝便是一声窘迫的轻笑:“这事儿,且不及……”
“却是该急一急呢。”程铮只抬起头认真道:“ 儿臣想着要抢在节前出宫, 而二位弟弟虽不知具体时日,想来也应该迟不到哪里去的,因此儿臣便盘算着, 竟是早些拟个封号出来, 便只是让二弟搬迁前挂上门匾, 看着也体面几分。”
这话儿……委实不能算错。
只是皇帝却不愿意接话,只能再次尴笑一声:“都是朕的儿子,还需要什么体面?难道不挂那门匾便就不体面了吗?”
“便是父皇的儿子也是需要些装点门面的东西的,”程铮就微微笑道:“别的且不论, 那亲王府和皇子府到底是有几分不同的。” 便再是有心作对, 对于程铮的这句话, 程镮程钰两个也只有认同的份儿, 甚至于程钰更是生出了几分知己的感觉——可不是吗?皇子府和亲王府……那能比吗?
只是下面三个皇子虽是眼巴巴的将皇帝看着,可皇帝却是在宝座之上不安的扭了一扭——
他再想不到程铮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因此竟是毫无警惕之心的一步步走进了程铮设好的陷阱里!
是的,到了这个时候,皇帝终于回过味儿来了,只怕程铮前面的那些话都是引诱自己的引子,只有这最后的请封才是他真实的目的!
在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皇帝只瞬间便改换了想法——对于程铮仅有的那点子欣赏之意也没有了——果然是有那个人的血统,也果然是那个女人生的,这心机深沉的模样,真没得叫人厌恶! 只是到底不能就这样当庭吼骂了去,皇帝便吸了一口气,只将心中的怒火压抑了一番,也是这时才愕然的发现:此时要是断然说不,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因想到这一点,语气便是再不想委婉也只能委婉了:“这事儿且不及,皇子开府本就是亲王的规格,若是再抢在开府前封了王,那不止工部,礼部和十二监还要不要做事了?年前且有一堆的事儿!因此朕想着便是放一放也没有什么打紧的。”
只是话虽是这么说了,但他可不认为程铮就会这样接受了,便哽着一口气,只等着看程铮怎么噎他——若是……那便是当庭将程铮唾骂一番也是使得的。
可皇帝虽想得狠厉,但却没料到程铮只是叩了一个头:“还是父皇想得周到,儿臣却是不如了。”
……没错没错没……错? 皇帝一愣,只觉得自己的耳朵是出问题了。
而程铮却在下方扭动了一下,看上去是有些羞涩了:“只请父皇不要怪儿臣多事的好,儿臣觍为兄长,便不免要为弟弟们多考虑几分,儿子只想着有了封号出宫便更体面一些,却不想这事儿却是给礼部和十二监的大人们添了麻烦。”
……虽是自己找的理由,但是听到程铮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便是皇帝也不免觉得脸上有些热:礼部且不说,那十二监就是皇家的奴才,岂有主子叫奴才做事却是给奴才添麻烦的?
因着这般想,脸色便越发的涨红,也便看程铮越发的不顺眼,只道:“还有没有别的事儿了,若是没有——”
那便退朝了罢。
今日因着程铮,这朝堂上便委实有些一波三折,或者直接点说就是皇帝的心思肯定是一波三折的,且这个时候恰好折到最低谷,众臣公俱是知道这一点,因此也没人愿意前去触这个霉头,大家且整理了心神,就等着那句无事退朝。
只是这些人中却不包括程镮和程钰。
而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程铮可以功成身退了,他们却退不了——他们想封王,而且是做梦都想要封王,今日程铮这一出虽有些令他们不明所以,只是却也无意之间给他们打开了一条新的道路:封赏!
二人不是不知道这一条路子,只是却着实没有人想到一条路子,盖因皇子出宫封王乃是惯例,他们便也只想到要如何让皇帝依循这个惯例,却忘记了还有因功请封这一条路。
当然了,若真要计较起来这事儿也是有些说不通的,一件案子——便再是震古烁今的案子也值不了一个亲王之位呀!
