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惜的是, 他是。
所以金氏夫妇依旧不会有半点的手软。
不也就顺理成章的将贾珠终磋磨成这个样子了吗? ……
…………
林海对如何帮贾珠伸张正义什么的, 那是没有半分的兴致的, 故而便是看明白了这贾家的水有多浑, 他也没想着帮贾珠清理一下淤泥,只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但也十分担心自家侄儿的好姑父模样出来:“却罢了,眼下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珠儿你都这样了,可不能再吹风了!快快进屋要紧。”
就叫金家婆子止不住的看了林海一眼——这很正常——可不正常却是那贾琏紧接着就用着一种‘姑父说的对,姑父说什么都对’的语气道:“可不是,你身子骨不好, 别再在这里吹风了。”
然后不但要殷勤的将贾珠亲自扶回去, 还更扭头用一种‘我有靠山我嚣张’的语气呵斥那金家夫妇:“没听到林姑父都发话了?还不请个大夫来给你家珠少爷看看?!” 林海 :“……”
说真的,他并不是很想成为贾琏和贾珠这对堂兄弟的‘靠山’,但再看看贾珠那绝对是风吹就倒的、简直都快要瘦成一把骷髅的身子骨,那点子被赶鸭子上架的不乐意……终究也咽回去了。
且便是不咽回去又如何呢?昔日里他待贾赦如何?看贾家如何?都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吧?可那贾赦却偏偏就能借着他不乐意贾家过得好,想要生事儿的心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蹬鼻子上脸’, 这贾琏察言观色的本身还不如他爹呢!林海还是别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就进屋去。
贾珠住的这屋子,要说如何如何不好, 仿佛也说不上, 但便是墙再白柱再新家具也齐整整的无一处不精致,但还是掩盖不住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萧瑟的味道?
还是一种久无人居住, 所以孤寂和腐朽已经浸润进墙体, 浸润进柱子的萧瑟。
林海:“……”
他不由就生起三分的诧异, 只凝眸再仔细看看。
便就看出这屋子的问题大抵还是在于……太新了。 可别说这‘新’有什么不好, 要知道这贾家老宅可是存世已经近百年的宅邸了,哪里就能担当得起一个新字了?更别说这‘新’字若是表现的不走心的话,那也是能体现在家具上尚且没有散去的桐油味儿的。!
因而,便是窗棂上糊了厚厚的棉纸,门帘档得严实没有进风,但只需呆在这屋子里,怕贾珠就别想好好养病了。
林海:“……”
他终于忍不住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开始觉得自己扶持着贾赦来搞贾家——是不是太多此一举了?
毕竟这贾家真真是一副看着已然回天无力的模样了,即使长幼之乱生不起来,人还能制造出主仆之乱……奴大欺主欺得这么理直气壮光明正大的,也真是活久见了! 少不得就在看向贾珠的眼神中更加一份同情。
但贾珠却是垂着眼眸,也不知有没有看到。
一时间又上得茶果来,因为林海是贾珠的姑父,所以不但坐了上座,此时贾珠也就奉了晚辈礼上茶,一举一动皆是一丝不苟,而他瘦弱的身子骨也由是更加显得孱弱了。
叫林海都看出了几分不忍:“却别这样了,一家子哪里就有这许多讲究了?心意到了就好。”
贾珠也就终于抬头看了眼林海,而后感激的笑了一笑。
只那笑容却又转瞬即逝,他随即就又低下头,用更加恭敬的态度道:“姑父体谅侄儿,是姑父慈爱,只侄儿却是不能不知礼的。”
林海:“……”
他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知礼是好事,但这不分场合情况事态的知礼……未必也是好事儿了。
毕竟,从某方面来说,人就好似一张弓,若是时时刻刻都紧着弦,那迟早是要崩弦的。
再比如眼下,眼下的贾珠真的是一副半死不活就吊着一口气的状态了,在这样的状态中他若是还继续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
……呵呵。
但林海是真和贾珠亲近不到那里去的,提上一嘴就算是对得起良心了,若贾珠不听从他也说没必要进一步‘善良’下去的。
就喝茶。
可不想这茶水也不是这么好喝的。
林海本事想着借茶水去躲避那些‘该说’的话儿的,可看在旁人的眼中,既然是‘该说’的话儿,那有茶水润着喉咙……想来就更好说了。
因而就在林海沉默着往嘴里倒水的时候,贾珠开口了:“多谢姑父一路奔波前来,侄儿感激涕零,只不知家里可好?”
