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钟言的手压一压,灾民们都噤声,他又道:“皇上一直没有忘记大家的灾情,他惦念着乡亲们,他不仅派了赈灾特使,还从相邻郡县调拨了粮食,又特意嘱托我要照顾好大家,乡亲们该谢的乃是皇上!皇恩浩荡,百姓之福!”
“皇恩浩荡,百姓之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民众们又拜下齐声山呼万岁,现场一度颇为壮观,震撼人心。
……
安定城内最大的客栈叫做“宾悦楼”,一楼乃是拱客人餐饮之所,二楼是人字号房,三楼是地字号房,四楼则是天字号房,客栈后有厨房、柴房和马厩等等。
天字号房的第一间内,外厅坐着三个人,其中一名白衣女子坐在主位,只见她头戴白纱帽,白纱被撩起了一些,露出若隐若现的赛雪肌肤,点点朱唇嫣红,眉眼也是隐约可见的秀雅绝俗。
另外坐着一位翠绿短衫下配嫩草绿云烟裙的女子,模样娇俏而略妩媚,眉眼如画,眉形如同娟秀的毛笔画了个一字,由浅入浓,眉峰处微微扬起,一层羽扇似的睫毛下是黑玉似的眸子,总是灵动机敏。她的手上执有一柄长剑。
而坐在她身边的是一名男子,他着一身青衫起着繁复雅致的暗纹,面貌清俊,眼神坦荡正派,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旁边的娇俏女子,眉眼含笑,目露宠溺笑意。
“我们今天去了好几处灾民安置处,姐姐,你可有何想法?”模样娇俏可人的女子对着戴白纱帽的女子问道,唤她姐姐,可见她们是姐妹俩。
“灾民们的情况不是很好。”戴白纱帽的女子略一沉吟,开口道,那声音空灵动听,让人听之难忘。
“是啊,他们缺衣少食,面黄肌瘦,又被伤病困扰,如此下去,民心堪忧。”青衫男子接过话说道,面露忧色。
“嗯。”白纱帽的女子肯定赞同道。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们能为灾民们做些什么呀?”娇俏的翠衣女子又问。
“问得好,佳佳,现在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便是我们下一步的打算。”白纱帽的女子肯定道。
“姐姐的意思,是要为他们提供物资?”被叫佳佳的娇俏女子顺着语意问。
“嗯。”白纱帽女子简短的肯定答。
“姐姐想如何提供?”青衫男子同样叫白纱帽的女子姐姐。
“我听闻,此处管辖的官员名字叫况钟言,是位难得的好官,三年前被调拨至此,一直受百姓爱戴,我想,他不会想不到灾民之所缺。只是前段时间,官仓粮食用尽,赈灾特使从商户处调拨的粮食又不翼而飞,他焦头烂额,一时顾及不上其他。”白纱帽女子分析道,顿了一下,又道:“我想,如今粮食供给已足,他下一步该考虑的便是改善灾民们的条件。”
翠衣女子和青衫男子均点头同意。
“从我们今天去看的情况,可以从以下几处着手,其一,吩咐我们旗下所有贩菜卖肉的铺子,准备充足的货源;其二,所有旗下布锻庄、成衣铺等处,加紧赶制成衣、棉被上万套,以备官府征调。其三,还有在安定城内的我们所有药材铺和医馆,充盈药材库,大夫们严阵以待,务必保证官府随叫随到。”白纱帽女子分列逐项的罗列道。
“如果,到时候官府不征集呢?姐姐,可有想过怎么办?”青衫男子提出异议。
“先等一等,静观其变。假若官府真的无所作为,那么我们便将物资以各善人乡绅名义捐出去,当然,这是下策。”白纱帽女子道。若在以前,她可能会第一时间便广为布施,更不一定会掩人耳目,以其他人的名义捐献物资。
但是,三年以来的经历教会了她,做事低调谨慎,不引人注目,不逆势强行,顺势而为,方能成事而不落后患。
“姐姐,你说的,我们这就去办。”一提雪剑,娇俏女子站起身,就要出门。
“佳佳,你先别着急。”青衫男子伸手拦下了要出发的女子。
“白哥哥,你还有何事吗?”娇俏女子一脸茫然,她觉得她的姐姐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了。看他微笑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只好又坐下来。
青衫男子也不卖关子,直言道:“那况钟言况大人是三年前才调至此处,而且,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他是当今皇上的姐夫……姐姐,你有想好该如何与之打交道吗?”
