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程铮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不但在于程铮的名正言顺, 也在于当他出现在暴露皇帝混球本质的这几件事儿中的时候,都是以一种可怜的被迫害的形象出现的。
须知人们,尤其是平民,是会有很多盲目的对立思想的:比如说坏人迫害的, 站在坏人对面的……不就是好人了吗? 哪怕这种感觉只是大多数人的错觉,但庄简亲王也有信心帮助程铮把这种错觉树立成所有人心中的固有思维!
并且他也有这个信心:程铮或许看起来是有些傻有些呆,但无法否认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大多数人看着都觉得木楞的人,偏偏就在皇后的陷害皇帝的针对下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无论这是因为程铮大智若愚还是因为程铮身后有高人指点亦或是程铮着实是一个有大气运的, 只冲着程铮这一步又一步坚定的从跪到走以后甚至于可能跑起来的人生经历,庄简亲王就愿意在程铮面前低头!
至于其他的, 至于程铮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人, 至于程铮到底能够给自己多少……
老实说,在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庄简亲王的确是一个老江湖了,所以他不但拿得起放得下, 更是能在拿起放下的时候精准的找准自己的定位——
他闭嘴了。
庄简亲王的闭嘴并不是他对皇帝无话可说了:其实庄简亲王骂人还是很有一手的,更别说此时他想的更是如何将皇帝一脚踹到龙椅……甚至是丹壁之下, 然后一脚踩在皇帝的狗脸上好好教教他做人的道理。
但程铮一定不希望他这么做。
庄简亲王却是还是有一手的, 至少他对程铮为何要那样高傲甚至于婉拒的姿态来面对德郡王世子还是能够猜对个□□分的:其一大抵在于程铮并不满意世子那种高高在上宛如施舍的态度。其二约莫是程铮并不认为庄简亲王能够带来足够的利益。 好在这些问题不是不能解决的,但庄简亲王明白但这种‘解决’并不能光靠他嘴皮利索, 他还需要拿出一个最基本的态度来, 一个叫程铮至少能够看到他诚意的态度来:
最关键的一点在于他眼下必须闭嘴。
因为只有他眼下闭嘴了,他才能在和程铮站在一起的时候不叫程铮觉得自己给他带来了过大且不必要的压力。
这一点对此时的庄简亲王来说尤其重要:他或许能不遵守程铮制定的游戏规则, 但他却必须要保证维持住程铮的利益。
——也只有利益, 才会是双方能够携手的根本! 而无论庄简亲王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闭嘴的, 不可改变的现状就是庄简亲王到底是闭嘴了——
这一发现使得皇帝……简直是有种谢天谢地的感动!
不过即使如此,皇帝到底不是一般人,因此他的谢天谢地也谢得和常人不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顺着庄简亲王的闭嘴就坡下驴略过这个话题不表的时候,皇帝用事实告诉所有人——
他偏不!
他就是要痛打落水狗! 他还要在庄简亲王的脑袋上踩一脚!
因此皇帝很是很是兴高采烈的就在庄简亲王的沉默中激昂道:“叔祖父能够想通真真是再好不过了!既然如此,那朕便就将这事儿交由刑部继续处理罢!虽说眼下刑部尚书是不大好了,但朕相信朕的朝堂上人才济济,这两个侍郎一齐办事必定不会比一个尚书差!”
然后将脸一转,只对着两个侍郎吼令道:“朕便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切不可让朕失望才是!”
……
一席话是说得众人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几乎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某种幻觉了:
他们是知道皇帝心眼小睚眦必报的,也是知道皇帝本质上是没有什么人性的……但无论如何皇帝这踩的都是庄简亲王的脸啊!是身为□□幼子连皇帝自己都要喊一声叔祖父的庄简亲王的脸啊!
皇帝这是彻底的撕破脸皮不要了?
——不。
皇帝早就没有脸了不是吗?
这样想来,不少原本如惊弓之鸟一样的大人们瞬间就淡定了:丢脸的是皇帝,但也正因为丢脸的是皇帝,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且他们又何必急着对皇帝这堪称小人的行径发表想法呢?君不见,那身为被皇帝踩脸对象的庄简亲王都忍住了没说话吗?
……只是脸色着实好看极了,简直堪称一声精彩绝伦!
在场不少的大人都是和庄简亲王一同在这朝堂上站了大半辈子的了,这还是生平第一次在庄简亲王的脸上看到这么层次丰富的神情和脸色,一时不由都有些看傻了。
便也就闭嘴看着庄简亲王的面上如画油彩一样的转过诸多色调,又在最后回归到一种白里透着红,红里隐着青的复合色调之中。
——这颜色很好的诠释出了庄简亲王的隐忍,但更叫人吃惊的却是便再忍无可忍……庄简亲王到底也忍住了!