也叫林海不得不停止了灌溉自己的举动,简约道:“甚好,甚好。”
——俨然一副不想说话却不得不说话,所以毅然决然的把话往死里说的模样。
而贾珠又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架势?登时就噎在了哪里,脸庞也不由涨红,全一副被林海拒绝得全然无措的模样。
林海瞧在眼中,对贾珠被养成这性格心里不是没有点慨叹的——但左右不过就那么的一点,对林海、而言几乎犹如风中的残烛,摇曳了两摇后自然就熄灭了。
空余青烟缕缕,是留不下半分痕迹的。
——只这话儿也是真的有些接不下去了。
不过不要紧,林海不接也自然有人接。
又或者说,便是林海也不曾想到有人就专门侯在这里,等着这一场‘感触’。
那贾琏就是拍桌而起,语气间正义闵然:“珠堂兄,怪道林姑父方才说你客气太过了,眼下却是连我也看不下去了!正如姑父所言,一家人何必说这两家话?姑母等人在京城哪里又会不好?眼下不好的是你好吗?!”
林海:“……”
不!他不是!他没有!
贾琏这小子想做什么?……不管做什么都别把他扯进去啊!
林海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然后他就进一步的见识到了什么叫不会看人眼色了。
——也或者贾琏根本就没想着看?
因为就在林海的一脸抽搐中,他还在那里慷慨激昂:“说来这次真真是委屈堂兄了,明明是靠自己本事得的功名,却偏偏被扯进了那帮子小人的腌臜事情里……真真是叫人恶心。”
“只眼下好了。”说到这里,贾琏的脸上忽然就扬起了一抹堪称是眉飞色舞的笑来:“眼下姑父来了,堂兄便是有什么事儿,也是能无碍的了——毕竟我们和姑父是一家人,姑父不帮着我们,却又要帮谁呢?”
林海:“……”
若说刚才他是说不出话来,那眼下的他就是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说话了。
真的,没必要了。
扯虎皮做大旗他见得多了,但这当着老虎的面就剥老虎的皮的,他真是第一次看到。
佩服佩服。
失敬失敬。
惹不起,惹不起。
……
只抛开这‘惹不起’三个字不说,贾琏别的话就又能听了吗?什么叫做贾珠‘靠自己本事得的功名’,又什么叫做‘却偏偏被扯进了’那帮子小人的腌臜事情里?
眼下考试的结果都还没出来呢,你怎么就知道贾珠有功名了?且我们才到金陵还没听贾珠本人说道个一二三四来呢,你就先断定这舞弊的首尾会牵涉到贾珠的身上了?
呵呵,呵呵。
贾琏这到底是来‘救’贾珠的还是来‘害’贾珠的?
简直看不出来啊,贾琏这家伙居然是这么一个人不可貌相之辈?
林海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用全新的眼光来刷新自己对价廉的额认知,却不想这认知从一开始就算是错的。
因为贾琏真的没想这么多: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语还带有设么潜在的意味,他只是觉得……觉得这么说能更加的突出他和林海光辉的形象,从而叫贾珠的‘记忆’更加的深刻一些而已。
毕竟这世家还有什么能比得上雪中送炭呢?……想来也只有将已经被埋进雪里的人再挖出来吧?
故而也就不怪贾琏眼下真是不遗余力的将贾珠往雪里踩了吧?
……
而就在林海理解错了贾琏用心的时候,贾珠看上去也对贾琏的‘大包大揽’感动非常:“愚兄哪里只值得琏弟弟为我这样鞠躬尽瘁了?说来真真是我交友不慎,谁知就——唉!”
林海这时候真真是连茶水都觉得有些塞嗓子了,一心只想着找个理由溜人。
可贾琏哪里会叫他走得这样轻易?
当即就接着贾珠的尾音道:“现在姑父在这里,珠堂兄当可放心了。”
林海:“……”
不!可别!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