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再想质问程铮, 但林海终究还是顾忌着自己是在程铮手下吃饭的。
因此想了一想之后, 终究……
终究还是废话一下叫程铮知道些前因后果吧，不为别的, 只为了叫程铮在清楚了全部的事件发展之后呢能叫林海再反问程铮这句‘又作如何打算’？ 因此林海就缓缓开口了。
一切……却是从论语开始的。
林海今儿在给程曦讲解论语。
虽说对一个六七岁的丫头来说讲论语似乎不是什么常规操作，但是在考虑到程曦本来就不是什么‘常规人’之后，林海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虽然他很快就因此而后悔了。 因为程曦在听闻了这般圣人的教诲之后, 果然有所顿悟——
只她连顿悟都非同一般, 到是这般的圣人之言不应只局限于男子的耳中，也应该叫全天下的女子也好好的听一听学一学！
林海：“……”
他觉得自己今日开口前一定没看黄历。
但不是没有试图过挣扎的：好啊好啊，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啊, 不就是叫女子也听一听圣人的教诲吗？没问题！程曦你不就是小女子吗？你不是也正在听圣人的教诲吗？ 因此这事儿好办啊！
什么, 程曦要的不是仅仅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圣人教诲的待遇？
也不是什么问题啊！
须知公主郡主一类的皇家女子都是有伴读的, 算算程曦的年纪，也差不多是选些女孩儿来伴着一块儿读书一块玩刷了……而那些女孩儿既然是程曦的伴读, 那自然也是程曦学什么她们学什么的。
要听闻圣人的教诲？也没问题！ 甚至于连林海自己个的那个还不会走路的小闺女, 林海也已经计划好了日后如何给她‘开小灶’了。
……
然后程曦就告诉林海他再一次的错了。
这种挣扎是无力的：程曦明确的表示出自己不为自己，不为自己的身边人, 只是为了这·全·天·下的女子求知识的决心！
或者更直接和明白点的说法就是：她要开一家——或许从数量上来说不止于一家——只面对女子的、不□□份贵贱的私塾！ 而之所以不止于一家，是因为程曦的目标是要将这私塾开遍全天下！
——这天下有女子的地方就有它！
林海：“……”
他觉得自己的胸腔似乎有点痛。
但不知道是心脏跳得太快带来的痛还是心脏不跳带来的痛。
千言万语总结之后就是：这个世界玄幻了吧？
……
…………
说真的, 林海真的不是那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
旁的不说，只说和林海伉俪情深的贾敏，就是自小被父亲充作男孩儿养大的, 虽说到底比寻常男孩儿娇怯了些, 但也不是那些无才的女子可以比拟的——
甚至于从对贾家的态度就能看出, 在某些需要决断的时候，她能表现得比寻常男子都更为果决。
林海也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不但没有‘不对’之处，他还表现出了一种为自己能够得到这么一个可交心和托付的妻子而感谢上苍的欣喜，甚至还有些林海不愿说也不愿表达出来的想法就是——他不但欣喜，还很放心。
林家代代都是一脉单传，且男子也多未见长命者，因此若是林海有一日不幸步上祖宗后尘，那有这么一个女主子坐镇林家，他纵死亦可含笑九泉。
因而就女子读书这件事儿，林海是真的没有丝毫反对的意思，甚至他拿出来给程曦作保的，用自家女儿做例子的那个‘例子’，也是林海决意要实现的‘将来’。
……自然了，程曦也不会怀疑这点。
但林海依旧不怎么赞同程曦的‘私塾论’。
——简直就叫程曦不可思议好吗？！
毕竟程曦虽说对林海的想法不是十成的清楚，但她却是很清楚那些林海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儿的：就是林海家那个在今年的花朝节新生的、算来如今才七八个月大的，还没有取名儿，亲近的人都只大姐儿大姐儿叫唤的小丫头——
她日后将会有一个进士做夫子！
进士啊！这是一种怎样的概念？
在考中举人即可等待补官的这个时代，能请一个进士来做启蒙老师，堪比现代的请国家院士做私人家教！
还他妈是一对一的那种！
……