就是这份忍,叫大多数关注着庄简亲王的大臣们都不由得一声叹服,也正是这份忍,矣让大多关注着庄简亲王的大臣们心中多了一份叹息:遇到这么个皇帝,老亲王一辈子的老脸都——
只再叹息也不过一瞬间而已,待过了这瞬间,大多数的人连目光都收敛回去了。
可也算雁过留痕了:皇帝便再是一个内里狂妄独自尊大的人,这起码的眼色也是有的,不然也对不起他在许宣和穆之同手下屈就的那些年不是?
只他早不是当初那个孤独无依的少年了,因此便是看出了朝堂上那份掩盖在安寂之下的波涛涌动,但他非但不惧,还被这份波涛激起了□□分的意气来:只道这庄简亲王都已经低头,那旁人做出这不满的神情多什么事儿?便是此时收敛了眼神,那面上的神情也依旧叫人看着不快,而当诸多人的脸上的这份不快逐一累积时,便也就让皇帝不快到了极点!
几乎就要发怒了。
之所以用‘几乎’二字,是因为便是再不快,皇帝也知道眼下自己已经将事儿的主权抢在刑部手里了,便是多出了个宗人府来旁听皇帝也是不惧的,毕竟他们在自己手里已经做了那许多年的鹌鹑了,难道有个庄简亲王就能翻身做斗鸡了?
且他到底知道自己在这事儿上留下的痕迹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若是不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话那他就连那层的遮羞布也都保不住了……
因此——
少不得转移一下话题了。
就轻咳了一声,且做出一副端正沉重的模样来,一面挥退了刑部的两名尚书,一面轻声问道:“礼部侍郎何在?”
此时朝堂上正是一片万籁俱静的时候——素日里的朝堂虽也不是菜市场,但到底没有这份仿若死寂的安静来。
这份安静越发的叫人心中坎坷,也就是这份坎坷使得那礼部左侍郎不等戴权再扬声将皇帝的话儿复述一遍,就连忙出列下跪:“微臣在,但请陛下吩咐。”
皇帝:“……”
他一面鄙视着这份上赶着讨好的卑微,一面又享受这份上赶着讨好的卑微,因此竟顿了一顿,只待自己那矛盾中又隐隐藏着点激动的心情定了定,这才温声道:“朕方才说朕的朝堂中人才济济……想必侍郎你是不会让朕那么快便就被打脸吧?”
邱侍郎只听得一颗心砰砰乱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心跳到底是因为皇帝的称赞还是为了皇帝称赞背后隐藏的威胁,但他知道皇帝问话不能不答:“回陛下,微臣虽算不得栋梁之才,但为陛下为朝堂尽忠之心却是不落任何人的,因此无论陛下有何吩咐,微臣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且不耐烦听这些场面话,却又不能就这么打断或者驳斥这些场面话——别说其实他还挺享受的。
就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不用你死而后已,只需你尽心尽力便就行了……朕且问你,前日吩咐的嘉号一事儿……可是妥当了?”
其实皇帝这说是前日,也还真真就只是几日前而已,按照礼部的行事风格,这事儿此时大抵还在刑部那些老学究的内部辩论阶段,且理不出个理所当然来。
那皇帝知道这点为何又要特地的多句嘴呢?
他还真是特地多这一句嘴的!
皇帝知道自己虽然算是将庄简亲王压得当面闭嘴了,但是这背地里的小话儿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压的:压了竟是比不压还要更糟糕呢!
于是最好的应对方式莫过于自己出头再带起一波官方的议论浪潮。
没错,这浪潮就是封王的话题。
别说这话题已经不新鲜了,招不在老有用就好啊!且这封王一事能够吸引多少人的眼珠子啊!有这事儿抢道,还有谁会去关心一个过气的庄简亲王啊!
至于什么这事儿眼下还没有定论什么的……
没定论才好啊!正是因为没有定论,那多少人在围观的同时还会试图伸手啊!这一伸手了还愁勾不起万千的波澜吗?
所以皇帝很笃定,笃定自己这手玩得是真真老辣。
可偏偏……
偏偏有人就用事实告诉他自以为的老辣没有用,要大家都说老才是真的老!
——同志要经历得住时间和众人的检验啊!
……
首先跳出来拆皇帝台的就是这个立志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邱侍郎。
就在皇帝以为他又要叩头谢罪并说些推脱之语的时候,他却是出乎皇帝意料的、志得意满的一叩头道:“禀陛下,微臣自那日陛下指点之后,便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只将尽忠之心发挥到了十二分,又有礼部诸位大人俱是为陛下肝脑涂地的,因此经过这几日的努力,已大致将嘉号定下了,只待最后再细细核查一番,便就能交给陛下御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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