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着程曦愿意相信它, 一时间程铮是真真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但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儿了。
毕竟这能说明程曦有些天真有些傻。 而对现在的程铮而言,一个天真一些傻一些的程曦……并不算是坏事, 甚至于他都想着程曦若是能这样一直‘傻’下去就好了。
——诚然, 程铮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像一个权欲生物一般用权与利来衡量一切, 但显然现在他还没有学到家,也就依旧保持着一种温情的天真,若是程曦能一直保持这种‘傻’, 那么他……是不是也就不用真的去学着冷酷的面对一切?
有的态度,只需要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拿出来就好了。
……
………… 这里程曦在刻意装傻挽救一个‘失足青年’, 那里林海却是急着将一个真正的失足青年打包丢出去——
不不不不, 正确说法是送到能管教他的人手里去。
只再在此之前还要先再说服一次贾敏……
林海:“……”
想到这里,便是他都忍不住有些懊恼的想要对着自己的脑袋狠捶一顿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在此之前不久——还是真不久, 才不过几日的功夫呢——他才说服贾敏用张家的名义送出京城好好教做人,眼下居然就变成了真将贾琏交给张家了?
贾敏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林海之前的那些‘计划’都是铺垫,他想要的不过就是在不引起贾敏反感的前提下彻底的丢开贾琏这么□□烦?
林海:“……”
洒家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冤过!
贾政你熊的! 只,便是已经顶着一脑门的鲜血了,林海也要硬着头皮将这事儿‘好好处理’了……不然就不仅仅是一脑门的血的事儿了。
也就在归家之后一点都不敢耽搁的径直去贾敏的面前‘认罪’。
却是听闻贾敏此时正在贾琏那院里说话呢?
林海忽然就感觉到了一阵久违的头皮发麻:倒不是害怕贾琏那个废物, 而全是担心若自己说这事儿的时候那贾琏不知所谓的叫嚷起来, 不是更给贾敏添愁苦吗?
就想着莫若将贾敏先调开去,自己再单独找上她说明白这事儿。 ……也不可!
就在叫人准备引开贾敏的前一刻,林海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行为又有多刻意:若是自己回来时贾敏没有去找贾琏,那自己和她单独说话自然是顺理成章的, 但眼下贾敏已经是去找了贾琏说话了, 自己要再刻意将人叫出来, 不正是欲盖弥彰的完美展现吗?
——贾政!
你为何偏要今日找事儿?!
林海在‘天不待我’这个念头面前徘徊了一回儿,然后果断选择了迁怒贾政。
想到这儿,他也不必麻烦贾敏跑上一回了,只自己起身就往贾琏的院子里去。
……
在林海的预想中,此时贾琏的院子里当不会太平才是,原因也很简单:贾敏既然在这时候跑去见贾琏,那自然不会一点‘现实’都不对贾琏透露,而知道了自己要被送到远离这声色犬马之地,那贾琏还能不闹腾起来?
不想,等走到贾琏的院子外面,林海听到的……居然又是笑声?
还依旧是女人的笑声。
林海:“???”
了不得,这贾琏竟是个会灌迷魂汤的人物不成?
只好在林海的到来很快就被人通报了进去,于是屋里那甄持续不断的笑声也就突兀的停止了,随后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物品挪动碰撞声——林海便看到贾敏带着人走了出来。
林海一时间觉得自己的背都要被冷汗浸满了,可面上的笑依旧镇定又自然:“在说什么呢?”
贾敏抿嘴一笑,神情是罕见的欢畅和舒心:“我竟是不知道我这侄儿还有这样的心性呢!”
林海:“……”
他的警惕心瞬间就提升到最高级别了:“哦?你这般,竟是说得我也想知道一二了。”
贾敏却是不再接话,只笑着将林海往屋子领。而在贾敏身后的贾琏这时也已经完成了一整套对林海行礼问安的流程,闻言便就抬了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侄儿曾经听过些许民间笑谈……这不是听说姑父姑母要将我送出去历练一二吗?不由就想起这事儿了,也顺势说出来逗个乐子。”
林海并不想知道贾琏逗了什么乐子,只
却很有些奇怪他竟然在这时候还能说出笑话来?顿时惊奇的问道:“你……还能讲笑话?”
——林海的质疑点其实在于贾琏都到了这个关头了居然还有心思讲笑话?却不想听在贾琏的耳朵里就变成了林海质疑自己居然会讲笑话了。
也简直是对自己的侮辱好吗?
