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皇帝还真真是被这群以徐浩为首的官员们的简直堪称插科打诨的说话方式给搅晕了, 便就一时间想不到庄简亲王这是在给徐浩示好呢。
……或许这也是因为皇帝压根就不愿意庄简亲王居然会和程铮联手?
所以不愿相信也还不至于被迫相信的皇帝此时还能保持着一种安然的……茫然道:“且住口罢!最近朕每每上朝每每都觉得朕莫不是到菜市口了?这乱得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人纷纷敛目,却又不得不在心中给皇帝的话儿再续了一句:最近他们每每上朝也是每每觉得自己仿佛进了戏园子,这装扮上台的人……还真真是全天下第一份的角儿了!
只到底不能说,便就屏息听着皇帝继续道:“朕原本要礼部将嘉号进上也是因为最近诸事纷乱, 倒像是中了邪似的,因此便是朕也免不了盼着来几件喜事儿,只将这股子邪气冲上一冲!……却不想你们礼部竟是将这大喜的事儿办成这样!真真是晦气!”
说着只在那龙椅上重重一拍,仿佛一副十分气恼的模样。
这下, 也顾不上自己和礼部有没有关联了,众人都只忙着用自己的膝盖感受奉天殿的金石地砖了。
皇帝瞧着这齐整整一片跪的犹如插秧一样的人影反倒心中觉得顺气了不少, 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且将那剩下的话儿一股脑的倒出来:“这事儿就是礼部办事不利,也别说什么徐浩此时是不是在编书无暇顾及了,若是他因编书就无暇顾及这礼部的事儿, 那当日就该将礼部尚书的位置请辞才是!” 这——
这话难免就有些过头了,徐浩此时估摸着还想用自己礼部尚书的身份帮程铮一把呢, 哪里会为了一部书请辞?皇帝这不是明摆着借题发挥吗?
只再是借题发挥, 这题是徐浩自己交上去的,眼下说话的又是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因此众人便再是在心中对皇帝的话儿嗤之以鼻, 那面上依旧是一副恭听圣训的模样——
但偏偏就有人就有那个实力和皇帝叫板,且眼下他已是皇帝怼上了, 那么多一句少一句……无非就是在程铮面前多邀一份功的事儿了。
没错, 说得就是庄简亲王。 可不想这次他才说不出一声:“禀陛下……”
那话儿就被人打断了。
而打断他话的人正是徐浩自己。
只听徐浩用一种听着仿佛有些瑟瑟, 但其实不但音量半点不低甚至于气势都能抢过庄简亲王话头的语气道:“这事儿全怪微臣处事不当!因此无论陛下要如何惩处微臣……都断无二话!”
这话简直是将庄简亲王接下所有的话都直接抵回了他的喉咙口! 这徐浩……素来看着是个机灵的人,今日怎么就这般……就这般——
可以说自庄简亲王懂事以来,还真没见过这样拆自己墙角断自己后路到这么不亦悦乎的人!
简直白瞎了庄简亲王操的那片心了!
连带着程铮在他心里似乎都变得愚笨起来!
这翁婿两真真是没一个好的!他还是自己努力活几年自己庇护后人好了! ……
可不等庄简亲王从这一时的意气中绕出来,那徐浩便就微微偏了偏身子,只对着他叩首道:“亲王大人愿意为下官说话,下官自然是感激不尽,只这该下官承担的责任下官万万不敢退却,不然却是对不起下官身上的这身衣裳呢!”
庄简亲王:“……”
就是徐浩这句看似认罪伏诛的话使得他的怒气稍减,本被冲击到了脑海边缘的理智又重新归位了,而这一归位便就总觉得徐浩的话……
似乎话里有话了。
只他依旧有些不敢确定,便就只能用眼神不断的去瞟徐浩,巴望着徐浩能够接收到他的示意,好歹再给他个定心丸压压惊。
可徐浩没有。
与其说是徐浩没有给庄简亲王定心丸,不如说是徐浩压根儿就没有收到庄简亲王的眼波,人跪得端正极了,以至于端正到庄简亲王那眼珠子怎么转……最后目光都只能落在徐浩的后脑勺上。
庄简亲王:“……”
他麻木了。
只便是麻木却依旧不等于死心,因此虽然依旧和徐浩沟通不良,但是庄简亲王还是要坚定一下自己的立场的:“徐尚书为人端方自是好事,只这不该你的责任终究还是别往自己身上揽……当今陛下是个心眼清明的,定不会误会了忠臣良将!”
说着竟是对皇帝一抬手,敬礼的同时也将皇帝抵到了高处只下不来了。
皇帝:“……”
尼玛的!
对方辈分太高不能骂好气哦!
便就对徐浩越发没了好脸色:“虽说眼下这事儿是你揭发出来的,但这责任你到底要承担几分却不是眼下就能定论的,莫若将这事儿好好的——”
好好的调查一番?
