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牙子打量了下个的女娃,五官还行,又看了看另一个,“怎么是睡着的?”
“三妞性子烈啊,叫我给迷昏了,省得路上闹腾,您看着给个价吧。”
“太丑了,顶多做个粗使的,三十!”
“我们养那么大也不容易,你看,还搭了个戒指呢,一百吧。”
“这就是普通玩意儿,还是碎的,我都不要,三十五,不能再多了。”
“行。”
“都进马车吧,赶时间呢。”
“好嘞,您走好!”
白狐叼着山鸡懵逼地看着马车远去,连忙撒蹄子追
九尺见方的屋内,门窗都被蒙了厚重的黑布,再加上十二三个孩,一连三日的就地拉撒,被刻意营造的逼仄空间像是让人泼了桶馊掉的粪,沉闷恶心,还有伴随而来的绝望。
现年十二的湛长风盘坐在这些瑟瑟发抖的孩中间,黑暗遮掉了她眼底的冷光,也掩饰了她挺拔的背脊。
她的神志早就苏醒了,就是身体没缓过来,加上毒素侵入造成了暂时休克,直到现在才彻底能够活动。那只傻狐狸,真不知该谢谢它还是煮了它。
其他人才没有她那个心思生气呢,黑暗沉闷的狭空间抹去了时间的流逝,日复一日的孤独绝望熬空了眼泪和胃,原就是些连十一二岁都不到的孩,哪来的那个毅力抵制浑浑噩噩。
三天三夜,足够踩碎他们的心房了。
黑暗遮蔽了他们的眼睛,模糊了他们的感官,但他们清晰地知道门在哪个方向,因为门上有个窗,每天总有那么个时间点,食物会从窗外抛进来。
有时是一两个馒头,有时是一两个饼,十一二个孩子会疯了一样去抢。
每个人都抢得头破血流,抢得在这个转身都困难的屋子里相互防备,随时要搏命一般。
湛长风也饿,但是她不屑做这种事。
谁声了句,“时间过了。”
静寂的空间里,再声都能被放大。
时间过了
大部分孩不明意味,但也有几个人脸色忽变。
有个稚嫩的男声颤抖着问,“你怎么知道时间过了?”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这孩似乎沉不住气了,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发声的方向摸索过去,厉声吼,“你怎么知道时间过了!”
被他撞到踩到的孩子们叫骂着,推搡着,一阵人仰马翻。
在这阵吵杂中,最初话的人嗤笑了一声。
冷静的自嘲的高傲的,讥诮。
湛长风认出了这个声音,这是个傲到天际去的女孩的声音。
女孩最初在这个屋子醒来时就掐着腰对扇门威胁了一个时辰,一番犀利言语融合了暗示自己身份警示绑架后果不予追究种种因素,谈判技巧空前强大,假以时日一定能追上她的外事大臣。
然还是稍显幼稚,当时湛长风冷冷地了一句,“门外没有人。”
虽然看不清,但湛长风明显感觉自己被瞪了一眼。
不过这女孩有点本事,在日夜不分的情况下还能确定人贩子的投喂时间。
时间过了,却没人来投食,不清是什么信号,却足够让人恐慌。
有人在狠狠咒骂,有人在放声痛哭。
狠狠咒骂的往往是平时抢到食物的人,放声痛哭的一般是快崩溃的人,不声不响的人则是如块破布一样瘫在地上堆在角落。
大多数人是没力气怨天怨地的。
在这份混乱中,湛长风感觉到有人摸到了她身边,又默默无言地没了动静。
她也没在意,当是寻常走动。
谁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最后在重复的抽噎声中,那扇截断了他们人生之路的长形窄门忽然打开了,一瞬间灯火和糜淫之声冲压进来。
可怜的孩们第一反应不是探头,而是惊恐地缩进黑暗角落。
他们哪知道什么是糜,什么是淫,某些个认知根本就不,甚至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
这一躲,躲的是人?是光?是声响?
不过是躲罢了,他们的身心早就融在了凄苦的黑暗里。
很快,几个人出现在门,将撒进屋内的光割得七零八落,犹如变形悚然的鬼魅。
他们背着光,湛长风只看清是两男一女,那女人像是主事的,立在中间,身段婀娜苗条,仿佛能扭出十八弯。
女人像是被屋里的味道熏到了,优雅地拿着手里的帕子掩鼻。
她右边的男人托着什么东西,就听他笑了声,手一掀,浓郁的鲜香味飘散开来。
那是什么?
