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便就诺诺应了, 这心中不是不轻松的, 但不等他的那阵轻松感浸透到四肢百骸里,便就听到程铮转而道“只眼下却有一件难办的事儿,那就是眼下宫里且有一阵烦心的事儿呢。”
林海“”
程铮的这番转折只说得林海是又放心又揪心。 放心的是贾家的事儿果然便如自己预测的那般, 程铮是极愿意给自己这个面子的。
而揪心的是程铮这面子给的也太大了些,眼下后宫那摊子浑水,竟然也拉着自己去踩一踩
林海自然知道宫中的事儿是什么事儿, 也自然知道这事儿有多棘手, 但便是如此,他也依旧不动声色的将后背挺了一挺无论这后宫的事儿是刀山是火海, 眼下程铮既然提及了这个话题, 那他就得将脑袋扛在脖子上去踩一踩了
毕竟富贵险中求
林海不是赌徒,也不是玩命之徒, 他有妻子,还会有孩子, 因此心中不是没有记挂的。 但便是再小心谨慎,林海的心中也依旧有着一股子的倔强他已是将自己阖家的身家性命都放在程铮的身上了,难道就真的愿意一辈子缩在墙角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不,他不愿意,毕竟他也是曾经的探花, 也曾体会过那种打马游街的风光,眼下既然已经支付了了筹码, 那他自然愿意换取更多的报酬回来。
而对林海来说, 报酬就是程铮的信任和依赖, 是程铮会在他身上倾注几分的心思也是程铮上位之后,林海究竟能够走到怎样高度的根本保证。
因此即使知道眼前的这滩浑水不好趟,林海也必须屏息趟过去了如果连浑水都不愿意趟,那程铮又要他何用真的是用他探花的头衔镇宅吗
便就想了一想,只试探道“殿下心中忧虑臣下也是明白的,只这事儿真真论起来臣竟是一点子头绪也没有的。” 程铮就听得一挑眉,嘴也抿了一抿,却是没有说话。
可不等程铮将自己的这番不悦表达出来,林海却是又转了转眼珠“可宫闱之事臣下虽不清楚,但臣下好歹也是世家出身,便是自家单薄了些,这交往的人家也多有那妻妾成群儿女满堂的人家,因此素日交流之间也不免就听了些许的奇闻轶事,却不知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程铮被问得一阵愕然,且在林海的脸上看了又看,见林海果真是一脸的真挚之后才慢慢的有些回过味来。
而这一回神便就止不住的想要笑。
却不想林海这时却也有借古讽今的兴趣呢。 他这话儿翻译翻译可以这样理解林家几代单传,捧着唯一的儿子都来不及呢,哪里便就像皇帝那样能够将皇子当萝卜使了因此要林海和程铮有感同身受的地方却是不能。但林海不是无知的稚子,在外交流求学或是直接从世交的家中就很是看了些阴私之事。
而这人心间的算计,无论是算计一家的得失还是一国的得失,私心总是差不离的,因此林海即使不知道这皇家之事,他嘴里的话儿却也能当个借鉴。
而是说错了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因为不过就是轶事嘛,林海就这么一说,程铮也就这么一听,又能碍着什么事儿
因此他不由一笑“林大人果真谨慎,和你比起来,孤竟像是还没开窍的毛头小子,莽撞的很。”
就说得林海一懵,待要分说些什么,程铮却是正了颜色道“孤素日里也没有听过什么闲话儿,便是那酒楼的说书都只听闻过大名,因此和林大人的这番交谈也算是忙里偷闲了,林大人但说无妨,孤也就当散散心罢。” 林海一听就明白程铮是回过味来了,且又给了散散心的保证,登时也连忙笑道“眼下虽是得紧着一些的时候,但殿下却也该稍稍的松一松弦儿,别的不说,只说这脑子若是紧绷太过,未免就会失了分寸,处理起事情来也未必能得心应手”
