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想走, 真的。只当程铮明显摆出了这么一副‘孤很好,你们可以跪安了’的模样出来后,他们也是真的能明白:走与不走什么, 已不再是他们说了算了。
又有,便再是着急于在程铮面前辩白自家, 许慕修和许莳修也明白眼下不会是一个好时机:就程铮现在这态度, 他们要真也学着林海那般‘上赶’了, 那就是上赶着找抽了!
只能无奈告退。 却是不能就此放弃的!
于是,就算是离开了程铮的眼界了,他们也并未消停——在出了程铮的小院又行到一僻静之处时,就在许家老大将目标放在了常青身上时, 许莳修也正正的将自己的眼神落在了林海的身上。
“林大人真是妙计。”他就一声叹息, 也不知道是真心觉得林海‘上供’自己亲戚的行径是‘大义’还是在隐隐讥讽他的‘灭亲’。
……又或者两者皆有?
毕竟前者能拉近和林海的关系不假,后者也更是能将林海拉拽到和自己同一高下的位置上: 许家才对程铮坦白了些什么?又因这坦白而遭受了程铮如何的嘲讽?林海不也同样是个拿自家亲戚做筏子的人?没道理程铮看不惯自己兄弟俩人却是对林海网开一面吧?
林海:“……”
他只倦怠的看了许莳修一眼,却是也学着程铮的模样不说话了。
——不是听不出许莳修的言外之意的,但便是听出来了又能如何?林海并不是很乐意踩进许慕修设下的这一陷阱:没有丝毫好处徒然只为他人做嫁衣裳?林海是傻了呢还是突然就成菩萨了?
不, 这般甚至于还成不了大慈大悲的菩萨,而仅仅是被许家兄弟俩当做了探路的石头—— 一块探看常青的态度,再借由常青的态度去揣摩程铮的态度的……石头!
简称:摸着林海过河。
……所以才会用这么‘愚蠢’的问题做引子:
林海和许家兄弟的行为有不同吗?
有。 还是很大的不同。
只这不同却并非表现在行动上:都是送亲人入险境, 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什么的, 需要特别‘标注’出来吗?……却是表现在进去的人是不同的!
程铮之所以对许家兄弟那般生气, 固然有着对亲人反目这一行为的蔑视,但更多的却是因为那个被反目、被背叛的人就是他自己啊!而林海便是算计了王夫人,可对程铮而言难道不是有益的吗?要程铮就因此而对林海产生和对许家兄弟一样的厌恶感?
也太‘难为’程铮了吧?
……难道许莳修连这点也想不明白? 不可能的。
林海相信对方不至于蠢到这么清新脱俗——所以他为何又要‘故意’的这般‘刻意’?
林海:“……”
便有什么不明白, 在自己的眼珠子转了转, 打量了一回默默的观察着常青的许慕修之后, 也就能简单悟了。
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
在常青。
在于探究常青在面对许家兄弟‘为难’林海的时候, 到底是会阻止呢还是会放任?
若常青做了前者,那自然是因为他已然断定了在程铮的心里,林海的排名高于许家兄弟,故便是许家兄弟还同程铮有些亲戚的名义,也算不得什么了。
而若是后者——
林海顿了一顿,也几乎就要压下自己克制不住的冷笑: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想着踩着谁的脑袋成仙呢?
你明明是许家自己有个犯蠢的祖宗,又和林海何干?!
信不信他现在就反手踩许家这些‘后辈’一脸啊??!!
……
却是又克制住了:
他不能冲动。
至少也不能是现在冲动。
现在的林海和许家兄弟尚且同属于程铮的阵营不说,更兼程铮现有的势力也还达不到能让他们‘同室操戈’的地步,因此与其费了气力却是不能付诸实际,那还不如不白费这个气力呢!