是肉!是食物!是吃的!
被饿了三天三夜连尿都喝干了孩们眼冒狼光,蠢蠢欲动,一两个已经爬到了男人脚边,一边恐惧着,一边克制不住地接近。
“想吃吗?”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戏谑,又满是蛊惑,屋子里的孩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滑动着干枯的喉咙。
“想吃的来叫一声叔叔听。”
一瞬的静默后,角落里有个虚弱软糯的童声喃喃,“叔叔,叔叔,要吃肉”
“哎,好!”男人一步踏进屋里,湛长风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兴奋的光。
“来,叔叔给你吃肉。”
那是个女童,也是这里年纪最的孩子,估摸只有六岁。
她的眼神很干净,心翼翼地咬着男人喂到嘴边的酥肉,天真地问,“叔叔,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要爹娘。”
“你忘了吗,你爹娘让你好好待在这里的,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男人哄道,“要听爹娘的话,不然他们就不要你了。”
女童含着眼泪,努力不哭,“听话,听话。”
“叔叔,我也听话。”终于有个孩从食物的诱惑中回过神来,急急表态,然后响起一叠叫叔叔的声。
男人却是浑然不理,将女童抱了起来,只给他们一个冷酷拒绝的背影,他重新站回女人的身后。
以湛长风的耳力,她可以听到男人含着笑意,低声对女人,“这个好驯养。”
那声音与外面溢满的掩映,让人不寒而栗。
女人点点头。
左边的男人性急地夺过那盘肉,嘿嘿笑了声,对里面的玩意儿们,“我们来做个游戏,谁赢了,这盘肉就给谁,还能洗得香喷喷的,住大屋子,得大福气。”
玩意儿们抽气咽水,像是看到绿洲的沙漠将死人,满怀希望,急于靠近,又怕梦一场,于是蹒跚着,一步步,虔诚地挪过去,仰着脸,希冀地看着男人。
男人高兴地宣布游戏规则,“谁先把衣服都脱光了,谁就可以得到这盘肉!”
他又一字一顿地划重点,“一件也不留,听着,看看你们谁最快!”
第二句话还没完,一部分孩已经抢先脱起了衣服,等他完,第一个脱得赤条条的孩子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那是个**岁的女孩,头发干瘪,皮肤有点蜡黄,嘴角下有一颗美人痣,排骨似的身子颤抖着。
这么大的孩子是非观差不多有个梗概了,她夹紧着腿,双手瑟缩地抱着胸。
同性异性孩大人,在那么多的目光下,她红着脸有点羞耻,这时一个男孩气愤地大喊道,“不公平,她穿得最少,脱起来当然方便,论理我才是最快的!”
男孩脚边的衣服布料很普通,但他肌肤白嫩,神色倨傲,指着那个女孩道,“你比不过我,肉是我的!”
女孩顿时急了,“明明我最快!”
“放屁,我才最快!”
“我最快!”
“我最快!”
两人指着骂着,打到一起,你扯我头发,我咬你肩膀,你推我胸,我扯你蛋。
湛长风震惊了,为了一吃的,人这种动物居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在这间逼仄的屋子,她觉得她前十年的认知可以团吧团吧扔海里了,于是同时,无以名状的悲愤丝丝缕缕升腾而起,她有点冲动想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喝醒这些被调教驯化的孩?
杀了这些买卖人开青楼的老鸨龟公?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就算是,只她一副单薄的躯体,一无所有的,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做。
救得了一人,却救不了千千万万人。
在这一刻,湛长风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她已经不是帝国太子了,没人会喊她殿下,也没人会为她前赴后继。
那些喊她殿下的人已经死在她身前,那些为她前赴后继的人已经同殷朝一起湮灭在宫变里。
对,只有她逃出来了,只有她状似洒脱地活着!
她居然还在逃出来的两年里被卖进了青楼!
然后在这里,在这混合着屎尿味的屋子里,被迫欣赏一出奴性驯化的大戏!
这简直是对她这个亡国太子最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