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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丽丽,女,43岁,鹤北市人,2020年1月来到望州市,居住证还是在五里牌派出所办的,户籍记录上有一个5岁的儿子,却没有关于她丈夫的记录,她甚至还是未婚。这个儿子属于非婚生子女,是随母亲登记的户口。
当党禹材用两根手指敲着键盘,吃力从常住人口系统里,把这个他亲手录入的蔡丽丽从系统信息搜出来,电脑前的警务室众人顿时一阵惊叹。 “党叔,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人!?太厉害了!”
余安生也认出这正是苗老头每天去买馒头的那个早餐店女老板。
“我让你们平时多做基础工作,社区里的店铺商户都要做到心里有数,你们都不信,总觉得我们社区民警低人一等似的,现在知道这遇到事了,还是得看平时的走访摸排功夫了吧。”
党禹材略带自豪的说道,一边拿手往键盘上一指:“我陪老苗吃了这么些天早餐,看到他唯一笑的是什么时候,你们知道吗?”
余安生摇了摇头,他也跟了苗老头这么些日子,印象中就没见他露出过笑容。 “只有看到这个早餐店老板的儿子时才会笑!”
余安生顿时想起,这个蔡丽丽每天都是一个人出摊,还带着这个五岁的小孩,看起来很辛苦,而苗老头每天去她那买馒头,他之前还单纯以为生活窘迫的苗老头是因为没什么钱,才选了她这家买最便宜的馒头,现在看来,这老人可能是去看孙子的!
“所以刚刚你们一说起这老头可能是为了孙子孙女来的望州,我马上就想起这个小孩了,难怪这苗老头每天都要在这里吃早餐,看来这是他死之前最后的安慰。”
看着电脑上蔡丽丽的照片,余安生心里狂跳,这是前所未有的大突破!
苗凤山如果在逃亡途中结识了蔡丽丽,然后生下孩子,再安排妻儿到望州来和老头见面,以避开老家的耳目……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而且这蔡丽丽有这个早点铺做掩饰,户籍身份证等系统上又与苗老头无任何直接关系,所以才能在光天化日下,在民警的眼皮子下面完成老人祖孙相认的‘极限任务“。
“我马上向市局汇报!今晚就把这蔡丽丽带来问话!”
余安生激动的无以复加,这么些年,苗凤山就像一个幽灵,不着痕迹出现在案卷和回忆中,折磨他的人生,让余安生无法真正的体会幸福的滋味,此时,他总算抓到了这个幽灵的轨迹,这是离抓获苗凤山最近的一瞬!
“等下!”
老党把余安生拦住,党禹材分析这蔡丽丽既然很可能与苗凤山有关,那现在就更不能打草惊蛇,先查询蔡丽丽的一切背景信息,搞清楚这个孩子的来龙去脉,这才是紧要工作。 余安生听完连连拍头,案子有突破后他太过激动,差点坏了大事,一群人赶紧分工起来,翻台账的,查系统的,各自忙碌。
可查了大半夜,却又陷入瓶颈,蔡丽丽在各类系统里都显得很正常,户口、轨迹都看不出异样,也没有什么可疑人员接触的迹象,此时夜已经深了,余安生点了几份外卖,送到警务室让大家边吃边休息,他继续在各类平台系统里翻找线索。
可又查了半小时,连外卖都到了,余安生突然一脸懊恼的把键盘一推,说系统里没查到什么,实在不行只能明天白天去当面走访询问了。
而一旁的吕铁铜套好塑料手套,一手撕开一只外卖鸡翅,随口说:“系统都查了?”
“嗯,能查的都查了,这女的背景很单纯,没什么异样。” “交警系统查了没?”
“交警?”
