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想他的话音儿一落, 那里的程铮和程曦竟是争先恐后的阻止道:“不可!”
如此的异口同声。
如此的简单明确。 ……也如此的叫人不敢辩驳。
因此不仅叫林海唬了一跳, 便是程铮和程曦自己也很有些回不过神来,只左右对视了一眼。
其中程曦的面色要羞红一些。
毕竟她怎么说也是个小姑娘, 哪里能如此‘蛮横?’
只她的理由真是十足且正当的啊:她还盯着林海那个娇滴滴粉嫩嫩,不知道现下里学会走路没有的女儿来给自己作伴呢。 ……
是的,说的就是林黛玉。
毕竟一时的宅男女神都能引起疯狂, 这位妹子那可是风靡了几百年的国民女神啊!就算两人现在也有些年纪差吧, 但也不意味着不能做闺蜜啊?就算做不成,她也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叫林妹妹给自己做伴读!
即使要快八岁的她在智商上给只有八个月大额林妹妹做绿叶她也认了!
还能拿着这事儿吹一辈子有没有!!! ……
而程铮自然不知道自家的女儿暗地里觊觎别人的女儿。
他的阻止只是出于一种很单纯的、源自于危机感的阻止而已。
毕竟程曦这样的‘怪胎’……还是不要拿出去张扬了。尤其是在经历了程曦将自己之前为她请来的,那个曾经教书了一辈子的老夫子都气的差点中风了以后——
是的, 严格的论起来, 林海并不算是程曦的开蒙师傅, 而那个真正为程曦开蒙的,本应教导程曦将近半, 可因为许皇后丧期实际算下来零零散散不超过一个季的老夫子, 在先有皇后丧期加持,后有程曦、程铮、徐氏‘斗气’这样外事的参合, 程曦没怎么认真上课的情况下, 依旧被程曦的奇思妙想吓得……好吧应该是气得差点就直接去圣人了——
但就算是面对这样的结果, 都依旧得感谢程曦多少还知道这位不是自己人,因此提出的奇思妙想多半不怎么具备在这个时代实现的可能性……
而在这种无可操作性的前提下,也就不怪老先生只是气不是吓了。
不然后果可能更严重。
程铮也就只能抢在程曦‘暴露自我’之前将老先生辞退了, 好在老先生此时也算是看到程曦就头疼了, 却又碍于身份差距不敢贸然请去, 故而程铮一开口,他几乎是十二分的感激,出去之后也三缄其口,不但不说程曦那些‘跨时代’的言论,还连程曦的顽劣性格都代为隐瞒了下来,只说自己年纪大了坐不得馆了,还是回家休养才是正经。 如此,也不是没那些‘自以为明白的’人等着看程铮程曦热闹的,可等到林海这么一个前科探花被程铮近水楼台的给程曦请去做了夫子之后,那点子热闹也就无甚好看了……
因此林海也算是从多方面‘解救’程铮了。
可此时这位‘救星’却是要请辞?
这怎么可以啊?!
在面对这样的危机感之下,程铮竟是难得的对程曦竖了一双眉毛:“你这妮子,竟将夫子气成这样!”
程曦:“……”
——这尼玛的关我什么事儿啊?!我不是态度诚恳的道谢了吗?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张嘴喊冤了。
可也立刻就在有林妹妹陪着一起读书一起玩的美好前景下屈服了——
大丈夫尚且能屈能伸呢,她一个小女子不就更能屈了吗?
总之先将林海安抚住了,回头再和程铮细细算这是谁之过!
想到这里,她也几乎是立刻就摆出了一副前所未有的和蔼神情:“爹爹教训的是,东阳在这里给夫子赔罪了。”
程铮:“……”
林海:“……”
不是他们说,也不是他们想太多,只是他们怎么觉得程曦眼下这表情……是真的有点叫人不寒而栗啊?
而这,大抵也是时代的差异太大了,所以叫两个老古板不知道这笑容就是在后世广为流传的怪阿姨的微笑——
慈和,温柔,却是有着一种狼外婆的内涵深藏其中……
请不要误会,此时的程曦看得不是林海,而是在透过林海的中年叔叔脸看他那娇滴滴粉嫩嫩的女儿……也从中幻想自己和林妹妹手拉手一起走的幸福未来!
