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五皇子程铓的娘, 就从嫔提做妃了,虽说是继承的那个不怎么好的‘宁妃’的称号,但妃和嫔到底是不一样的——
也就叫人的目光, 止不住的要落在她们母子的身上:后宫之中不过五个皇子, 且各个不同母, 三个成年皇子中虽有嫡子, 但不得皇帝欢心不说,亲妈也先后去了……二皇子的妈倒是还在,可在皇帝眼中也和隐形的差不多了。如此未成年的皇子就能多上几‘希望’了。
可而康嫔到底现在了也只是一个嫔,又哪里比得上新晋的宁妃娘娘? ……
可程铮却不这么看,或者说便是程铮有同样的想法,那也是曾经:在经历了韦皇后的事情之后他早就明白自己这个爹不是寻常皇帝, 寻常皇帝给你名分是宠爱你。而他爹这么个皇帝给你名分除了宠爱你之外还可能是希望你去死。
所以这位新上位的宁妃,很可能是另一个炮灰了。
但若是一定将宁妃当做炮灰看待, 那就又有事儿想不通了:皇帝能叫新宁妃去死, 为什么却不叫康嫔去死?毕竟论起来,四皇子比五皇子可要大上几岁,因此论起来也当是康嫔更好用?
是因为家世? 是因为能力手段?
当然了, 最重要的,后宫这些女儿的儿子是否得皇帝青眼, 程铮却是从来没有在意过——
毕竟他从来没得到过皇帝的青眼, 也不在乎皇帝的青眼, 甚至于他知道自己要上位唯一的可能就是把皇帝踹下去, 那皇帝在意谁不在意谁重要吗?
他只要知道谁是皇帝明里的刀谁是皇帝暗里的刺就好。
他不怕皇帝提谁的分位,也不怕皇帝因为谁有儿子就叫谁来对付他,毕竟生在皇家,对权力的渴望很多时候都是能够凌驾于情感之上的…… 包括美色。
待得想明白了这点,对那四皇子程钧究竟能有什么好叫皇帝特意把他不声不响的藏起来……程铮就不在意了。
但该有的姿态还是要有的。
比如把自己的四弟调查一番。
却发现这个人不说是个拙的,但也是一个看起来就十分钝的,具体的表现就在于皇帝说什么是什么,只要皇帝不说,那就什么都不是。 程铮:“……”
在发现了这点之后,他着实有点不可置信,生怕自己这个弟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便就再查。
却发现四皇子在自己个儿深居后宫不便结交大臣之余,竟是连四皇子的母家都是一个安静的,别说结交了,便是在他们应有应该的交际圈中也着实不是一个显眼的,要不是他们家到底出了一个皇妃一个皇子,怕是很多人在逢年过节对着名单送礼之余,都会忘记京城里还有这么一户人家。
所以,这真不像是扮猪吃老虎的样子,毕竟没兵没权,任你是谁也吃不了‘老虎’啊?
又或者…… 他的目的不在于吃老虎,在于扮猪让别人帮他吃老虎?
更直白点说就是把自己所有的锋芒拔尽,以便躲在皇帝身后——反正现在皇帝已经对上了程铮程镮程钰了,等到皇帝将他们一网打尽了,除了这个蜷缩在自己身后的儿子,还能传位给谁呢?
五皇子?
