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末一怔,转过身来,见到一个侍女从二楼缓缓走下,方才就是她叫住了二人。程末问:“怎么,姑娘有何指教?”
“我家主人请二位上去。”侍女说。
“不会是刚才那个讨厌鬼吧,不去!”陆微余气未消。 “不是,但对方说你们上去后就知道。”侍从望着程末,继续补充:“我家主人还有句话要我带给公子。”
“告诉我?”
“对方说‘风月的是非,以及琴曲值不值一听,公子空口无凭,还是上来眼见为实。’”侍女不卑不亢。
“敢问你家主人,到底是谁?”程末觉得这话大有深意,也很像是对他刚才的话——不满?
“妾身不便在此透露,但程公子上去一看便知。”侍女说。 程末稍稍皱眉,而在此时,他听到了二楼的一声琴音,只听得二三声,程末就作出了判断。
“弹琴者,技艺很高啊。”
带着陆微沿阶而上,琴声越来越清晰。彻底登上第二层时,琴曲正好演奏至高潮,犹如凤鸣九天,天籁传响,之后化作银河素流、一倾千里。
二层已经坐了很多客人,直接能看到韩先让的那群人坐在了最前面,正对着屏风,屏风后琴曲似泉水叮咚,欢快地弹出跳跃。
陆微也似乎被琴曲的美妙吸引,紧紧抓着程末的袖子一言不发。程末带着她寻一处地方坐下,一起静静欣赏。 片刻之后,琴曲戛然而止,在场听众仍沉浸在其中,如痴如醉。
“各位听得这一曲,有何评价?”聆乐阁的老板询问着在场众人。
“像是三月时节,初春微风,让人其乐融融。”一位听客回答说。
“这却太文雅了些,评价不够实际。”聆乐阁老板说。
“听小姐这一曲,让我明白了什么才叫曲子,回家听我自己婆娘唱,估计是听不下去了。”另一人回答。 在场哈哈大笑,聆乐阁老板也莞尔说:“这位兄台的评价太过实在,也不算很好。”
“还是让我来吧。”韩先让在前缓缓站起,“这曲子高低相和,像细雨微风打银盘,错落有致,有如仙乐下凡,完美无瑕。”
韩先让左右之人纷纷跟着应和叫好,听到了四周的奉承,韩先让更为得意。
“完美无瑕,却是未必。”程末忽然开口。
众人纷纷回头,韩先让更是没想到程末居然能上来,明显愣了一下,转而冷笑说:“不知程少管又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不过先父酷爱琴曲,在下也有幸学得一二,从刚才的曲子中,听出了一些门道。”
却听程末继续开口:“开头由缓入急,处理的严丝合缝,转折的那一处更是微妙。不过从高音开始,我就听到了一处不谐,紧跟着转至低音和中低音,不谐就接二连三,简直不可胜数。否则这曲子不该这么早就停下来,应该是演奏者感觉到了不妥,故意中断了演奏。但即便是仓促收尾,也没有让人唐突,可见弹奏者的技艺应该不会犯那么低级的错误。显然,是她的琴有所瑕疵,根本达不到琴曲的要求。”
“程少管果然博学。”聆乐阁老板赞叹道。
“你胡说!”韩先让不知为何,突然急躁起来,“满口胡言不知所云,那琴怎么可能有问题!”
程末还没反驳,突然听到了屏风后的话:
“想不到程公子不仅修为超群,对乐曲也涉猎颇深,看来请你上来,果然没错。”琴者的话语带着明显的笑意,绕过屏风款款走来。
听到了对方声音那一刻,程末觉得不可思议,等到见到卫如嬗抱琴出现在眼前,才终于理解了这一切。
“好小子,风流债来了,接着吧。”言归嘀咕道。
“你为何……”程末想要说什么。
“研习琴曲,是我的爱好。”卫如嬗朝着程末眨了眨眼,“这次是受聆乐阁之邀,让我一试技艺的。怎么样,现在还说风月之地的琴曲不值一提吗?”
“你却有些记仇。”程末才明白自己之前失言了,轻笑说。
“这算记仇吗?”卫如嬗说:“可惜我一个侍女不知去哪了,要是她在,凭她的快嘴,定饶不过你,你才知道什么叫记仇。”
听到二人的对话,身旁的陆微却忍不住了。“好啊,程末哥,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偷偷约别的女人,上次你摆弄的那个簪子是不是她的?我要告诉我爹!”陆微叫嚷道。
“你什么时候看到那簪子的!”程末发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真多。
“这位妹子,就是陆家大小姐吧。”卫如嬗似乎也对陆微很感兴趣,说:“方才你很喜欢我的曲子吧,可惜不能换一把更好的琴弹给你听呢。”
“谢谢,不过不用了。”陆微明显是在闹别扭,暗搓搓看了程末一眼,带着委屈。
程末也不知该怎么说,想要再把手放在陆微头上,却被她直接躲了过去,黑色的眼睛盯着卫如嬗,明显带着敌意。
“表妹,你听我说……”看到卫如嬗和程末相谈甚欢,韩先让也忍不住了,走上前来。
“表哥,我说了你这琴不好,你还不信。”卫如嬗却打断了他,将怀中的琴直接递给他,“早说过不要,你却偏偏要买来送我。”
“是,这次是我不好,下次一定补偿你。”韩先让说这句话,看着的却是程末,眼神明显带着几分阴厉。
“你刚刚叫他什么?”程末发现了一个细节,有些难以置信。
“抱歉,一直没机会告诉你。”卫如嬗微笑不减:
“卫家和韩家本就有亲缘,我的母亲就是韩家人。”
程末断然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你和那讨厌鬼是一家的。”陆微看着卫如嬗,警惕色更重。
“一家人不代表什么都是一起啊。”卫如嬗面带微笑,“就像你和你的程末哥也是一家人,但他认识我你也不知道,不是吗?”
“我和程末哥的关系,你怎么能知道!”
有些针锋相对的气氛,看得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恰在此时,楼梯处杂乱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影慌慌张张跑上楼,似乎十分焦急,连楼下的侍从都没拦住。
上楼后当先一人看到程末,气没喘匀又跑了过来,连着说:“在这里就好,程少管,见到你在这里就好!”
“出了什么事?”程末认得对方是邓也一个手下。
“城外……自家商队……好像出事了,邓管家让你去看看。”第二个人接着上气不接下气说,“最坏的可能,恐怕是兴靖山那又出了什么事情。”
“兴靖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