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 动机。
皇帝对程铮是什么态度还需要徐浩再多说吗?皇帝曾经自以为的那些个隐蔽举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好吧!
其次,演员。 出场的皇后和安嫔已经死了!
徐浩不得不再三的强调这一点:死亡已经是一个结束了,而更决绝的结束在于死亡者的身后没有任何的追随力量……便如安嫔。这个女人家族不显,膝下空虚,在宫中这些年都是立足于皇帝的宠爱,可再多的宠爱她死去的那一刻也都烟消云散了——尤其是当这个女人是皇帝亲自送上路的时候。
所以皇帝这时候再把安嫔拉出来是为了什么?鞭尸?可便是鞭尸安嫔又能如何?除了她那没有人关心没有人注意甚至于没有人会放在眼中的家族会因此而伤心之外,皇帝自己又能从安嫔身上得到什么?
得到皇后的清白?可此时的皇后也已经死了!皇帝还能用这‘清白’感动上天复活皇后不成?
所以安嫔和皇后,必定只是皇帝拿出来的幌子。 最后,动机。
逝者不可追……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战战兢兢的算计来算计去, 所以徐浩有充分理由相信皇帝这是又算计到程铮和程钰的头上了——重点中的重点在于程铮!
程钰是皇后的亲生儿子, 皇后的名声虽然不能就主宰他的人生,但背着这样声名狼藉的母亲,程钰之后的人生肯定还有的磨……可眼下皇帝这一手玩出来, 无论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至少在无形之中将程钰顺带的擦了一遍, 虽然不至于就立时的闪闪放光,但在这抑扬顿挫之下说不得还有奇效?
所以在程钰受益的情况下程铮越发的危险。
皇帝并不是一个会致力于造福儿子的人,当一个儿子受益之时伴随的只会着另一个儿子的危险——尤其是当这受益其实是危险的副作用的时候就更显得这人冷心冷血了。 而皇帝会继续玩程铮和皇后的梗也有充分的理由的:远的来说程铮和皇后有杀小妾之仇,近的来说程铮在夏秉忠一事上可是直接跑到刑部去问案的,再有程铮和程钰之间的皇位之争作为根本矛盾一直存在……程铮还缺少对皇后下黑手的理由吗?
又则这次话题中的另一当事安嫔程铮也是面对面见过的,尤其两人是在安嫔居住的翊坤宫里进行了直接接触之后安嫔就死了!那程铮和安嫔之间到底……?
……
…………
徐浩真的就是这么随便的想想而已, 但便就是这样随便的想想也足够他想出一头的冷汗来了。 好在自从被发配至翰林院编书以来他就不再是皇帝关注的重点了, 因此便是顶着一头的汗珠子, 只要他忍着不去擦拭, 那么皇帝一时间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异常。
便就继续木着脸要继续想。
……只不想没有想成。
因为皇帝又说话了。
他认为自己在邱尚书发言之后给众位臣僚们的惊讶时间已经足够了,至少足够到他再说些什么了:“朕也不查事情会是这样,现在——朕真是悔之晚矣!” 朝堂上一片寂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而且不客气的说简直是一片麻木到死一样的寂静。
没有人对皇帝的话语发表任何的看法,也没有人做出皇帝预想中的出列三呼万岁然后说一些诸如‘陛下您也是被人蒙蔽’、‘如今真相大白便好’之类的圆皇帝面子的话语,大家只是低着头弓着腰,一片肃穆中却是维持着一种皇帝简直难以置信的木讷。
……其实也并不木讷,如果皇帝不是坐的那么高,如果皇帝愿意躬下身子看一眼那些王公重臣们低下的眼眸,那么他就会发现那些覆盖在长长短短疏密不一的眼睫下的讥讽神色是如此的鲜活,而且越是份位高的王公重臣,眼中的神色就越是不加掩饰!
甚至于有几个皇帝的叔叔,神色间竟是心痛大于讥讽,想必若不是早知道皇帝是个听不进人言还记仇的,他们此时便是撞死在太祖灵前也要死谏!