但此时的程镮和程钰且顾不上这一点了——二人俱是为了这亲王之位而着急上火了不少日子,说一句彻夜无眠也不为过了,此时乍然发现了一条新路子……便是死对头提出的邪门歪道也难免有一种遽然发现新大陆的的惊喜之感,然后就会下定决心要去试一试了。
只是两人的思想虽有同步之处,到底还是有些许不同,其中程镮要相对单纯些。
而他也有单纯的理由,因为程铮已是将戏台子给他搭起来了,他只需接着唱下去便好,因此他所忧虑者不过是如何才能唱得漂亮,唱得满堂喝彩……因着这般的想法,他便少不得回去再笼络笼络甄氏了,因为此事到底还是甄家穿的针引的线,便是要用来大做文章也少不了甄家的帮助。
……此外还有刑部的各位大人们,若是能得他们几句美言,岂不比自己磨破了嘴皮子还要好看些?……只这美言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说不准自己才收入囊中的银子便会又流水一般的流出去了……只是想到那亲王之位,到底把心定了一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而在程镮的身后,程钰的眼睛却已是有些红了。
……这完全是急出来的。
程钰还不比程镮;程镮是舞台子搭起来了演员也装扮好了,程钰这里却是什么都还没有呢!
何况这因功请赏也是有讲究的,工部不比刑部,遇不上这种能够制造话题创造轰动的案子,来来去去便是流水的工地图纸,且工部这些日子也没有忙别的事儿,只顾着关注着皇子们的宅邸!因此他又能怎么说?难道他能说:父皇,我给自己修的屋子不错,您便赏我一个亲王之位罢?
……却说不出口。
因着这般,他便越发着急一些,只觉得舌根处都泛起了血腥味。
也因此看着程铮和程镮就越发的不顺眼起来,便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也觉得心中无名火起,只唯恐到了出宫那日这两人一个太子一个亲王俱是风光无限,只剩自己一个光头皇子……只怕会就此丢尽了脸。
故而便是再关心自己的请封也不免生出点别样的心思来:若是自己……那程镮也别想风光了去!要丢脸大家一起丢吧,区区一个庶子,还妄想压到自己头上了?
故而再看着程镮的目光就带着一点狠厉了,好在这时皇帝起身退朝众人跪拜,便也因此无人看见他那通红的双眼——
绝不能让他们讨了好去!
……
…………
从某方面来说程铮此次在徐浩指点之下的初次出手算得上大获成功——虽然犹有稚嫩之处,但谁叫他恰好搔到了程镮程钰的痒处呢?二人虽也知道程铮的提议没有安什么好心,但封王的诱惑太大,便再是个火坑他们也只能闭着眼睛往下跳,还跳的心甘情愿义无反顾。
归根究底,程钰的实力终究要比程镮强上那么一点的,因此虽是自己的封王之事无甚进展,但到底还是将程镮收受贿赂的事儿查了出来,便由御史当庭奏报了,果然惹得皇帝雷霆震怒,就在堂上将程镮狠狠斥骂了一番。
而程镮经此一事,也知道自己封王之事定然无望,就将程钰恨到了十二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程铮了,所有的手段尽是向着程钰身上使过去。
而程钰好歹也有个皇后的亲娘,此时虽是落架的凤凰,但也总有点余威在,便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迎战,因此两方势力称得上是势均力敌斗的也是风生水起。
就在二皇子三皇子各显神通的时候,程铮却是悄无声息的督促着工部将他的宅邸最后收尾了,便是屋子里少了些家具摆件,园子里还差些花草灌木也是顾不得了,只挑了个最近的吉日匆匆祭过灶神之后便仓促搬迁了。
他出宫的时日真是皇帝最头痛的时候,二皇子三皇子虽是顾不上程铮了,但有什么余力都往皇帝身上使了,再加上皇后德嫔和三妃很是在皇帝耳边说了不少话,因此听得是头晕目眩,直想将三个儿子统统赶出去换个清净。
可乍然回神,却发现自己原本以为是最麻烦也是最顽固的太子竟然已经是出去了?
不可思议之余也不由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程铮既然已经出去了,那程镮和程钰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且一并踢出去罢!
因此不止是乾东五所,便是皇后和德嫔处也是愁云惨雾,三妃那里虽要好上一些,但到底不敢再妄动了,且这时三个已成人的皇子俱是出了皇宫,她们的手便是再长也伸不过这紫禁城的宫墙。
只是虽是如此,程铮和徐氏也不敢放松了去,刚搬迁没几日,在程镮程钰两家子还在或骂骂咧咧或哭哭啼啼的搬家时,他们夫妻两人却是将整个宅邸的下人细细的列了清单,学着刑大人们办案时的法子使人一个个的盘查了,又让人在各个角门处留意了,如此十余日方有了底,只将那有可能和后妃勾结的和已确定和后妃有了首尾的下人拘了起来,选了一个天色阴沉微有小雪的日子,将整个宅子的下人全聚集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