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门口立着的禁军却只有一人了, 许是人少所以气势也不足, 他便是等得满面焦躁却也不敢就冲进去将程铮拿出来, 只能不断的在太子府的大门前用鞋底磨地砖——因着他到底带着皇帝的口谕, 因此太子府开的也是正门儿。
在看到程铮的那一刻, 不客气的说那人的表情简直都能称得上是欣喜若狂了!
就快步走过来,只对着程铮利索的一礼:“殿下请恕臣礼数不周,只这陛下还在宫里等着呢,因此殿下却是快些动身的好。” 程铮自然不会怪, 且便是怪谁都怪不到这么一个不知名的小兵头上啊?也就和和气气的和他说话:“小将军别急,孤总不能和你走着去吧?这车马即刻就能得。”
他不但话语随和, 那称呼更是将人捧了又捧,登时就将那禁军捧的不好意思了:“微臣哪里当得起将军这样的称呼,殿下却是拿微臣开玩笑呢……只不知您家的车马?”
“快了快了, ”程铮且随口应付道, 又不忘使眼神示意常青递过去一个荷包:“只不知今儿到底有什么事儿发生?小将军是知道的, 孤眼下正在守孝中,已是好些时日都不曾进宫了,因此不免就想问上一问,也免得冲撞了不是?”
不想那人却是极力的退却了程铮的银票:可若说他正直到不愿接受一点贿赂吧,他却又涨红着脸将消息直接漏底给程铮了:“殿下真别这样,今儿的事儿微臣也是不清楚的,只知道两位刑部侍郎俱是进了御书房……可书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微臣却是半点不知了。”
程铮:“……” 他简直都要惊呆了,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罢?这刑部侍郎一词儿就够了, 他还告诉你一来来了俩?来了俩儿就来了俩吧,他还说自己没听到皇帝说了些什么?
天啊!这样的老实人到底是怎么进的宫,又是怎么在宫廷里混下来的啊?
程铮几乎像是新大陆一样将这个小禁军看了又看,这才好奇道:“孤还没过问小将军的姓名?”
那小禁军的脸不红了——或者说是从满满的羞红变成了隐约的一种有些期待有些渴求的涨红;“小的姓史。”
程铮:“……” 姓史?不会是——
他不由越发谨慎了些:“却不知那保龄侯尚书令史公和小将军却是——?”
那史小将军的脸便就越愈发的红了些,却是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羞涩了:“那史公却是小子同族的长辈,真算起来小子该尊称一声伯祖的。”
程铮:“……”
他登时只将面上所有的神情都悉数收敛了起来,虽不见冷淡,但也一丝热络也不剩了,嘴里更是淡淡的应付道:“这样啊,小将军果真是名门之后。” 那史家小子虽不知为和程铮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突然,但也是个知情识趣的,见程铮都摆出这么一副不冷不热的疏离了,他便就也知趣的不再开口。
……也就叫程铮看得更是冷笑不已。
这保龄侯尚书令史公算起来也是开国时代的风云人物了,只眼下他家却是混出了另一番风云变幻:他家的嫡长孙早些日子没了,因膝下无子,这保龄候一位便就由其弟史鼐袭爵,只不想就在老二袭爵不久,那老三史鼎竟是自请参军,就去了北方——而眼下北方虽没有打的战事情,但小摩擦却是免不了的,听说这史鼎熟读兵书弓马娴熟,不过一年便有出头之势,届时史家两个兄弟一有爵位,一有实权,还不知会有如何的将来呢……
哦,说起来那史家过世的老大之妻倒是诞下遗腹子了,还好是个女孩儿,不然这史家怕是还可以更热闹些。
但便是没有热闹到极点,程铮也是不愿意和史家有一份半点的牵扯的: 首先,他家是勋贵。其次,他家现在算是勋贵之中的‘热点’。
所以无论这史家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也无论他是不是想要借由这‘傻’来吸引自己的好奇和注意,程铮都只有三个字来回应——
没兴趣。
便就收口不言了。
而他的猜测也没错,那史家的小子果然不是一个真、冒失的,便是眼下看到了程铮这遽然的且毫无理由的冷漠之后,他也没有一点的惊诧乃至于失礼之举,只是微微收敛了自己的目光,就无比端正的对着程铮轻声道:“殿下却请赶紧着些,陛下还在宫中等着呢,这若是晚了,却也是对陛下的不敬不是?”
