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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来的太猛,登时吓得那穆芸便要仰倒过去。
可他到底挺住了, 只不可置信的将程铮看了又看, 半饷才道:“殿下以为一死就能换得东阳郡主的安泰?” 程铮只斜斜的看了那穆芸一眼:“如何便不会了?孤便怎么说也是父皇的嫡长子,他们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喊孤一声兄长!孤若是自尽了, 那无论是谁上位,为了面子都只能善待孤的妻女!且……且东阳便再是伶俐,终究也不过一个女孩儿罢了,摸不着那个位置,便也成不了诸位的弟弟的心腹大患。因此他们善待一番东阳给自己挣个名声也是划算的。”
这竟是要舍了自己的一条命只为给妻女搏一个善终了?
那穆芸便就愣愣的,一时之间只觉得脑海中转过了千万个念头,但无论是怎样的念头,在生死的面前却都苍白到不堪一击。
只能住了嘴,就苦笑道:“殿下这般却叫微臣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但是这般殿下可甘心?须知东阳郡主和我家结亲……左不过便是郎君不顺心罢,但天下女子有多少不是如此?只忍一忍便好, 到底殿下的事儿……才是大事呢!”
“都是悠关一辈子的事儿,怎么便就分出大小来了?”程铮就道:“孤重要,难道孤的女儿便不重要了吗?” “可——”穆芸只怔怔道:“可您是东阳郡主的父亲, 便是要郡主为您做出些牺牲, 又有何不可?”
“是啊, 孤是东阳的生父。”程铮就意味深长的将那穆芸看着:“因此要孤为东阳做出些牺牲又有何不可?便是粉身碎骨,孤也是不惧的!想必为了令公子, 穆大人也是这般想法吧?”
就说得那穆芸说是也不是, 说不是也不是, 只闷闷了一会儿:“殿下果真慈父心肠,只不知东阳郡主可知道这事儿?”
程铮的眉毛便是一蹙,只道:“这事儿可与东阳有什么关系?”
那穆芸便道:“既然您这般为东阳郡主着想,想必东阳郡主也是一般的心思,因此如何不能将这事儿拿去问问东阳郡主,只问她可愿意……” “若是这般——”程铮就怒吼道:“孤只与你穆家不死不休!”
这话太过血腥坚决,便将那穆芸吓得一愣:“……殿下可想好了?”
“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可想的?”程铮只一甩袖袍道:“身为男子,若不能为妻女遮风挡雨,只会让妻女为自己做出牺牲,那还有何面目苟活?不若便自尽罢了,也算得个干净。”
……果真是再坚决也没有了。
穆芸便就只能摸了摸鼻子,叹息道:“殿下这话果真令人钦佩,只有些事儿,却不单单是一句钦佩便可以的,若是看不到实在的利益,只怕父亲是不愿帮殿下度过这一劫的了。” 程铮也就冷笑道:“乘舟也是渡河,渡桥也是过河,若再不成,孤找一块木板也能将就,只若是将自己的脊梁骨打断了,那便一辈子只能跪在地上爬了。”
一席话只听得那穆芸神色怔怔,只叹息了又叹息,到底也叹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只能道:“殿下且随我来吧,我这便将殿下送出去。”
而此时程铮只觉得和这穆芸话不投机半句多,便也不愿在这穆家多留,好似这里的地儿会脏了他的脚似的,就草草点头:“劳烦将军了。”
如此两人再是无话,只一路低头疾走,便来到那角门边。
常青是留在角门的门房里的,此时看着程铮便就迎上来,只程铮也不欲和他多说,便就将人喝住了,只转身对着穆芸一拱手:“穆将军便送到这里罢,只……只孤应该不会再踏上穆家的门了。” 那穆芸也是愣了半饷,这才一声叹息:“若是殿下不改主意,那便是来了也是无用的。如此……不若不来。”
“正是这般。”程铮就点点头,只再次礼了一礼,便就转身扬长而去。
那穆芸在角门中,木木的看着程铮的身影远去,直至对方消失在街角依旧回不过神,还是穆淳见他久久不归,派人来寻,这才摇着头只让人将那门关了,自己叹息着往内院去了。
程铮带着常青离了那穆家,只觉得心中好似有一丛火在燃烧,让他觉得无处发泄,便就一路疾走,直至到了那萱花阁也觉得不解气,干脆便趁着这股怒气径直给程曦买了好一堆钗环首饰,也不在意那些东西是否是现在的程曦能用上的——反正他不过是想法子发泄发泄罢了。
便就看得等在萱花阁里的倚画目瞪口呆,只张了张嘴,却是不敢去阻止程铮,就悄悄的拉了常青,悄悄的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若说是疼爱小郡主……奴婢怎么品着殿下的举动里好似有杀气?”
那常青却也是一头的雾水,只想了一想道:“许是……穆家的事儿不顺?”