只到底不是他们心痛自己的老命,而是他们终究放不下世俗的牵绊罢了。
就在这样的寂寂中,皇帝的面上也有些难以置信:在这样重要的时间段竟然没有人愿意站出来和他相互应和?
对此他简直都要感觉到痛心了,痛心这帮子大臣竟是没有一个脑子活络的!眼下多好的和上司联络感情的机会啊,他们就这样放过了?
……由此可见,但凡一个人在某方面‘神经病’了,那么别的地方也多多少少会受影响,而且会日益同化越发严重。
好在皇帝现在还不至于神经到极点,因此短暂的痛心之后他也放下了,没有人应和便就没有人应和吧,只要没有人敢于反对他的话还是能够说下去的:“只是这事儿虽是有心的算计,但到底也是因为朕的轻忽大意才到今日这般地步……因此这次便是邱尚书查清了真相,但朕依然认为当以过去为鉴,暂不可轻举妄动,且再深入详细的调查一番才是真理,以免这事儿还有什么后手依旧隐藏在幕后——”
来了!
徐浩一时间吓得简直连菊花都要收紧了!
可惜却依旧没有打断皇帝话语的勇气。
……虽然他没有,但有人有。
有人站出来了,且站出来的这个人竟然位于队列王公的第一排的正中央。
在皇子们还上朝的时候,这第一排向来是皇子的专利,但现在所有能上朝的皇子都被皇帝轰回家去做抄写作业了,那么各位皇室亲王便就上前一排了……当然不是真的上前一步了,毕竟那一排的位置还是要虚位以待以示尊敬的,但是当皇子所在的第一排长时间空置的时候,人们下意识的将亲王们第二排算做队首也没问题吧?
且说站出来的这位是一位身着赤色常服头戴翼善冠的男子,因着亲王的服饰都是一样的配置,所以徐浩一时间正无法从背后快速的分辨出这人究竟是谁——但等到对方开口的时候这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这个声音太有标志性了,便是此时那人雪白的头发尽数挽进了发冠之中,但是只需听到那苍老而洪亮的声音,便就可以让人想象到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严肃与庄重的表情:
出列的是庄简亲王,也是朝中最高资历的亲王了,作为和鸿泰帝一辈的皇子,连皇帝在他面前都得叫一声叔爷爷!可算是妥妥三朝的元老了……这还是因为在太祖在世时他还没能长到上朝的年纪而已,不然四朝元老的帽子,他也可以带一带了。
又则因为他是太祖皇帝最小的儿子,所以不说太祖,便是建元帝对这个年纪小到可以做儿子的弟弟也是素来宠溺的,便就难免将他的性子养得骄狂了些,因此便是此时无人敢说话,他也能站出来高谈阔论一番——也或许是因为皇帝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下限让这个在鸿泰帝死后已经学会收敛的亲王重新找回了年轻时的冲动:“陛下所言极是,这般举动当真是光明磊落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来!所以臣下便就斗胆一贺——陛下真是天下苍生之‘福’!”
皇帝:“……”
他吃惊于庄简亲王的话,但他更吃惊于他竟是有些摸不清楚庄简亲王的意思了:这话啥意思?这话当真是称赞和道贺吗?他怎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呢?
但鉴于之前皇帝还真没有被人直接当庭讽刺过,所以他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翻涌的心绪,只将这笔账记在心中,静候来日再一一清算。
但庄简亲王没有给他记小本本的时间,就在短促而飞快的一躬身之后,他随即道:“陛下既然已是如此决定,那微臣不免就盼着陛下能将这事儿做得再好些!微臣再次斗胆了,微臣认为此时陛下最好的做法就是严肃己身静待回音!
皇帝:“……”
他再一次的茫然了,严肃己身他懂,可静待回音他就不懂了啊!
——将这件事交给刑部?不是他说,那刑部知道什么啊?
这事儿没了他真不行!
想到这里,面上不由就闪过了几丝急切,只到底压抑着语气尽量谨慎道:“朕听着却有些迷糊……不知叔祖父的意思是?”
这声呼唤显得很是亲近,只庄简亲王一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他头也不抬的继续躬身拒绝了皇帝的示好:“不敢当陛下这声叔祖父,陛下面前哪里有臣等托大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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