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藏云涧落英城
苦脸修士与其他几人一错不错地盯着对面的传送楼,“通天路已经关了,看样子她确实没敢出来。”
“如此最好,本家已经被司巡府盯上了,不可能有大动作,你此举不正是让她疑心外面有人等着杀她,从而不上通天梯吗?”这修士话到此,讥诮道,“本家是不是太心了,怕什么不好,竟是怕她赶上这次的六院招生?!”
“公孙靖.公孙龙已经死在她手上了,你们自信自己先天时能杀得了他们?”苦脸修士冷笑,“此人若得六院庇护,难免不会青云直上,到时我们动得了手?”
“竟还有这个道理,不过,六院三年一招,她要是赶上三年后的呢?”
“能拖一时是一时,十三岁以前是打基础的最好时机,我倒要看看错失了这三年,她怎么赶上十公子。”
“那我们继续守着?”
“死守落英城,直到她出来!”
神州
“岳昆一案,除了主谋,其余都废除功力流放边城。”湛长风一边处理七郡公函,一边给前些天的事收尾,“还有,将宴一发给司巡府送去,那个副堂主整天怀疑孤私自用刑着实烦。”
零贰默然,好似刚刚给宴一发搜魂的人不是你。
“是,殿下。”
方恒等零贰领命出去,出声问道,“太子殿下,究竟打算如何处理煌州?”
“皇姑让你问的?”
方恒默认。
湛长风眯着眼,“孤这太子活着,对皇姑的统一大业确实不利,孤本打算就此‘死’去,离开神州。”
她顿了顿,“但是,孤从未体验过高文明对低文明的俯视,也想不到神州数千年的蒙昧就这样在他们怜悯的眼中没有一丝改变,孤对神州武道之人亦是失望,他们崇外,却未曾扶起自己的同胞。”
“神州的整体素养,让他们想不到改变。”
方恒舔了舔干燥的唇,在煌州受到的冲击,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以至于他到现在都不能精确判断太子和帝姬这两边的情势。
“这对帝姬殿下,是否不公?”若太子未死,那么帝姬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使臣民信服。
“这也正是孤思考的,”湛长风言辞变得犀利,“但,方恒,有一点你必须知道,孤想要看见的天下,非过去的天下,在这点上,孤和皇姑意见统一。”
“方恒,你已经见识过修士鬼怪的存在了,你也已经见识过先天有何等力量,你还知道神州之外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那么孤问你,这个时候,神州是应该假装不知道,还是接纳。”
“臣...”
“你不需要现在回答孤,”湛长风抛出一个阴珠,“它能让你进入寒镇,去看看那个世界的文明习俗,然后再告诉孤你的想法。”
方恒为官清正而不迂腐,才学与远见足够他在青史上留名,所以易裳将他派来煌州,所以湛长风乐意多跟他几句,甚至打算将他培养成煌州第一个行政者。如果他确实能让她满意的话。
“臣,告退。”方恒紧握着阴珠,眉头郁结。他来到人头攒动的街上,听着摊贩的吆喝路人的讨价还价,他从未清晰地意识到他活着,如过去千百年人民一样活着。
仆人.农民.商人.士族...每一个模板都大同异,然后复制成了历史。
他也曾醉眼朦胧时展望,这仕途,或上,或下,似乎都在意料中,这百姓,锦衣玉食或家徒四壁,似乎都那样活着,如过去千百年的人民一样活着。然后他大哭一场,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他在憎恶什么,他在悲泣什么,他在追寻什么。
他来到了寒镇,他在街上和贩讨论人参灵芝的药用价值,他在书斋和童辩驳何为道义,他在茶楼听老叟讲一段惊天动地的故事,故事里有恩怨,也有纠缠,却不为情故,只为明志。
他恍惚地踏出门,不心撞到一个女子,在他惊恐于男女授受不亲污了女子清名时,女子已经摆摆手,了不要紧。
她是那么坦然,她是那么洒脱,倒显得他的紧张有些异样了。
方恒就这样在女子面前哭了起来,“何以为人!何以为人!”
这就是神州人民掩埋在灵魂深处的呐喊,何以为人!
惟愿...滚烫的血冲撞着胸膛,方恒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惟愿神州子孙,睁眼看世界!
既然生了双耳,为何不去聆听,既然睁着双眼,为何视而不见,既然双手健,为何庸碌世俗,既然双腿尚在,为何不曾站起!
他在憎恶什么,他在悲泣什么,他在追寻什么,他只是不满神州子民对“人”这一字的注脚罢了。
方恒开始考察寒镇.藏云涧背后的思想文明,收集他们的是非观念,探究他们的知识体系。
等方恒将自己的所思所感告诉湛长风时,他道,“修道之人,实力能力不是普罗大众能企及的,但是,他们体现出来的自由.个性.通透,是臣所向往的,臣私以为,张伸舌讲话是为‘言’,但如今的神州,只是在讲规定的话,讲别人的话,却没有自己的语言...”
湛长风替他了未尽的话,“言不由衷,民智蒙昧,这就是神州原地踏步的原因,你觉得藏云涧有什么值得我们借鉴的?”
“武,意志也,文,风骨也,臣终于明白您建立军武府的目的。”方恒心甘情愿地下拜施了一礼,继续道,“然神州不是寒镇,也不是藏云涧,先天条件下,神州没有藏云涧的灵谷灵蔬,也没有法宝法器,神州只是凡人之地,注定不能所有人跑去修道啊。”
“若人都去修道了,谁来事生产,谁来提供粮米,所以臣以为,武,让部分人先崛起,文,才能让大众崛起!”
“识字,明理,践行,这是一生都不能懈怠的事,你得不错。”湛长风肯定了他的想法,“但,你认为该教后世子孙怎么样的学识,才能让他们明理?”
神州原有的知识能教吗?
自然能,如算术.骑射这些,怎么也算得上精华。可是,三纲五常要教吗,男尊女卑要教吗,地位之分要教吗,涉及这些的诗词文章要教吗?
教了,和过去千年有什么不同。
不教,那应该教什么?
方恒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若是将过去的理论都推翻了,臣民能接受吗?
他们是妖言惑众的异端,还是启蒙明智的先驱,谁能料到呢。
方恒的心情又是沉重又是畅快,“臣但请殿下赐教,为天下而忧,纵世人诽我谤我,亦万死不辞!”
湛长风道:“重新编纂教材吧,孤需要新的教育体系。”
此时易裳和李瑁的对战正迎来一个转折点。
湛长风借发兵寒镇之名向易裳要军队,军队也确实动了。
李瑁信以为真,趁机攻打锦州,欲利用易裳手下无兵之状瓦解南方军事防线,但是动的那十万大军其实是披着盔甲的老弱之人,真正的军队早就埋伏好,等着他爬入瓮中。
这一战,李瑁损失惨重,连丢两州,被易裳逼到皇城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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