余安生一愣,但他很快也反应过来,对哦!现在全国摄像头好几亿了,其中大多数都是交通摄像头,交警综合平台也相对更完善,如果这李居丽有驾驶证、有车辆的话,那么在交警系统里的轨迹将非常清晰。
“有交警队的熟人没?”余安生赶紧问众人,交警的系统权限和派出所这边都不一样,现在又这么晚,要查得赶紧找人。
“你忘了一个老部下了嘛!?找段正文啊!人家现在调交警支队政治处去了!”
余安生一下激动的跳起来,对了,段正文也是警务室出去的好兄弟,现在人家靠着一张帅脸,一步步到了机关,现在落在了交警支队政治处,刚好可以找他帮忙。
事情紧要,余安生也不管多晚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恰好今天段正文正在支队值班,赶紧把来龙去脉简略一说,请他查查蔡丽丽的交警平台信息。
这一查下来,幸运的是蔡丽丽还真有驾驶证,可惜内网里她名下没有车辆,段正文把详细情况截图发了过来。一行人守在电脑前看了几遍,她的驾驶证还有几年了,一直在用,但是也没什么太多信息。
“这也没什么异常啊,就一个驾驶证,要有车就好了,可以查定位。”
这时旁边经验丰富的老党开口了:“你让小段赶紧查查她驾驶证的详细历史记录”
段正文那边很快照做,没过几分钟,又有几张驾驶证的清分处理记录发了过来,余安生眼尖,一下发现蔡丽丽曾于两年前用自己的驾驶证在鹤北市为一辆国产吉利小轿车处理过交通违法,而系统显示车主为鹤北市的“刘光”,而随着车牌查过去,这个刘光居然没有驾驶证信息。
这个突然蹦出的刘光让余安生汗毛瞬间立起,蔡丽丽为什么会为这个人处理交通违章?而系统显示这个刘光虽然买了车,却自己没有驾驶证,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难道是他担心考驾照时的各种手续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那这个刘光就相当可疑了。
会不会就是苗凤山的化名?
他飞快坐回电脑上,在全国人口系统中了调取“刘光”的户籍历史照片,先弹出来的是一张一代黑白身份证的照片,上面是一张圆乎乎的胖脸,短眉阔嘴,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傻呵呵的,虽然那时一代身份证照片都拍的不清晰,但这个刘光看起来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凶犯苗凤山。
可当不甘心的余安生把鼠标指向二代身份证的选框,此时出现的也是一张胖脸,但气质却与一代照片截然不同,长眉细嘴,三角眼向下耷拉着,仿佛极力模仿一代身份证上的那副模样,可那整个脸庞的气质完全不同。
余安生如遭雷击般的坐在那,此人的历史照片与其二代身份证上的照片差距极大,虽然时隔十多年,面貌变化如沧海桑田,但苗凤山那种桀骜凶悍的气质特征他早就记在心中,此时电脑里的这个刘光,他可以基本确认这人就是那个凶犯苗凤山!
他手无力的垂落在桌子上,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抽去了半副骨架,心里被一股巨大的情绪笼罩,眼泪夺眶而出。
“是他……这刘光就是苗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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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切快如闪电,接到汇报的郝万里当晚就指示南城分局成立工作组,一路先行控制涉嫌包庇的蔡丽丽,另一路由王兴安带队赶赴鹤北协助抓捕,同时为了防止嫌疑人逃脱,将这一信息第一时间通报给了雁阳市局专案组,还请省厅协调,联系东北黑水省鹤北市警方,务必让苗凤山走不脱这天罗地网。
而余安生当即出发,和王兴安率队的工作组一同披星赶月的奔赴地处东北的鹤北市,余安生一路无眠,手机里电话没停,鹤北、雁阳、望州三地警方联动,都在为这起十八年前的血案奔走。
工作组的警车驶上往北的京港澳高速,余安生看着窗外*阴霾的天边逐渐透出晨曦的金亮,天终于亮了。
他想着整件事该以怎样的方式划上句号。他多少还有些期待那些带着浪漫主义色彩的情节:想着在鹤北的抓捕现场可能会发生一场激烈的打斗,他以牺牲烈士遗属的身份直面苗凤山那个杀父的杂碎,最后用一击重击将其打到在地,然后狠狠的亲手给苗凤山上好背铐,再一把翻过苗凤山,让他睁大双眼仔细看清楚自己这张脸,看看与他十八年前的记忆中有没有相似的地方。