程铮并不说话,可就也在此时,他进宫惯常使的那架车马非常恰巧的驶出了偏门,只正正的向着程铮迎过来——
这时间真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
因此程铮就更无须多言了,只对着那史家的禁军小子拱拱手,且上车不提。
……
…………
他一路坐着马车摇摇的进了宫,也径直在那熟悉的下车地点一路步行去了乾清宫,却不想还不等进御书房呢,程铮便就看到屋檐下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列的小太监。
——这是?
他也不多问,只在心中默默的将人过了一遍数,却是愕然发现只这里跪的就有二三十人:这般的人数,怕是将御书房内所有伺候的小太监都赶出来也还不止。
程铮:“……”
只由此便可见得,今儿的事情断然是小不了的!
再一想,那史家的小子透露出来的,此时刑部的两位侍郎俱在皇帝面前……
想必是刑部大牢里有动静了?
好快的手脚!
可便是心中已有了确定的猜想,可程铮的面上却也半点都不敢表露出来。他只一面试着记起自己在家中镜前调整好的表情,一面一五一十的将这表情织就的面具在脸上挂牢了。待自觉得万无一失了,这才走到了那书房的布帘前,就下跪叩头道:“儿臣叩请父皇安。”
可以说在下跪的那一瞬,程铮还是很安然的:他一向是不怎么受皇帝待见的——眼下更是被皇帝所痛恨,所以他这下跪请安,保不齐没有一炷香的功夫起不来?……不过跪得再久,也好过直面皇帝那张脸啊!
——事实再一次的出乎他的预料了。
几乎就在程铮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屋里立时就跟上三个快速,尖利而急促的字眼:“滚进来!”
程铮:“……”
他茫然的抬头看了一眼……可眼前只有一张青莲色的门帘,所以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也自然没有人为他打帘子。
这在乾清宫于御书房里伺候的太监可以说个顶个的都是人精,只消主子一个眼神他们就可以唱一台戏了……眼下皇帝这都直接发话让他进去了,不可能那守在门口的小太监会什么都听不到啊?
所以说,这御书房里的太监当真都跪在屋檐下了?
程铮的目光只不动声色的往身旁一瞟,手上却是半点迟钝也没有的就亲手打起门帘,只一跨步就迈了进去——
也就在进去的那一瞬间真正的愣住了。
……
今日的御书房真真是大不相同了。
之所以用‘大不相同’这四个字,不但是因为展现在程铮眼前的整个屋子都犹如台风过境一样一片狼藉,也是因为放眼望去这书房里竟然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皇帝是坐着的且不多说了,只说那位素日里立在皇帝身边犹如柱子一样的戴权眼下竟然也跪下了?
这是……牵扯到戴权了?!
程铮再不想事情的发展还能这么给力到离奇的,因此那动作不由就滞了一滞。
也是因为程铮这一滞,本就怒火上头不知如何发泄的皇帝更是看得心中火起,只将所有的理智都烧得连灰烬都不剩,竟是随手在面前的桌面上一划拉,只捏起一样蒙着青蓝色素缎的东西对着程铮兜头砸过来!
……还真真是兜头,因为那东西竟是在半空中就散开了,两截的素缎当中竟是拖出一张长长的还带着墨迹的纸……
尼玛,这是奏疏啊!
程铮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他很想退,但又知道眼下的自己不能退,可也只需这么一点子进退两难的时间,他便就无奈又了然的看到那东西不过瞬间就招呼到他面前,而那包着素缎的硬壳子更是不偏不倚的直接撞到了他的额头上!
也撞得程铮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额头上‘咚’的一声脆响了——
只好在这份奏疏不过是份揭帖,那缎子里的包的封面再硬也只是硬纸而已,因此即使程铮觉得自己的脑门都要被这玩意给砸青了,但他的额头上终究没有什么黏腻的液体滑落下来。
可不等程铮因此而庆幸,他已经有些放空的目光便就看到皇帝瞧着自己这明显是躲过一劫的模样竟是不满的眯了眯眼睛:“放肆!你个孽子真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等子悖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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