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长生与缘觉.方凿将逃散的尸鬼灭掉,回到阿福家时,靳修迎了上来,双手递上一物,“殿下,问出来了,此事说来蹊跷。”
他用了番手段,从癫狂的阿福那里套出了事情原委。
据阿福说,半年前,他去山里打猎,意外发现了一个洞穴,他摸到里面,看见里面有一方浅水池,池央闪着宝光。
阿福又惊又喜以为有金银,当下就挽着裤腿趟进水池,将手伸进水中碰到两块沉甸甸的物件,捞起来一瞧,上尖下方,形似剑形,像是某种令牌,他看不到上面的图案文字,却莫名知晓一面刻的是阴,一面刻的是阳。
他估摸着这材质像金玉,不卖还能当传家宝,就小心地将它们揣在了怀里,急忙忙回家,想把这宝贝藏起来,走到半路,摔了一跤,其中一块滑出了衣襟,掉到了山崖下,他下去找了许久没找到,便只能放弃了。
没过多久,苍岩山上的村民一个个暴毙,有人说这里闹了鬼,能跑的都跑了。
阿福却不跑,因为他的父母妻子,还有隔壁的伯伯婶婶堂叔子侄都在一夜间死了。
阿福守在一大家子的灵前,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就在他忍痛要将他们下葬时,他们突然动了!
完完好好地活了过来!
阿福再三确认,欣喜若狂,只当自己感动了天上的仙佛。
然而没过两天,他发现自己的家人又死了,上一息还俱都说说笑笑,下一息就倒在了地上,散出了尸臭。
他又哭了三天三夜,这些尸体就又都活了,他惊喜与恐惧交杂,思考了半天,想起老人说山里的老东西都沾了灵,尤其掉地上的,不要捡,谁知道会“请”进来什么。
阿福想起出事前几日,他不是捡回了两方令牌一样的东西嘛,一方还掉山崖了。
他连忙挖开墙角,拿出埋藏好的“宝物”,慌慌张张想将它放回洞穴,可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个洞穴了,只能将它丢到路边。
等他回家一看,一家子又死了,他无措过后,神使鬼差地将那东西又捡了回来,悲痛了一日,他们就都好好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阿福再愚钝,也意识到,是这块东西让家人复活的!
他只要诚心想着让家人活过来,他们就会活过来!
阿福意识到这点后,日夜将它带在身边祈祷,虽然家人好好待在他身边,没有再死了,但他发现他越来越老了,十七岁,就像是五十七岁。
他犹疑了,今日便没有祈祷,想着明日再祈祷也不晚。
易长生对他的挣扎没兴趣,打断靳修,“所以重点呢,另一块掉到哪个山崖下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覆在靳修手中的物件上,拿了起来。
靳修见怪不怪,太子殿下在战场上能浑身溅血都不管,私底下,爱干净到无可救药,宫里曾流传一轶事,有天景帝从宝库里取了一套千宝琉璃盏,想与太子共饮,那千宝琉璃盏可了不得,据说用它饮酒,盏中会放出神光,喝了能延年益寿,结果太子推拒,让景帝自己喝,景帝见太子孝顺,非要人家喝,太子只能沉着脸吐字,“脏。”
后来传出此事的宫人被太子下令杀了,连带着皇宫里的侍从侍卫都清理了一遍,这等题外话就不提了。
靳修收住心思,回道,“那山崖下,是西隅坡。”
易长生眼神陡利,“西隅坡?”
“是西隅坡。”
“难道西隅坡一万将士的失踪和亡灵大规模转化成鬼,与这两件东西有关?”湛长风望着这面令牌似的物什,它上面是一个古怪的“阳”字,“若阳是让人复活,阴,是让人变成鬼?”
“照那阿福的情况,让人复活算是一种假象,需要人的寿命为代价,那遗落在西隅坡的‘阴’面令牌,是以什么为代价的?”易长生想不明白。
湛长风道,“不如去看看吧,如果周遭鬼魂都是那东西引起的,得尽早解决,否则石门关一带被这些鬼魂占据,后果不堪设想。”
“嗯。”易长生问缘觉,“你可再跟我去西隅坡一趟?”
缘觉点头应道,“义不容辞。”
四人一齐往西隅坡去,西隅坡位置偏僻,草木深深,他们一进入其中便有种方向错乱感,莫名阴冷。
“我听到了,是这里,那些杂乱絮语的来源。”湛长风想到易长生忌惮这个地方,忽然有点后悔不该来,“把身体给我。”
易长生将身体控制权给她,“小心点。”
湛长风将手按在腰间剑柄上,“缘觉和尚,你有发现什么吗?”
“贫僧,尚没有发现特别之处。”缘觉迟疑道,“只是这地方,确实有点怪异。”
“先找那块东西吧。”越深入西隅坡,那些声音反而消失了,湛长风绷紧了神,“靳修,阿福摔跤的位置是哪里?”
靳修勘察地形,仰头观望一边的陡峭山壁,“他说他是在山路中段摔的,那落下来的位置......”
“应该在这边一块。”靳修快步走了一段距离,指了指上方的山崖,又圈出了一块地。
“找吧。”
缘觉.靳修.方凿散开分头寻找,湛长风握着那面阳字令,走了几步,忽感到手中的东西在牵引她,她仰头向山崖望去,见某处闪着微光,当即运轻功飞踏山壁而上,临近时,单手抓了凸起的石块,悬在半空,她面前有几株从山壁上横长出来的矮树丛,一面与阳字令相似的物什卡在树杈上,显露的半字,正是“阴”。
“殿下,您来看这里!”
湛长风拿起阴字令,临高眺向靳修所指的方向,那是一处下坡,尸横遍野,白骨之上,两队鬼魂拼杀在一起,模模糊糊传来嘶吼和号角,这两队鬼魂,赫然就是大乾失踪的一万将士和明汤的将士!
“那一万将士果然是在此遇伏了,死后变成鬼魂,不知是不是与这块令牌有关。”湛长风松手向下飞掠,忽然手中拿阴阳二字令化光朝她袭去。
湛长风眉心一痛,知觉消,直直从半空坠下,吓得靳修.方凿面如纸色。
“殿下!殿下!”
“缘觉大师你快来看看!”
“会不会是邪祟侵体,回青州,此地不宜久留。”
日落西山,薄光在窗棂上镀了一层暗淡的金色,在宫室内投下一方斑驳影,有侍女进来掌起宫灯,又没声没息地退去。
卧榻上,湛长风从沉沉昏迷中转醒,她尚未回过神来,旁边守床的总管便喜极而泣,“殿下,您终于醒了,快担心死老奴了,您要不要喝水?”
湛长风撑起身子,蹙眉回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顺手接过总管递来的玉盏,温水沾上干燥的唇,润进喉间,润不满空落落的胸腔,她的心里惊起涟漪,迅速向四处张望,易长生呢?!
“易长生呢?”她心脏愈跳愈快,眸中容了宫殿里一切,却没有找到本该形影不离的人。
“谁是易长生,殿下您别急,老奴让人去给您找来。”
找?
湛长风推开总管赤足跑出宫殿,对,一定是被她落在哪个地方了,她要去找回来。
“殿下?殿下!唉?”总管连忙将玉盏放下,匆匆拿起挂在木施的外袍,追出门去,“殿下您慢点,先把外衣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