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瑥史喃喃了一声,无意深究,没有就没有吧,在意这个问题的人已逝,她还纠结什么。
可她总是想起母亲的笑容,她说,“你父亲是个才华品性极好的人,就是嘴硬木讷,我们之间本无感情,是为了在这世道上生存得更好些,才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直到后来,我怀着你时,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甚至为了养育你,涉足险境积累身家,我才对他有了一分真情。”
“他嘴上一套,心里也是一套。”母亲的回忆带着甜,“去险境前,说留了个玉镯子给你,结果又在枕头下藏了封书信......”
仅从母亲话中的余韵,她就能想象书信内容是多么真挚动人,连带着她也忍不住翘起嘴角,暗想父亲果真木讷,定情信物都要以送给小孩的名义,送给母亲。
大概也是受母亲的影响,她才会在感觉道途坎坷,无法前行时,选择同人结成婚契道侣,一起建起一个武修家族。
史海源亦沉默着,他是在婚契道侣显怀八月那会儿,以入秘境挣机缘、攒家底为名,离家而去的。
他算得极好,他要是不出意外,回来便抱上了自己的血脉,他要是死了或被困住了,一两月后小孩出生,戴上他留下的玉镯子,史氏就会找来,也不浪费了他的手稿。
偏偏,听这个女儿说,她是近期才戴上手镯的。
史海源心有不平,觉得感情用事的人果真可怕,他离家前明明说了玉镯子是给新生儿的,怎变成了见鬼的定情信物,她要是缺定情信物,早点跟他要啊。
一口气被叹得悠长,他这具身躯的资质不好,修到生死境便顶天了,回了史氏,约莫也是一个混吃等死的闲人吧。
可恨,可恨。
史海源瞧向瑥史,冷声道,“你母亲九窍漏体,身上存不住元气,勉强修武,然若以秘法封住九窍,便成九窍灵体,在修行上能一日千里,你应该也继承了这种体质,待回族中,你就去藏经库中取那秘法,重新修炼,将来断不会止步于区区生死境。”
瑥史眼神逐渐发亮,真诚道,“多谢父亲提醒!”
史海源点了点头,虽不愿承认,但他未来想要过得好,还得靠自己这支血脉。
微熹尊者和史问难将他们接去北罗天阁住了一夜,便同计唐圣子一道,向北罗道教告辞。
计唐圣子心里不安定,不愿在此地久待,他在湛长风面前骄傲地表示自己已经放下纠结,不把那桩挫折放在心上,然独处时,仍旧止不住将这段时间的事,拿来一遍遍咀嚼。
他前来朱天传道,到底做成了什么事?
似乎一事无成,唯在太一、叶氏天朝、冯诸天、纵横二子的拨弄下辗转来去,看着他们手中的势力几经转换,变成了太一独大朱天。
他又细想世界火种的究竟,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深思的。
无非是,七百年前,琅环水洞喷发,六百年前,游历到这里的史海源偶尔听人描述那次喷发的场景,认为有疑似世界火种的异宝出现。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他偷入琅环水洞,身死、灵魂逃脱,借躯而生,做了烟海台的杂役弟子,熬六百年,终于等到了他们这些神都天朝来者。
他们会来,是因为他身边的史问难觉察到了史氏血脉觉醒的气息,又意外从瑥史那里得到了史海源的手稿。
而瑥史为什么会在这时觉醒,因为她母亲身死,她从遗物里找到了史氏的潜力诱导宝器。
再后来,赶上北罗道教让出琅环水洞二十个名额,他得其一,故能入水洞寻世界火种的踪迹。
......计唐圣子仔细回忆了回忆,他用辞令挥开黑水下潜时,好像.....不小心将辞令甩向了一串从底下冒上来的水泡泡?
黑水里冒出一串透明的水泡泡挺扎眼的,他又恰好在开路,顺手就打了过去。
计唐圣子认为自己实在冤,若知晓那是有顶尖返虚实力的先天圣灵,他吃饱了撑的,才会主动攻击。
要不是长生帝君下来,他十有八九会陨落在幻境里。
“吁。”没有问题,顺理成章,约莫冥冥中的那点不安,是刚经历死劫的后遗症。
计唐圣子彻底说服了自己,他想尽快离开北罗,回到神都天朝闭关修行。
翁沅尊者等北罗掌门奉上赔礼,将他送出界,如同送走了一尊大佛。
其他来客也陆续辞去,北罗天阁再次恢复冷清。
湛长风则在当天下午提出告别,北罗道教为了感谢她,又赠了她一滴天一真水和若干谢礼。
她离开后便回了战宫,未成熟的世界火种是不可能离开北罗大界的,它只可能被神都大帝藏在了哪个地方。
神都大帝的底蕴比她深厚,他藏起来的东西,她也找不到,端看北罗后续的发展吧。
将一众来客都送走后,几位掌门的脸上多了好几道笑纹。
是夜,月华洁净,落在檐上仿佛冰霜,北罗大殿内,各宗掌门长老齐聚,眼中的笑意连冰霜也封不了。
“一举两得啊,一举两得!”炎亭阁掌门赞许地拍了拍寻不了的肩膀,“还是你的主意好,一张请帖发下去,又能宴请各方探虚实,又能诱他们夺名额,帮咱们解决这次危机。”
夸赞的话雪花似地飞向寻不了,寻不了谦逊地笑着,连连推脱,“都是各位长辈和师尊在主持大局,我仅仅是提了个小建议。”
翁沅尊者也高兴,“是了,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在场的都是我们北罗的中流砥柱,焉能不知你这提议的价值。”
原来,北罗道教前些年就感觉琅环水洞中的死气要压不住了,但又苦于无法处理。
这些年来,就“当初问题较轻时,为什么只解决了一半阵法”、“到底是谁贪恋它喷发的异宝”、“哪个敢深入水洞破掉阵法”、“阵法关联无咎道场和外部地脉,轻易变动也许会破坏风水”等等问题,争吵不断,各宗派间相互推诿责骂,一度要崩解。
直到近来天域局势紧张,北罗道教才又团结在了一起。
太一公布道台会的日期后,寻不了向众掌门提议,宴请各方试探态度,同时借他们的力,破自身困局,于是有了现在的北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