再者需要在‘现在’看常青眼神行事的人,也不止于许久兄弟二人而已呀?便林海有得程铮青眼吧,这要真转过头就欺凌了程铮的亲戚长辈什么的,那青眼也是很容易就化作青眼消散的……
想到这里,他也就十分谦逊的低了头,依旧牢牢的维持住自己一言不发的沉默形象。
……
好在,虽说林海这里不配合,但那常青……却是终究不曾叫许慕修‘彻底’失望的。
因为他走得挺安静的。
就像没有听到后面许莳修有在‘欺负’林海一般。
而对许家兄弟而言,便仅有一份‘安静’,也足够了:便是沉默着不曾开口吧,但沉默本身,有时候已是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许慕修由是再看常青几眼,见得对方果然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模样只顾走路,心不由就更定下来了。
也就要考虑下该如何‘安抚’林海了。
且借着路路时身子‘前后晃动’的便利,只仿佛不小心般的就撞上了许莳修的肩膀。
也就是这么轻轻又仿若不经意的一下,,那许莳修也登时就变了张脸,虽不能就说是将一张已遍布了皱纹的脸笑出一朵花的模样来吧,但再看林海的目光也不免温和许多:说真的,林海和许宣……要不是有程铮这个‘纽带’也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虽说今儿程铮对林海和许家兄弟的态度足够叫他们迁怒于林海了吧,但要真的这么干了,那许家兄弟的脑子才是真的被驴踢了!眼下还拿着人做过河的试探……要这样之后都半点表示没有,许家兄弟的脑袋就不止于是被驴踢了——
虽不能就明着说自己之前的□□是故意发挥你别放心上,但婉转迂回的示好什么的,人在活了这么大年纪之后也不是不会的。
还能很稳的在示好之际踩中林海最在意的那个点儿。
就笑了:“近日这天儿是愈发的冷了……长嫂和拙荆前些日子还想着要赏雪做戏呢,听闻林大人家的院子是南边的风格……不知可能一观?”
林海:“……”
别闹,虽林家是久居南方便在京中置了宅子也不忘故土风光吧,可你许家的祖籍是哪里的你却是真的就不记得了?
若还记得,又何苦特意来林海赏园子……连带着还会劳累到贾敏呢?
至少林海是不怎么乐意接待的。
而瞧着林海那虽不乐还偏得隐忍的模样,许莳修却是愈发的笑开了:“林大人也别怪我唐突,只我既是殿下的舅舅,也就斗胆在你面前装一装长辈了?”
林海:“……”
他当即就果断的应了:“许家两位夫人既有此雅兴,在下和拙荆自是倒履相迎……只眼下拙荆的身子也是越发的重了,这要是有些什么招待不周?”
“林大人言重,如真要如您这般小心,那老夫却是反倒要先为拙荆告个罪了——她是最喜多言的性子,若见了林夫人的肚子心生喜爱一时受不住话匣子……还望林夫人别恼才好。”
……果真是这般!
林海真不是上赶着要做许家的‘侄儿’辈去的,虽不能就远离了这两兄弟吧,但真要他就讨好他们什么的,也真真是蛮困难的。
但这只限于林海基于自己的立场时。
要说他之前为何会态度聚变,也大抵是因着他隐约猜到许莳修这是要对他示好了——
还是拿着贾敏示好!
……
不得不说,这示好实在是太对林海的胃口了,故连猜测它的时候,林海都恍如天助般一举命中:
许家兄弟没必要无缘无故的来与他论辈分——古往今来,凡论辈分者,无一不是为了示好或示威。而这两人便再是为人被林海所不齿吧,也改不了人是程铮的舅舅,已是无需再借由辈分问题示威的事实……再退一万步说,便许莳修要示威,不也只需点明他是程铮的舅舅这一身份不就好了吗?何必再论和林海之间的辈分了?
故,他们的‘亲近’只可能是为了示好,为了拉近两家之间的‘距离’。
而在这‘拉近距离’之外,若是再糅合进许家的老位老夫人想要来林家的院子耍的要求……许家兄弟的妻子可都是经历过许宣时期的啊!何等园子不曾瞧过?值得对林家的园子这般上心?也所以,其实她们是来探看贾敏的吧?
说来贾敏这些日子也真是到了怀孕的关键时期……不不不,对林海而言,该,该是在自得之贾敏有孕起,每一天都很关键:便不说林家至今都没有能传承的子嗣出生,只说贾敏今年都多大岁数了?说一声高龄孕妇不为过罢?且还着实无甚生养的经验——至少没有生养儿子的经验在。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