这份美好当真能叫人折腰,于是程曦的笑容就越发得真诚到叫人的鸡皮疙瘩都蹦起来了:“夫子可是还不愿意相信东阳的诚意?那东阳敬茶谢罪可好?”
不好。
一点都不好。
这种不好不但在于林海还真不愿意当郡主这一茶之礼,也在于林海几乎是直觉的认识到了,程曦的这杯茶不是那么好喝的——
说不得代价是自己付不起的那种。
林海:“……”
他一面纠结于自己为什么会产生出这样堪称荒谬的直觉,毕竟程曦再怎么说也得困于她此时小郡主和‘小女孩’的身份不至于对他的前程后路有什么影响啊?但却又一面在自己的那异常强烈的直觉引导下隐约察觉到,也许程曦想要的,可是比断了他的前程的还要要命的
——
但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程曦竟然会想着要拐带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就是了。
……
…………
虽说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林海到底也只能谨慎:“还请殿下和郡主恕罪,却是微臣拿乔了。”
——却不是拿乔而是别有所求吧?
只便是在场的人俱是知道林海说的不是实话,也没人会刺破这点。
程铮就想了想,转而道:“孤倒是另有话儿要对林大人说。”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朝廷上的。”
于是众人也就听明白了,无论如何,程曦和林海的这事儿……算是翻篇了。
不说多少人因此而松了一口气,只是说林海听了后面的这句补充,眉头也是快速的一蹙,就又松开了:“这里——”
这里却是位于后院的花园附近,用来给程曦这么一个郡主上课尚可,若是用来和程铮进行所谓的(储)君臣奏报,就不怎么合适了。
……且还有这许多的下人在围观呢。
程铮就笑了一笑,只挥挥手,果然就见人井然有序——不,应该说是井然中透着几分迫不及待的就往外走,那脚步不但不见迟疑,甚至于连走到了水榭外都不见停留的!
如此不过转瞬,程铮三人身边也就只剩下刘保勋和常青二人,常青这时候才悄然上前,只将林海所在位置上的残茶泼尽,又用小红泥火炉上坐的铜水壶中的滚水重新沏了三盏茶,按位序摆好,这才请程铮坐了林海原先的位置——位于书桌之后的那张紫檀圈椅。
而刘保勋却是不急着和常青抢功劳,只扭头瞧着其余的人俱是走远了:别说低声细气点说话了,便是程铮和林海用正常的语调说话那这些人也应该听不清这里说些什么。
又将水榭中原本没有打开的窗户打开了,打开了的窗户开得再开些,如此左右视线舒朗了,方才罢了手。
然后他也不去守什么大门了,只径直回到程铮身后——反正这里视线开阔,坐在屋子里也一样看得到屋子外,守不守的都一样。
而程铮就笑盈盈的等着他们将这些事儿全做了,方才将程曦往自己这里招了一招,见程曦自觉的在脚踏上坐了,只依偎着他的膝盖不放手。又叫常青和刘保勋伺候着林海坐下了,方才抿了一口茶水笑言道:“林夫子可是小女的夫子,我这个做父亲的过问小女的课业至于发散几句,又何须再挪动,倒显得生分了。”
然后又道:“且还有什么事儿是曦儿听不得的?”
程曦就抬起头,越发对程铮露出一抹甜笑来。
林海:“……”
他登时就无话可说了。
因为程铮的话真真是听着槽点颇多叫人不吐不快,但是等到想吐槽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不知该从何处入手了?
——莫若闭嘴。
就闭嘴沉默的听着程铮道:“皇帝的意思,却是想要将江南的那堆破事儿丢给我。”
“殿下不可冲动!”登时就叫林海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断然道:“这摊子浑水不是我们能涉及的。”
程铮见得他这般,就只将自己心中那很有些犹豫不定下江南的主意放了一放:
他也是人,还是一个在这几年中很是学习了和习惯于算计利益和说得的人——便是天下苍生,当他们的生死都和他全无影响的时候,他又何必多事?
只……真的是全无影响吗?
位于上位之人只觉得这些黎民无关于他们额花团锦簇,却是不见那些花枝的根部依旧是从黎民的土壤中生长出来的。
一旦这些滋养根茎的土壤出了问题,那什么都得玩完!
更别说程铮还有那些一些未曾泯灭的良心在隐约作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