翠衣女子听到他提此事,甚是惊讶。
白纱帽女子微微咬了下唇,随即回答道:“无妨,三年前我在皇宫是易了容的,他认不出我来。若是此次见面不可避免,就当做全不认识。”
原来,这一号房内的三人,分别就是畏子馨、畏子佳还有畏子佳的夫君白羽秋。
三年前,畏子馨和刘煜分开后,云龙城便启动了封城计划。
一年前,畏子佳远游五年归来,终于放下心中隔阂,找到了她的意中人白羽秋,并与之完婚。
这一年,畏子馨在妹妹和妹夫的协助下,重新出得云龙城,将三年前冻结的云龙城产业又重新启动起来,并化名为香夫人,在商界行走,成为商界颇为神秘的女商人。
此次大兴十几个郡县受洪灾,畏子馨和妹妹畏子佳、妹夫白羽秋一起来到安定城,一是为了查看旗下产业的折损情况,二也是为了救灾,看能否为灾民们做些事情。
……
又跑了好几个灾民安置点,临到傍晚,皇帝几人才回到府衙。
皇帝刘煜及宰相兰夏礼、刑部尚书朴逸云还有安定太守况钟言一起在府衙的书房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安排。
“朕今日在现场,所提出的各项整改措施,均需要当地各方商户的鼎力协助方可。另外,之前粮食丢失案也需要各粮食大户配合调查,朕想知道,姐夫想如何通知各大商户此事,如何着手调查粮食丢失案?可有头绪?”皇帝刘煜出了难题,似是意欲考一考况钟言。
“臣打算,明日一早就张贴榜文,向民众公示需要商户协助共渡难关一事。另外,关于粮食丢失案,臣怀疑乃是一伙盗匪所为,臣打算明日就开庭审案,命捕头带各丢失粮食的商户店家上堂审讯,留录供词,根据供词,再做下一步打算。”况钟言不假思索的如实说出心中打算。
“朴逸云,姐夫所言,你是如何想的?”刘煜并未着急点评,转而看向另外的两人:宰相兰夏礼和刑部尚书朴逸云。
朴逸云拱手躬身道:“臣以为,况大人所行,救灾一事依照惯例,审案召涉案人员上庭,都是有理有据,照章行事,并无不妥。只是……”顿了一下,他微微摇了摇头,“只是,臣只隐隐觉得有些生硬……到底哪里不对,恕臣愚钝,臣……也说不出。”
“兰大人觉得呢?”刘煜又问了一旁一直深思的宰相兰夏礼。
兰夏礼从沉思中觉醒,道:“臣觉得,况大人打算,在平常时期,毫无不妥之处。”他的言下之意,此特殊时期,当特殊对待。于是,他继续道:“只是,逢上此灾情,如此做法,就如朴大人所说,这样的照章办事,就有些生硬了。具体哪里生硬,臣不才,愿分析一二。”
皇帝刘煜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况钟言和朴逸云也都看着他,等他发表言论。
兰夏礼捋了捋胡须,侃侃道:“首先,张贴告示,征调各大商户的物资,按照商界规矩,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付一份钱得一份货,我们这样强行调用商户物资,即便给商户付钱,也破坏了这一商场法则,商户们心中必然有芥蒂。另外,逢灾年,很多物资都是价随市涨,更有的囤积居奇,想趁机抬高价格,官府征调时不可能给出市价,因此,这样和官府的买卖,他们的心中不一定会愿意做。”
这一番话,道出了商户的心理,不觉让人如梦初醒,况钟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接着,兰夏礼又道:“其次,协助官府办案,招录供词,本是无可厚非之事,但此时,我们后续还需要这些商户的粮食帮助救灾,想来,他们押运粮食来安定城,只拿到了预付的定金,并未拿到全款,已是损失巨大,我们如此生硬的召唤商户来堂录供,亦非上上策。”
听他一番言论,况钟言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做法有些鲁莽刻板,毫无人情味。
“宰相所言,也是朕想说的。”皇帝刘煜颇为满意的点点头道。
“臣莽撞了,多谢皇上和两位大人点醒。”况钟言感觉汗颜,他本性耿直,做事也是循规蹈矩,却没想过,特殊时期当特殊对待的道理。
“朕还想问问三位,既然此时照章办事已是不妥,有何解决补救之法?”刘煜继续追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把三人问到了,三人各自沉思片刻,又小声互相讨论了一会,最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作揖朝皇帝道:“臣等愚钝,想不出好办法。”
“朕有一法,三位看看可行否?”刘煜征询的口气问道。
“臣等洗耳恭听,愿闻其详。”三人都是同一回答,都是一副期待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