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果真直白, 只叫程铮竟然也克制不住的说了一句真心话:“这样的话儿便不必说了,你说了孤也是不信不听的,不过白费口舌罢。”
只说得程钰是勃然色变:“大哥这是和小弟不同路了?”
程钰只为程铮这话撇嘴不已:同路?同什么路?同了一路却要自己打起来?背后捅刀子吗? 两人自诩都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别说孝顺皇帝了,便是兄友弟恭也是不怎么可能的——
他们在意的不过是能衡量计较的得失罢了。
程钰此时便就对自己的得失很有不满之处:只觉得这程铮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眼下这事儿哪里便有后退龟缩的道理了,少不得奋起一搏!……但到底也没有强制摁住程铮的脑袋叫他喝水的实力,因此一时间不由就傻了。
而不但程钰想着拉程铮的大旗,其实嘴上说着拒绝的程铮也在那里一面瞧着程钰的沉思之色一面思索着如何才能踩着程钰的脑袋攀爬得更高一些……但便是有程钰做这个梯子, 眼下当真便是一个好时机吗?
最后还是程钰率先回神, 这不但是因为程钰的心情更加急迫一些,也是因为在皇帝程钰程铮这三人中,程铮是那个等着最后能不能得力的渔翁, 而皇帝和程钰互为蚌鹤, 正在相争之中, 不是正在角逐的人会更加情急吗? 便就愈发的在面上摆出一副殷勤的神色,迫切道:“兄长说的很是,我们兄弟间很有些误会,并不是一两句话儿便能解释清楚的……只这谏言一事到底难为,小弟又是个拙的,因此还望兄长指教, 要如何才能叫父皇知道棍棒教诲不如明理?”
程铮:“……???”
一时间他很是有些回不过神来——因为此时他正在盘算自己的手上算是有多少的人手, 又如何借着程钰让这些人和自己更保险一些呢。
会这样想是因为程铮不像程钰那般全凭一股气意气在支撑, 他脑子要清醒许多, 也就能比程钰看得更明白:打皇帝的脸不算要紧事儿,要紧的是打了皇帝的脸之后如何保全自身!
而眼下程铮程钰兄弟俩之所以还能全身而退其实也不容易,在程铮看来尤其有三点原因。 其一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而且是一件追着一件来,一件还比一件狠。皇帝怎么也得被这些事情给冲击得脑子有一段时间反应过不来吧?
其二便是皇帝一直心心念念的面子问题了:三个皇子皆是皇帝亲生,此时打起皇帝的脸来却是争先恐后的一个还比一个毒!便再用父子君臣的名分来压他们是逆子逆臣,但人们总是会不吝啬于猜测皇子们为什么会一个不落的接连逆君逆父,莫不是皇帝自己……?
这第三点大概也会是最重要的一点了。那就是皇帝估计正在憋着坏呢:只踹一脚骂几声又能顶什么用?能让皇帝解多少的气?少不得给自己几人一人一记再也站不起来的重击才能令他真正舒心呢!……只要如何击倒这么些个老鼠还不会伤到皇帝自己那么个玉瓶儿也是要算计算计的,哪能是仓促间便就拿的出来的呢?
于是可不得落下了?
好在三个皇子做下的事儿都是有小尾巴的,皇帝便是一时间放过了,也不等于时候到了不再揪。 ……
没错,程铮真是这么认为的:即使皇帝在程铮走之前很是将安嫔的死‘理顺了’且‘言明了’,但程铮可不会相信皇帝就这么算了,哪怕安嫔的事儿起不了风波了,但谁知道又没有安妃安美人呢?皇帝要找事儿,总是会找到由头的。
因此被动的应对眼下看来并不是好选择了,这样的方式虽能做到所谓的随机应变,但到底是被人牵着走的,指不定那一日就一头栽进沟里再也出不来了。
——因此程铮有必要且需要发起主动的攻击。
但这主动攻击不是嘴上怼皇帝几句那么简单,是用真正的实力来让皇帝再也做不了妖! 而一个皇子的背景实力……大约也就是军权和政权上的实力了。
现在程铮手上的人不多不少。
之所以用‘不多不少’这四个字,也是因为程铮手上不是没有人,而是这些人都派不得大用。
这人手也分文武两道,其中文官算是更加的上手一些的,不但有寒门有能无财的人借着程铮的银子总算是宦途有望了,也有追随许宣的世家旧人和程铮重新连上了线。
但这也只是看上去繁荣罢了。
这寒门之人便是有了银子,也不过是将将轮岗上位,这还没过去几个月呢,又能有多少人算是真正融入当地的政权之中了?程铮便是再怎么乐观,这估算也不敢超过了两三成去。
而世家之人久被皇帝嫌弃,早就入不得朝中的大流了,便是有那明哲保身之辈,也多居于偏僻的职位浑噩度日不知明夕何夕罢了,此时即使因为和程铮连上线重新有了人生目标,但是也不是一时间就能站起来的……且还不知这些和程铮联系上的世家官员中有多少是打算先观望了再说。
因此细细算来,这繁荣之景却是叫人打心眼里发寒。
又有武官。
只这武官……还不如文官呢!