贾琏并不是一个能沉住气的人,便再是对林海有着本能的惧怕,但被对方关了这些日子憋出的火儿也是真真的。
于是面色就沉了下去,也不分什么青红皂白,只对着林海直愣愣的就开口了:“侄儿确实是听了句乡间的闲话便就拿来逗姑母开心了,若是姑父觉得不妥,那也自然是侄儿的过错。”
林海:“……”
这话简直字字都是槽点处处混闹好吗?
也简直叫林海再生出自己还是尽快将贾琏丢出去免得污染自己去眼耳的冲动了。
不想,就在林海双眼微微一眯,想要看看贾琏到底是脑袋里搭错了哪根筋以至于这么上赶着找死的时候,贾琏却是又一次的证明了——他不但要找死,他还要‘死得明白’!
就在林海审视的目光中又一次不顾一切的开口了:“侄儿曾听人说这农家的牛都是金贵物儿,便有家人吃糠咽菜的好容易凑了些许钱,买了头腿脚有残疾的牛回来准备耕地。只他们又怕这好容易到手的牛因为耕田再有个什么不妥,因此每每下地都是儿子在后扶犁父亲在前签牵绳帮着牛一起使气力。又每次犁地之始那儿子都要喊一声‘爹可以走了’,父亲才拉着牛一齐往前使劲儿。”
林海:“……”
他大抵知道贾琏想要说什么了,可也大抵是不想再听贾琏继续说下去的。
胸中也不由就弥漫上了一种……一种果然如此绝望。
而贾琏果真是不叫林海失望的,憋了一口气还在那里不管不顾的道:“一日,父亲病了,儿子只能独自牵牛下田,不想那牛竟是不管他怎么怎么招呼都岿然不动。就在儿子无计可施甚至都打算先回去找人看看这牛的时候,远处忽然有一小童招呼‘爹快来呀’——”
话音在这时候忽然就有了一点诡异的得意了:“您猜怎的?那牛竟是因此往前走了!”
林海:“……”
他并不想猜,唯觉得这贾琏果然是‘飘’了。
也就不理那正挑衅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了,只神情麻木的看着贾敏:“就为这?”
——就为这‘笑话’?就为这‘笑话’你居然也能笑出来?!
贾敏被林海看得整个人都有些讪讪的,双颊更是烧呼呼的,不由就一侧脸庞,下意识的躲避开林海的质疑:“我方才问琏儿,若是有一日他不能享受这京城里的繁华那他该如何……他便道这村野也有村野的可乐之处,又与我讲了这笑话儿……”
所以这笑话就是贾琏寻到的‘可乐之处’?
林海虽依旧蹙眉,但也大抵能明白贾敏究竟在笑什么了:诚然,这笑话本身是没有什么能够逗笑她的地方,但架不住它出现的时间‘地点’好啊!贾敏才试探了贾琏如果不能再享受京城的繁华该如何,然后贾琏就给贾敏回了这么个笑话——虽说这笑话大抵只是胡诌的村野笑谈,但是搭配上它出现的时机,未尝不能理解成贾琏便是去了那等‘清冷之处’也不定只会怨天尤人的恨自己恨贾敏,而是会随遇而安自得其乐?
……毕竟,若是真到了那等能强迫贾琏‘清心寡欲’的地界,他也就只能用这些东西打发日子了吧?
果然,就在林海蹙眉思索的时候,贾敏又低声道:“且琏儿还对我说,这京城虽和那金陵一般是繁华之处,但繁华之下……也着实不是他能架得住的,那些山野村夫虽人是蠢了些,却未必没有蠢的好处——便如这笑话里那对父子,听着便就知道他们真真是对没有心机的。”
唔。
不说这‘真真没有心机’的结论到底是怎么推论出来的,只说贾敏的话那是再一次证明了林海的猜想:不管信不信,至少贾琏对贾敏表达出来的就是他在经历了金陵一事后痛定思痛了,不说就此奋起好好做人吧,但也至少也学会安分做人了……
好感人好励志,不怪贾敏因此开怀了。
只,林海又真的会相信贾琏就此学乖了?
不,他一个字儿都不信!
旁的不提,只说贾琏此时面对自己的态度就全是一种面对‘强权’的不自觉抗议和不满——试问又有哪个真心悔过想要过安生生活的人会不满庇护自己的人?
故贾琏依旧是那个连表面都维系不好的废物。
可贾敏却是愿意去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