而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像英雄一般带着苗凤山凯旋,亲手送进看守所,等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他还要回到老家的祖坟,在父亲的墓碑前宣读,再亲手烧过去,告慰父亲在天之灵,告诉他,是他儿子亲手报了这个仇,然后痛哭一场,宣泄自己和母亲这压抑了十几年的仇恨……
可惜现实中少有这样英雄手刃世仇的完美结局,现实中的案件侦破总是看起来不足起眼,甚至并无波澜。
余安生只猜中了这个结尾的后段,却没有猜中这个过程。
刘光这个苗凤山化名的出现,让所有人坚信苗凤山已是瓮中之鳖,很快就会在三地警方的追捕中落网,可没人想到会这么快:
在余安生他们望州警方的工作组驶上高速公路,刚进入雁阳市萧山县路段时,王兴安接到一个电话,是省厅指挥中心的值班主任打来的,说苗凤山刚刚已经在鹤北市的一家商店门口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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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9时许,穿着棕色皮夹衣、拿着小挎包的苗凤山走出单元门到门口准备买烟时,被守候的鹤北警方当场抓获,当苗凤山被控制上车,听到鹤北警方喊出他的真名后,他便放弃了抵抗,嘴里还不断叨咕着“终于该死了,终于该死了……”
被抓获带回的路上,苗凤山还问民警:“我父亲他在哪?我还能见他一面么?”当得到肯定答复时,他流着悔恨的泪水说:“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不该连累父母啊……”
逃亡18年,终于落网。
经讯问,苗凤山交代,18年前事发后他逃到了鹤北市,躲进东北的大山里,靠捡菇子、做伐木工为生,一直躲在山里,连镇上都不敢去。
后来胆子大了点,从黑市上买了一张叫刘兴的一代身份证,冒名顶着这个身份证过起了日子,甚至到了第一批换二代证的时候,趁那时机制不完善,将一代证换成了二代证,有了二代证,苗凤山就逐渐过起了正常人的日子。
后面在鹤北市结识了蔡丽丽,还有了儿子,就寻思怎么回到南方来,近几年,见风声渐渐淡去,苗凤山壮着胆子回到了湘南省,先在望州观望了一段时间,还给蔡丽丽办了一个早点摊用作掩护和营生。
而苗凤山担心老家布控较多,人多眼杂,自己去肯定被抓,就暗自托人带话给父亲苗老头,让他来望州相聚,这便有了后来专案组赶赴望州的一幕,又让余安生再次卷了进来,直至最后发现关键信息,识破了苗凤山的伪装,为他的最终落网敲下最重要的一颗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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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得知苗凤山被抓的消息时,望州南城分局工作组的警车刚到雁阳市萧山县路段,王兴安挂完电话,就把消息告诉了余安生。
余安生一时间什么都没有说,过了半响后只是让警车找个港湾停了下来,他下车看着高速护栏外家乡萧山县那成片的葱绿大山,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平静。
十八年了。
终于,这段并不完美的缉凶之路告慰了他被那声枪响撕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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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凤山迟来的宣判后,余安生请警务室的兄弟们还有各位朋友们吃顿饭,一群人热热闹闹挤进了湘鄂情的这间小包间里。
席间,老党一直叫嚷着要喝酒,都被众人给拦下,余安生开玩笑说,上次老党提前出院替他接触苗老头,已经让嫂子生了气,还以为老党老来开花,看上附三哪名小护士了,不然怎么没事都跑过去连续做了一个月理疗,现在还敢让党叔喝酒,那自己会被嫂子给扒了皮去。”
党禹材笑着打断余安生:“你党叔我现在到机关科信处坐办公室了,你嫂子哪还有意见,天天吃完饭就欢天喜地的跳保健操去了。”
众人笑了一段,吕铁铜提起这案子,说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让余安生亲手抓住苗凤山,说完连连叹气。而余安生举起酒杯宽慰大家,说这一次能够让苗凤山伏法,正义得到伸张,一切就都够了,没有大伙儿的帮助,自己一辈子都无法面对亡父,在这谢谢大家了!