程铮是接触不到高阶的军官的:自从太祖开国以来,这高阶的军官不是握在皇帝手里的就是握在勋贵手里的。其中皇帝手中掌握的是实权派,只却是代代轮转不休——皆因历代皇帝上位之后都要第一时间培养出自己的心腹。而勋贵家中出来的便就要源远流长的多,只是在一代代的安享富贵之后,便是军功起家的勋贵们也不免就腻了那温柔乡中,子孙是一代不如一代,眼下越发的只剩下个名儿……和那饷银了。
……但便是这样,他们的雄心壮志却也没有丢,眼下正扒着程钰盼着那从龙之功呢!
所以程铮少不得只有另辟蹊径了。
首先是程曦提出的军校一途,自己开军校培养人才固然是一种新颖却又保险的路子,但实在禁不住这种路子费时长久,眼下虽是徐家许家和那傅家小子的张罗下将戏台搭建起来了,但是究竟能够唱出什么效果来……程铮心里却是没底。
再者便是那些下等的军官了。因为军中的勾连压榨等事儿破事儿,很是有些低等的军官连自家都养不活了,程铮伸手相助无疑便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武人大多心中直,但对道义却是无比坚持,因此对这些人的忠心程铮毫不怀疑,只是……忠心有了,那能力呢?
须知这些人大多都不过是村里的秀才教了几个字,拿着生锈的长刀跟在父祖的身后挥几下罢了,程铮便是想帮扶一把,却不知哪个才是能成才的良木呢?
如此看来这军校学生实用不可用,低阶军官可用不实用,左右看看,左右都是头疼,也不如如何才能将这两种人综合一下?
……
…………
程铮正是一脑袋官司怎么想怎么理不出头绪的时候,偏偏程钰又是个不识趣的,就直愣愣的看着程铮,且还一力撺掇着程铮带领自己和皇帝讨个说法!
又瞧那神情,听那言语——
这程钰竟是妄图跟在程铮身后捡漏子呢!
看程铮哪里会被程钰三言两语便就挑动?心情好的时候兴许还会逗上两句,这思绪被打乱了心情不好了便就连那点子逗弄的情绪也没有了,只直白道:“为兄哪里有主意,瞧着三弟倒是个能的,因此孤和你二哥还指望着你呢!”
程钰:“……”
他嘴角一抽,好悬没有骂出口,只心中的怒气却是怎么都克制不住:“兄长这话便是过分了,小弟真心与兄长交心,谁知您竟是这般的防备,如此兄长也不怕小弟寒了心吗?”
程铮就笑道:“若是孤不抢先让弟弟寒心,只怕弟弟就会来寒了孤的心呢。”
说着不顾程钰再是变换的脸色,只道:“你竟也别做出这幅样子,谁不知我们兄弟素来不合,眼下虽是同路而行,却不知能够走多远呢,因此竟是都为自己打算打算才是。”
程钰这次不变脸了,或者说他的面上终于显出了一种真实而通透的冷漠来:“兄长这般说,可是不愿和小弟携手合作了?”
“怎么会?”程铮笑道:“合作还是可以的,只合作又何须携手了?如今日这般又有何不可?”
程钰是打心眼里认同程铮这话儿的,若是可能他又哪里想要和程铮有牵扯!只——
“不是小弟扒着兄长,只这事儿着实不是一人之力能拿下的,”程钰的话儿终于有点子真心实意的诚恳了:“因此兄长便是再看不惯我这个人,却也为了大事儿忍耐一二罢。”
为了大事儿……忍耐一二?
程铮好悬没有惊讶道直接质问程钰自己和他之间到底能有什么‘大事儿’了?
——不是没有‘大事儿’。而是再大的事儿到了他们之间……还能够成事儿吗?
但到底也是沉了这么久性子的人,就闭了嘴,只用一种堪称诡异的眼神将程钰看着。
却不想程钰也在看着他呢,且还是用一种饱含着期待和渴望——甚至于使得程铮都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的目光看着他。
程铮:“……”
他自然不会被这样的目光打动,但便是不为所动,这心里却也着实别扭的慌啊!
便又看了程钰一眼,这一眼里难得的没有嘲讽没有调笑,直白到了单调的地步,却是叫程钰心中莫名便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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