两人便对视了一眼,觉着只有这个可能了。
不多时程铮挑的东西全装了盒子,垒的也有一人高了,那倚画便思付了一下,只上去劝道:“殿下今日选的东西却够郡主用好一阵子了,只这店里的好物儿却是几乎被殿下挑尽了,不若今日便就这般,我们下次再来?”
程铮本就是一鼓作气的在买东西,此时听到倚画这样说那气便也就散了,也就点点头,几人便在店主的恭送下出去了。
东西且被搬运上了车,程铮等人也上了去,便一路车马粼粼的回了太子府,便听闻程曦和徐氏早已是等候多时,此时听得马车回府,人已是迎了出来。
程铮便就急急的下了车,只往内院而去,两边的人马就在那垂花门处撞上了。
程铮一见程曦,便不顾徐氏在那头对他行礼,只上前几步,就把向着自己跑来的程曦一把抱住了,在怀里揉了一揉:“孤的乖乖,你可要好好的长大才是,孤定将这天下的少年俊杰摆在你面前,任你挑选!”
说得不但徐氏傻眼了,便是程曦这等自认见过大世面的也不知如何是好,脸上竟是止不住的红了一红,只疑惑的盯着程铮道:“爹爹……?”
那程铮却不说话,只将脸埋在程曦的脖颈处蹭了一蹭。
于是程曦不免更加无措,就回头看了徐氏一眼。
徐氏便眨了眨眼,只走到程铮身边,就将手捏成拳头只在程铮的身上一锤:“瞧殿下这话说的!曦儿如今才多大?便就说得到这些了?且这样的事儿怎么好当着人的面儿说?您不会是糊涂了罢?”
程铮依旧不抬头,只闷闷的就在程曦的脖颈里道:“……便是罢,只孤心里却是不痛快。”
那徐氏便和程曦再次惊讶的对视了一眼,程曦就伸出手将程铮的头抱住,只小心翼翼道:“爹爹这是怎么了?可是那穆家——”
便就听得徐氏神色一怔,只飞快截口道:“便是不成也是没什么的,我们且进去罢!我瞧着殿下还买了东西?”
于是程铮便就看了她一眼:“给曦儿玩儿的,爱便赏玩一番,不爱撩下便是。”
说得徐氏只不赞同:“这般也太过溺爱了。”
便就拉着程铮只往那院子里走。
程铮且被拽了两步,这才回神,就要反驳,却是被程曦笑咪咪的捂住嘴:“爹爹这般可是让曦儿不知说什么是好了,但曦儿知道娘亲定是有话儿要说的,且瞧娘亲那张脸,只怕不说出来不会罢休的。”
就将程铮说的一愣,只说不出话儿来了,便抱着程曦一路被徐氏拉进了玉澜堂。
而待得进了堂屋,那徐氏便松了手,只让下人退下去,就肯定道:“穆家拒绝了。”
程铮只一声叹息,且把程曦放下,只摸到桌边,自己倒了半盏茶,一口气灌了下去:“孤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却还是没有说动。”
“却不止吧?”徐氏只笑道:“那穆家不但是拒绝了,恐怕……在拒绝的同时还说了些什么不好的话儿吧?”
程铮就愣了愣,只将空杯子放在唇边,就掩饰道:“你说的孤且有些不懂呢。”
徐氏便叹息了一声,回头对着程曦道:“你且去院子里瞧瞧你倚画姐姐将那些东西是怎么收的,若是有你喜欢的,便别入库了,只放进你的小匣子里便是。”
程曦就愣了愣:“女儿听不得吗?这事儿……可是——”
徐氏只摸着她的头道:“便是这般,不是娘亲不乐意你听,只是有的话儿确不能就当着你说,你终究是个女孩儿,有的事儿还是得避一避。”
程曦便扁扁嘴,只往徐氏身上身上磨了磨,却是百般的磨不动。而她也知道徐氏是个拿定自己主意便再不会改的人,如此眼泪汪汪的也不顶事之后便也只有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而等到程曦出去了,那程铮也不隐瞒,只咬牙切齿的将穆芸后来的那番话说了。
便说得徐氏是呆若木鸡,只在程铮的面上看了又看:“……可是真的?”
“可不是吗?”程铮只冷笑道:“却要孤献出自己的女儿?美得他们!此事断不可能!”
说着便转向徐氏,只委屈道:“孤看着便是那等卖儿卖女之人吗?”
徐氏便就维持着震惊的模样只摸着一把椅子坐下了,且愣愣的想了一会儿:“这穆家虽说目前要的只是曦儿,但保不住日后还有所求!他家的心也太大了些,怪道那穆之同当日……”
“果然是自找呢!”程铮就冷哼道:“这般的人家谁上位也是容不得的!”
“便是罢。”徐氏就思索了一番:“这穆家却是不可依靠的了,只我们却……却又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