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姜岚望向窗外,大雨初歇,惊蛰春分,倒是去庄子游玩的好时令。
“吩咐下去,让人准备两匹快马。”
“是,小堂叔。” 枫叶山庄,说是建康郊外,骑上马倒也没花多少时辰。
时至午初,一眼望过去不少人家冒着炊烟。
姜岚与姜武下了马,走在道上。
出来前,姜岚特意换了件五成新的窄口胡服,腰间除了装着神袋的香囊,别的什么也没带。
倒是穿着锦衣的姜城分外惹人要求,在一旁的姜岚倒像是成了他的侍从。 初春时节,田间都是些抢着春耕的庄稼汉子,偶尔得见一两个不足六七岁的小娃娃奔跑在田间,手里提着瓦罐走在田埂上。
田埂凹凸不平,瓦罐里的水也跳得欢快。
姜城跟在姜岚身后半步,这是规矩,亦是尊重。
“这千亩良田都是庄子的?”
姜城点头,“这些都是陪嫁的良田,一并归到了山庄,今年看着天气大好,今日又下了场春雨,想来定是一个丰收之年。” “前几年如何?”
“前几年……”姜城摇头,“接连大旱,收成不好,庄户上交得上租子的不足一成。”
“若是平常人家会怎么办?”
“会酌情减少租子来养庄户。”
看着姜城不假思索地答道,姜岚转头又问,“那那个蠢货干了什么?” “……他上报了灾荒,世子爷酌情见面了租子,然后那人欺上瞒下,依旧照收不误,特别是去年灾荒闹得吉凶,这租户一半以上的人不得已都借了薛大富那贼子的债。”
姜岚深吸了一口,暗叹道:果然还是凡人会玩,这般心思,比起九曲笼更精巧。
“找户人家问些情况吧。”
姜城点头,在前面引路。
姜岚跟在后面,庄户都是附近村子的人。村子里的屋舍依山而建,每隔几步便是一户,倒是繁盛。 想来在没有这个薛大富为非作歹的时候,这里因着枫叶山庄倒是富给富足。
钱财总是让人眯了心智。
姜城将姜岚领进了一户人家。
主家姓刘,邻里街坊都称呼一声刘老哥。
如今刘老哥带着三个儿子下地,家里就他媳妇王氏一人在灶间做饭。
姜城像是来过这里,那个王氏对他很熟悉。
见他们二人来讨碗水,立刻从里屋里拿出两个灰色泛白的瓷碗来给二人舀水。
“家中没有茶叶,咱家的井水清甜,恩公老爷莫要嫌弃才是。”
那老妇人面色发黄,脸上丘壑纵横,看着得有五十来岁,但姜岚观其骨龄,不到三十五,到底是岁月磨人。
不过,“恩公?”
看着小堂叔以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姜武一脸尬色,端着另一碗甜水递给姜岚。
“小堂叔不是让自己拾掇一下庄子嘛,我瞅着账本上诸多地方有猫腻,便带着儿子那此处看看了,偶遇上那薛大富底下的人上门要债。
这户人家穷的叮当响,刘老哥地下三个儿子,都是一等一相貌的青壮小伙,竟一个都娶不上媳妇。
那薛大富手底下的人起了歹心,要抓那长相最为出众的三子抵账。
我虽不是什么大善人,也见不得欺诈如此,便出手帮了他们家一下。”
清凉的井水下肚,姜岚整个人精神头一怔。
挑眉看向旁边的姜城,“花费了多少?”
姜城一笑,又是那副略带害羞的模样。
“也就十几两的银子,让小堂叔见笑了。”
姜岚起身,“也对,你是真有钱,本来还想说让你做事也不能让你亏了银钱不是,如今看来……”
姜城赶紧放下碗,上前扯着姜岚衣袖。
“小堂叔,我可以没有钱的。”
姜岚一笑,“不行,你有钱。”
王婆子不知道恩公和那年轻小伙说什么,只是在添了井水,便回到灶间忙碌。
刚下过雨,这露出的太阳有些刺眼,姜岚是惫懒的性子,将凳子挪到阴凉处,便小憩了一会。
昨夜闹得很晚,又担心赤峰伤势,晨初时分才睡上了一小会,如今倒是来了觉意。
姜城也不好打扰,便尴尬地同王婆子解释。
王婆子倒是没什么,反而十分热情。
便要收拾了房间,让姜岚休息片刻。
姜城连忙告谢,虽知道小堂叔是个不计较的性子,但是让他睡庄户人家的房子就是给他是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办。
小堂叔这么说也是公府世子,以后可是要承袭爵位的人。
就是再随意,那也是金贵人。
姜城在一旁候在,拿着从王婆子那里借来的蒲扇,小心翼翼地扇着风,扑赶蚊虫。
庄子里环境清幽,但蚊虫也是厉害。
不知道是自己赶得好,还是什么,他总觉得那些蚊虫都往自己这里爬,从不敢招惹小堂叔。
奇怪!
午时的太阳暖暖的照下来,晒得身子越发舒坦。
姜岚是被一阵哭闹声吵醒的,蹙起眉下是刚睁开的眸子,入目处正好是院门,只见那王婆子手里拿着菜刀就往外冲。
姜岚嘴角一扯,出来一趟倒是什么都能看见。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姜岚将那个摇着蒲扇,鼾声打得正欢的堂侄儿叫醒。
只见他脸上四五个大包,一看便知是毒蚊叮咬所致,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两颊。
还好,光滑无物。
“小堂叔,有事?”
姜城打着哈欠,整个人像是刚回魂一般。
“你听。”
姜城竖起耳朵,“好想是有人在吵架。”
“起来咱们去看看。”
姜城赶紧起身,跟着姜岚身后绕到了隔壁事发点。
如今里面里三层外三层围个水泄不通,只听到里面哭喊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姜岚也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指示旁边的姜城,“贤侄,快去打听打听。”
原先还觉得这辈分高,有些不适应,如今姜岚倒是得心应手。
姜城可是个长袖善舞的老头,三两下就打听清楚。
“…薛大富手下人又来了,这不,瞧上了隔壁老王家的闺女,要抢走抵债。可惜了那闺女,还不到十四,不知道又会被怎样折磨…”
“折磨?”姜岚眉眼一挑,觉得好像还另有隐情。
姜城愣住,他怎么可以跟风光霁月的小堂叔说这些个污秽不堪之事。
不过,旁边一个回家吃午饭的庄稼汉可就不忌讳了。
“这位公子不知道吧,那薛大管家最是喜欢这些还未及笄的小娘子,隔三差五便有人被送进去,不过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