说真的,程铮一点都不觉得老五比老四有什么优势,甚至于还因为皇帝对其母妃的升分位而越发的少了几分优势。
别觉着这话听着绕口,实在是皇帝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人,旁人是用分位来显示恩宠,他是用分位来算计价值,若是不信,瞧瞧韦皇后便就知道了,毕竟这后宫里还有谁的分位能高过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
不过便是这样,五皇子也不是没有一争之力的:比起同样平庸的四皇子,他身上却是有一个能叫旁人都以为是劣势的‘优势’——
他年纪小。
虽说五皇子着实比四皇子也小不了几岁,但终归也是要小上一些的,而这点子小到几乎可叫人忽略不计的数年光阴,待到皇帝年老之际,只怕就会被无限的放大的延长:
皇权是具有排他性质的,越是往上走,就越是不容许人沾染自己手中的权柄。
尤其是皇帝这样的人。
因此,待得皇帝年老之后,越是年富力强的皇子,被皇帝记恨的可能就越大,而与之相反的年幼体弱,也能叫皇帝觉得威胁不是那么大……
所以这两个皇子是否会在将来的一天对上,又到底会是谁输谁赢,其实关键并不在于自己,而在于皇帝的寿命,皇帝的健康到底还能延续多少年。
程铮:“……”
可惜他不想等着看那时候的好戏了,因为他上位的唯一可能的就输把皇帝尽快赶下台。
不然别人会先看他的好戏了。
所以他很遗憾于自己的弟弟们怕是没有表现机会了。
……
而就在程铮一路思考的时候,那座叫他觉得无比渴望又无比堵心的乾清宫,已经在他的面前铺展开了。
依旧是金色的瓦片火红的廊柱,依旧是巍峨的台阶汉白玉的栏杆,带着一种势吞天下的壮美矗立在他的面前。
也矗立在所有渴求着至尊之位的人心中。
只此时的程铮却是不觉得这里叫他觉得害怕了——毕竟再危险的事儿他也经历过了,再荒唐的事儿他也见识过了,便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在他的心中也渐渐的变成了一个虽强却并非坚不可摧的对手。如此,一座死物,又如何能叫他内心动荡了去?
他只是在等待着自己进驻这里的那一天而已。
自然了,在这之前,他还要花费大气力将这个宫殿前主人痕迹一一擦去的。
……恰好此时程铮也踏上了最后一阶台阶,于是便就和戴权面对面了:“公公可好?”
于是戴权也就急急的迎上去,只对着程铮也躬身道:“奴婢身份卑微,哪里就值得殿下挂记了?”
程铮一笑,也不知有没有听出戴权这番故作的,明是谦虚实是疏离的意思来。
而戴权就在这时候直起身——也不顾程铮到底有没有叫他起身——只径直又放肆的看着程铮,目光一点闪避或是偏斜都没有:“陛下在等着殿下您呢,因此您这边请吧?”
……这却果真是太放肆了,只不想程铮对此却是不喜不怒,他就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的垂下眼眸,只径直绕过戴权的身子就要玩乾清宫中走。
可他又哪里绕得过去?
不等程铮和自己错身而过,戴权就旋过身子,只斜跨一步,恰恰堵在程铮前进的道路上:“殿下这边请?”
这是表示就算程铮知道路,他也必定要领路了?
……按说这也是下人应当应分的事儿,但若是再配合上戴权身上那种明显不该是下人所该有的强硬,这应当应分,不由得也就有些变味了。
只程铮却是对此不在乎。
他既然没想过对皇帝能正常,又如何会对皇帝身边的奴才抱有希望了?且皇帝厌恶自己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戴权又如何会上赶着来讨好自己这个被皇帝厌恶的人?
且程铮也着实不必在意戴权面上待自己如何,因为这面上再风光还能比得上实质上的好处不成?戴权这两年虽然瞧着对自己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可若是皇帝这里有个什么动静,他却也不忘在自己到来的时候微微通过眼神给自己做个警告的意思——一次两次程铮还看不明白,但是次数多了,又如何不能从戴权的眼神中总结点规律出来了?
比如此时戴权的强硬就表示着皇帝的态度用不着他来圆滑着缓和了。
所以皇帝是要对自己示弱了?
只两人便在不动声色间交换了信息,但是因为当事人一个比一个低调一个比一个隐晦的缘故,他们的这眉眼官司肢体语言,还真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而程铮虽也是将戴权恩惠记在了心上的,但是平素里却是隐瞒的点滴不漏,甚至于在看到戴权的时候连眉梢都不曾挑动一下,就更别说那些惯常用来对太监表达感谢之意的黄白之物了——
并不是程铮舍不得,而是他若是真要记戴权的情,那就别只这个时候上赶去攀交情,不然自己会如何且不好说,自己送去的那些东西……怕是能成为戴权的陪葬银子。
所以,也就在所有人波澜不惊中隐约带着一点嘲笑和同情的眼神中,程铮只抬起头,就向着稳稳拦在自己面前的戴权走了去,虽说他面上依旧沉稳,但是只看这两人的模样,却像是戴权还更高程铮一等似的。
可真相却是程铮是主子,而戴权是太监。
这样看着想着,众人面上的神色不由就更加丰富了些,甚至于连跟着戴权的小太监都有些唏嘘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