只就在众人都期待皇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皇帝却是浑身都止不住的一哆嗦,那字眼儿也就吐不出来了。
众人:???
可就在短暂的惊惶之后,却是又有人明白皇帝为何会将脸都憋成猪肝色却憋不出一个字来了:只怕又是‘调查’二字惹的祸。
别忘记,那庄简亲王之前不就说刑部调查有问题要宗人府接手吗?因此眼下又是一桩需要调查的事儿皇帝可不就下意识的吓怕了?
这发现使得人嗤笑使得人叹息,只无论是嗤笑还是叹息都是出自于对皇帝智商的关怀:眼下这礼部的事儿暂时还用不上刑部吧?便是礼部的官员们统统有问题也该都察院先上吧?皇帝这是用邱尚书用的太顺手因此全然忘记朝堂上的规矩了?只可惜眼下邱尚书怕是也看透看开不和你玩了……
好在皇帝到底没有蠢到底,这一愣之后便也将瞬间掉线的智商再拾回来了:“这事儿牵连甚广,因此少不得劳动一回都察院了,只究竟该如何做朕眼下且有些拿不稳,且容朕细细想来。”
皇帝都说要‘想’了,自然没有人敢逼着皇帝要即刻拿一个主意出来,且这到底不是兵临城下的紧迫事儿,众人比起紧张,倒是感觉更加刺激好笑些。
便就纷纷去看庄简亲王,见他老人家也是并无二话之后才山呼万岁。
就此退朝不提。
那庄简亲王素日里和徐浩当真是没有什么走动的,因此见了退朝也就忙不迭的要去扭着徐浩说话——旁的且不论,只要和徐浩正面说上话儿了,那程铮想必也就装不出那日的姿态了吧?
庄简亲王想得是很好,人也是很有行动力的,只他到底辈分高身份重,若是他不走朝堂上怕是大半的人都不敢走,而他到底又不愿迎着所有人注目礼去徐浩那里搭话,因此便就想着先往外走,等到没人的地儿再暗暗回头……
然后他就发现徐浩竟然是一个比他还有行动力的,这才没几步路呢,也不等他暗暗回头了,只走在路上顺眼往后一瞟那徐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庄简亲王:“??!!”
他简直觉得见鬼了!
这官员上下朝会都是没有乱跑的道理的,总共就这么一条路,徐浩还能够飞天不成?
……
…………
徐浩当真飞不起来,他只是走到半路上人又拐弯儿了而已。
他去的,或者说他试图去的地方不是旁的地儿,瞧着仿佛正是皇帝此时的目标地点乾清宫——因此一南一北,可不就和大部队分开了吗?
只这宫里到底不是能随意跑的地方,徐浩身前也没有拿着路牌的小太监引路,自然没能走到乾清宫门前……不,他甚至没有迈过奉天殿的中门呢,就异常顺利的叫人拦下了。
这拦人的是一队的侍卫,也好在是一整队的侍卫,因此总算有认得徐浩的人,这才没有将他就地撂倒直接送去刑部审讯,又因众人看徐浩一身的官服再估摸一下时间,猜测着这位大人大抵是方才下了朝会走岔了路,那带队的首领方才愿意上前和徐浩说上几句。
只话是搭上了,这态度还是要坚决的:“徐尚书,这宫里可不是您能乱走的地儿,您还是快快改道出宫的好,不然我们也难做人啊。”
徐浩早就在看到人的那一瞬就放慢脚步了,此时更是依言停住,可面上却依旧是一番愁苦之意:“老臣明白大人也是一番好意,只老臣当真有要紧的事儿要和陛下禀报,因此万望诸位大人通融一番,且让老臣可以面见圣上。”
众人:“??!!”
这些侍卫都是在这宫中巡逻的,此时还没有来得及交班,便就没有更新到最新的朝堂消息,不知道今日的奉天殿上又是如何的风起云涌,因此听了徐浩这话不由就有些诧异。
只便是这样,那领头的中年侍卫也依旧摆出一张平板的脸,只平铺直叙道:“大人许是真有急事儿,只这事儿再急也断不能没有了规矩,您是当朝尚书,若有事儿要找陛下,那只需递上奏章或是名条,这司礼监的公公们还能拦着陛下不叫见你不成?”
这话果然在理,也果然就是大臣素日里求见天颜的正规流程,因此那侍卫义正言辞的说了之后便就一动不动的等着徐浩转身走人。如此既算全了规矩也算给了徐浩脸面,一件事不声不响的解决掉,谁也不会吃瓜落。
却不想这徐浩虽是掌管礼部,可其人竟好似是个不知礼数的,听了这话不但不知悔改,那面上更是多了几分腆着脸拉下的讨好之意:“老臣知道大人这话是好话儿,可老臣要回禀陛下的事儿却不是人人都能知晓的……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多那坏事的可能就越大,因此还是要悄悄的才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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