自然了，林海给自家女儿请的这位西席，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贾雨村是个好人吗？
这个问题无疑是否定的，毕竟贾雨村的人品……那是有据可查的烂！便是林海不知道贾雨村在英莲的事儿上是如何的恩将仇报的，但是贾雨村是怎么被罢官的，他总应该知道些许吧？
但林海却是终究叫贾雨春成了自家女儿的西席，而他会在这样做也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贾雨村是进士。
是实打实的从春闱秋闱乃至于殿试中厮杀出来的全国顶尖的人才。
是堪比甚至于超越了现代的博士后的稀缺资源。
在寻常人能请一位举人来家中坐管教导自家子孙都是一件不易的事的时候，他用进士来给自己的女儿开蒙？
因此便是贾雨村被罢过官，但也是林海能找到的最好的选择了。
也因此，这样的选择还不足以表明林海的某些‘态度’和‘观点’吗？
……
…………
所以程曦希望也有信心来拉拢林海作为自己的战友。
——然后就被林海拒绝了。
结结实实到打脸还打得很痛的那种拒绝！
几乎都要使得程曦开始怀疑人生了！
程曦：“……”
她是十分的不可思议，且也因为这十分，就扬起了十二分的牛劲儿：
发誓要说服林海的劲儿。
毕竟你林海可是给自家女儿请进士开蒙的人，我教一教旁的女孩儿读论语又如何不行了？你这是双重标准你知道吗？！
可林海表示自己不知道什么双重标准，但是他知道旁人的女儿就是旁人的女儿，所以自己不会同意也不能同意。
然后两个人就这个问题……
开干了。
一直干到了程铮的眼前。
……
对此，程铮表示：“……”
这都什么和什么？
还不如就说一句他自己总结出来的‘程曦要开女学’的结论呢！这言论虽然惊吓大了些吧，但至少简洁明了，等从惊吓中回过神了吧，也好歹能在第一时间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林海你是要把我搅混糊涂了再甩锅吗？
不过……严格的说来这也不是林海的锅就是了。
因此程铮也就在第一时间看向了那个造锅的人：“孤叫林大人来做你的夫子是为了教导你的，而不是听你的胡搅蛮缠的！”
只不想程曦本就因何林海相争而争出了几分的气性，此时再被程铮一吼，登时连那点子故作的撒娇姿态也没了，只觉得这两个男人真是……
不可理喻！
就抿了抿嘴唇：“我没有胡闹，我是真心想要做这件事儿的！”
程铮：“……”
程曦是不是真心他不是很清楚，但他却是十分清楚自己眼下是真心的想要昏过去——
也免得再面对这说不清扯不明的堵心事儿了！
尤其是对面抿嘴的那个，不但打不得还骂不得……真真夭寿哦！
就只能试图讲道理了：“这样的事儿真真是不可能实现的荒唐事儿……”
程曦就看向他。
虽说依旧是咬紧了牙关不松口，但比起之前那种一往无前势不可挡的坚定，她此时的目光之中已然带上了一些了婉转的委屈之意，更加之那双本就清凌凌的眼珠更像是一对剔透的琉璃珠一样只将这种情绪无限的放大——
程铮：“……”
他就看着程曦的眼眸，一时间竟然有了一种不敢与之对视的躲闪之心：不说程曦的话儿到底是有理没理，也不说程曦的主意到底是不是混闹，只说就看着程曦这模样，他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
由此可见，颜即正义这句话，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面对任何人……都是有一定操作性的，虽说现在的程曦年岁不足尚看不出什么来，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啊，一个玉雪娇软的女童，又如何会不可爱可怜呢？
就像是一只软萌的小奶猫，更是直击心灵啊！
这里程铮被萌得一脸血的直接败退了，那诸多的斥责之语更是没落地就化作了烟尘，本来等着看戏的林海只能放下瓜子上了：“微臣有话，却不知当不当讲。”
就叫程铮程曦父女俩豁然扭头去看他，其中程铮的眼神中很有些感谢林海此时开腔的赞赏之色：“林大人有话如何说不得？孤洗耳恭听。”
林海也躬身道：“谢太子殿下，只微臣这话儿却不是说与殿下的，而是说与郡主的。”
程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