程铮却不在意这些奉承话儿比林海说得更好听的他又不是没有听过,就端起桌上的茶盏,只抿了一口“说你的故事吧,这些话儿真真多余。”
“是。”林海断不想程铮会如此直接,只到底也没有拒绝,因此只顿了一顿就直接道“微臣尚在江南的学堂求学之际,曾有一位同窗,姓甚名谁微臣已是不记得了,但那位好友的身世却令人哀婉,因此微臣现下还记得清清楚楚”
说着就端正了神态“那好友本是家中嫡长子,只不想母亲是个体弱的,因此生下他不久就过世了,但府中中馈却不能没人掌握,因此过不得几年,他那父亲便又娶了一房。”
程铮“”
他再不想林海竟会如此直白,自己才说这林海是个闷嘴的葫芦,他就锯开嘴了
还直接就将故事指代到自己身上了
在这样的冲击下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将嘴里的茶喷出去了。
只却好歹忍住了,哽了一哽之后再艰难的咽回喉咙里,咽得自己是呛咳连连“林大人林大人这友人的生平当真让人唏嘘,孤听着也很有些许的唏嘘,只不知这后来的事儿”
林海是个聪明人,因此一见对方这模样也就知道他这是明白自己的意有所指了,当下更是半点犹豫也没有道“微臣那好友原本是个单纯的人,只想着能在学堂里出人头地,也算是给自己给父亲和家族争光了却不想世事难料,这人光会读书有什么用,须知世事百态才是学问呢”
这话果真就和了程铮的脾胃了。
他原本也天真过,天真的以为身为元后嫡子的自己必定会是下一任的皇帝,因此竟是半点旁的心思也没有,只一心一意的等着子承父业之后该如何如何的作为最后还是皇后当头一棒子的敲下来,在头破血流的同时也他敲得清醒了几分,这之后又有皇帝三妃等人接连下手,这才让他彻底的明白光会读史记读通鉴有什么用这连身边的小人都治不住又何谈治天下
因此就收束了那满心不切实际的野望,只兜兜转转的跟着徐浩和两位舅舅从头学起,这不但是学会如何和人耍心眼子,更是学会如何的在这皇宫中,在这浮生尘世里立身。
就想得程铮叹息不已。
可他便是叹息了,也明白林海的话儿若是仅仅带来两分的感触那是不够的,最终还要看林海在这事儿上有什么见解才是。
就含笑看了林海“林大人这友人果真是个不易的,想必孤同他也很有几分共同语言才是只孤却有一点好奇,那就是这世事百态的学问在世事百态的人眼中也不尽相同,却不知林大人的友人经历这许多感悟到的是什么”
登时说得林海也不由一愣。
他本以为自己还要再编造些这学堂友人的少时经历,少不得再影射影射当今的天家之事,这才能将话题慢慢的带到现下来却不想程铮却是将这些废话一概掠过,只问他最后的见解这哪里是问见解,这明明就是在问他眼下该怎么办
只待得回神,他却又觉得自己这一愣却是自作多情了程铮已经看出他话里的言不由衷来,不但程铮看出来了,连林海自己也明白程铮看出来了。那么在天知地知你知我也知的情况下,程铮还有必要和林海绕这样大的一个弯子吗
没必要,而且也没有时间。
毕竟皇后昨日里就已经没了,这朝堂之上后宫之中少不得乱起来,兴风作浪间各路势力也会争相冒头,那么程铮有这和他兜圈子的空闲拿来做些什么不好啊
这般看来,竟是林海自己给自己找没趣了。
当下也不拐弯抹角了,虽是不捅破窗户纸,但林海却是直白的将窗户整个儿掀了起来“殿下若要问下官那友人有什么感悟,下官又哪里一一道得尽且人与人之间到底是不同的,别的人和殿下又怎么能相提并论”
程铮听得面色一沉,眼见就要露出不渝来。
林海也就看得一阵惊吓,却好歹忍住了,只拱手道“可虽是这样说,但从那友人的经历看来,微臣到底有一话儿要说与殿下,那便是八个字张弛有度,过犹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