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众人听完动容,跟着举起酒杯就要喝,旁边人精一样的陈忠笑着拦下大伙:“余书记!这你今天不止是报了父仇,你这又刚被五里牌党工委提了社区副书记,又因为次帮助破获苗凤山大案,拿了个二等功,怎么也算是三喜临门吧!要喝也应该先来三杯吧!”
上次余安生倡导发起的红星社区“智慧化”改造工程取得很好效果,范骰借着这一块的示范效应,在市里拿了个“智慧城市建设先进推进单位”的奖,没多久就提副区长了,离他那“范市长”的外号又近了一步,在范骰走之前,他还批了任命余安生为红星社区专职副书记的文件,现在余安生又多了一份社区副书记的“兼职”。
说到这里,余安生面露苦笑,他解释道:“别说这个书记的事了,说了就头疼,昨天陈局长还找我谈话,要我去分局刑警任中队长,我心里还在犹豫,这边又任了这个副书记,走了的话,有点尴尬了……”
说到这里,气氛稍微有些凝固,大家在一起工作这么些日子,彼此感情日深,都舍不得余安生离开,而余安生也马上笑道。
“所以啊,我想通了,我不去了,现在我们所“枫桥式示范所”的牌子刚下来,我就留在所里,替我们党叔接班站岗,好好做一名社区民警!”
听到余安生的决定,大伙儿高声一呼,齐刷刷的共饮了一杯,老党都激动的把茶水一饮而尽。
一行人喝的酒酣脸热,余安生有些动情转向老党说:“党叔,我现在回想起你之前问我的话,问我想当那种警察,是公安这颗“大树”上光彩夺目,招摇出名的“树冠绿叶”,还是做一名扎根基层实干做事的小民警,做这“大树的实根”,我想通了,我要向您学,就在基层当好一名社区民警,再说了,谁说我们社区民警不能破案,不能做事了?!您那句老话不是说了嘛——中国警察是靠着这双泥腿子才破获了一堆大案,保证了这个世界上警力人口比最小的国家长治久安,枫桥经验、群众工作才是共和国稳固的真正法宝!”
听了这番慷慨陈词,王辉等人率先鼓起掌来,老党也热泪盈眶,他咧嘴笑了半响才笑骂道:“天天说向我学向我学,也没看你有个红包。”
“党叔我……”
旁边吕铁铜也在起哄:“还叫什么党叔咯……”
余安生重重一拍脑袋,一下反应过来,收敛起笑容,立正站好,第一次对老党喊了一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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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和易寒的小出租屋,余安生喝的头昏脑胀,吃力的推开门。易寒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转正的民主测评过了,今天晚上去分局开会,没时间和余安生他们一起聚会吃饭,见余安生进门,赶紧上去替他拿鞋,走近一闻,马上一捏鼻子。
“哎呀,你怎么喝这么多?”,
易寒穿着一件毛绒睡衣,帽子上还有两只长耳朵,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余安生一时情动,忍不住地亲上她的粉颊。易寒反应过来,举起两个小拳头就轻砸在余安生身上,余安生也不避让,顺势一把将她搂过来。
“下周休假,你有时间没?”
“应该有吧,怎么了?”
余安生一点她鼻子:“我要回萧山老家,你跟我回去见见我妈呗,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嘛。”
易寒小红脸一俏:“婚也没求,表白都不正式,你就想让我跟你回家啦,媳妇有这么白捡的么,哼~”
“那你去不去?”
“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