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须臾,白离抬起右手,轻打一个响指,小姑娘倒也无甚旁的不适,只觉着自己分明不曾动过双眸,视线却从白离的胸膛处一路下移。
宽厚的胸膛,劲瘦的腰,还有掩在绯红衣袍里的修长双腿……
又听见一声清脆的响指声,随即视线便停住了,不再下移了。
钟锦初瞧着面前红似火的衣衫,眨了眨眸,有些迷惑。
Σ(っ °Д °;)っ 她怎么好像变矮了?
原本应是在美人胸膛处的个子,现在怎么好像还不如他一双腿高?
钟锦初惊恐,抬首望向白离。
却见白离恰巧也低眸瞧了一眼她,而后……
他好像满意地点了点头?
(╬▔皿▔)╯ 她变矮这事儿跟他绝对脱不了干系吧?
“美人,我这是?”
小姑娘咬牙切齿的。
白离却连话也不回一句,在小姑娘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伸手便又拎起了她的衣领,抬脚便冲进了巨流之中。
钟锦初:(`Δ′)!所以说,把她变小,就是为了现在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她?这妖孽还能不能正常一点、像个隐士高人一点了?
小姑娘暗中磨牙,却好像磨到了嘴里的什么东西,用舌头舔了舔,感觉是颗圆圆的珠子,这才反应过来那不知是什么的绿油油丹药还在她口中。
于是咀嚼了几下,发觉还挺甜,索性便将它咽了。
白离一手拎着钟锦初,于梦蝶池中穿梭着。
钟锦初本便好奇,这无底池究竟该如何上去,此时便也乖乖任由白离拎着,只全神贯注地瞧着他的动作。
前行约三丈距离,左转,前行两丈,右转,又不知走了多久,左转……
左转右转左转……
右转左转右转……
分明一个广阔的池子,上也广阔,下也广阔,前也广阔,后也广阔,无论哪边俱是瞧着便一望无际,两人此时浮在池水中,脚下更是无路。
白离却硬是如同走迷宫似的,不停地转着弯,甚至脚下步伐时快时慢,不像是乱走,倒挺有规律的感觉。
钟锦初如今身材不是一般的娇小,就这么挂在白离的手下,被迫不停地到处转着。
她有点晕 (◎_◎;) 。
想吐,张张嘴,又吐不出来。
索性脑袋一歪,便闭目养神。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离许是发觉那小姑娘过于安静了,安静得不太对劲,眉头一皱,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略一转头,便瞧见那小姑娘一动不动的,如同一个布袋,死沉死沉,却毫无反应,任由他拎着。
白离那眉头便皱得更紧了,使劲晃一晃那小姑娘,却依然不见她的反应。
“喂(#`O′)”白离吼了一声。
毫无反应……
白离嘴角狠狠一抽,右手狠狠一甩,便将小姑娘扔于一旁,小姑娘的身子却也不沉下去,只漂浮在水中,上上下下地轻微晃动着。
白离伸出手,凑近小姑娘娇嫩的脸颊,却犹犹豫豫的,始终下不去手,索性又将手收回来,抱臂,居高临下望着那小小的姑娘,冷声:
“喂,张嘴!”
……
“本尊让你张嘴,听见没?”
……
“该死,不会又睡了吧?破梦丸白给你了?”
……
白离很气很恼,甚至于他周身的水流都在激荡着。
许久,依然不见小姑娘回应,白离却清楚瞧见,那双杏眸是阖着的。
又是阖着的!
这梦蝶池瞧着只是一潭清澈见底的池水,实则其中养满了大大小小的梦蝶。
而梦蝶这种传闻中的神蝶,喜噬梦。
旁人一旦坠入其中,俱是会被梦蝶迷惑,陷入沉睡,回忆起段段往事。
未回忆完无法苏醒,可若回忆完了,此段记忆又会被梦蝶所吞,相当于从人的回忆中抽走了一段,那坠入其中的人反而会忘却。
俗称,失忆。
若捉不到吞走记忆的那只蝶,梦蝶池中一梦,实则不过是人对即将失去的回忆的最后一次回味。
然,梦蝶池广阔无垠,又是个“无底池”,其中梦蝶成千上万,想从中捉一只特定的梦蝶,简直天方夜谭。
也正是如此,白离才提出以吞噬了小姑娘回忆的那只梦蝶,来交换满锦囊的宝物。
可惜,小姑娘是个不识趣儿的。
竟拒绝了他!
无论是埋藏多么深的记忆,梦蝶池俱能使人回忆起来,又使人忘却。
无论这记忆是喜、是忧、是甜、是苦、还是酸涩。
而若想避免如此,只能口含他一手炼制的破梦丸。
他方才分明往小姑娘口中塞了一颗破梦丸,她如今却还是被梦蝶所惑……
白离怀疑小姑娘将那口含的破梦丸吞了或是吐了……
他想掰开小姑娘的嘴确认一番,可他又出不了这个手。
因为他嫌弃旁人,碰一下都会觉着自己浑身不舒坦,让他掰一张嘴,无异于让他从这浮云阁中出去,两者俱是毫无可能的!
瞧着钟锦初一副睡得安稳的模样,白离眸中怒火闪烁,真想一脚将她踹飞了。
眼不见心不烦。
然,倘若真将她踹飞了,还不得他自己再去寻回来?
他总不能让一只蠢鸟待在他的梦蝶池中。
正纠结时,又是一阵“铃铃铃”的声响传来,只是比之方才,此次的声响便显得急躁了许多。
如此一来,白离反倒不急躁了,索性也于一旁坐下身,盘腿,安心地打坐。
钟锦初本只想闭目养神,却渐渐的,察觉自己的意识逐渐涣散了。
“自从来了这浮云阁,我好像时常不能自已地便睡了过去……”
此次沉睡前,小姑娘心中是这么想的。
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她仿佛又坠入了一个深渊,而意识在彻底消散后,又凝聚起来,化为一只水蓝色的梦蝶,扑闪着翅膀。
若她还记得今日早些时候坠入梦蝶池时发生了何事,她便能察觉,现在这只梦蝶与之前那只相比,虽颜色相同,之前那只却更大些。
然而,她只知自己坠入了梦蝶池,却对坠落时发生之事毫无印象。
“乔儿,真的不是我!我们相识也有一月了,你该了解我的,我定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传来女子的声嘶力竭。
声音有些熟悉,钟锦初仔细思索着,却终究想不起这究竟是何人的声音。
不多久,又响起了一阵娇嫩却冰冷的女声:“姐姐,我知晓不是你。”
“那你与长老还有门主去说说,可好?”声音中夹杂了一丝希望与哀求。
……
一时竟是安静得仿佛能听见一根针的落地声。
钟锦初也觉着自己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了,不再如同方才一般仿佛有层层迷雾遮于双眼。
她原是在个数十丈的高塔中,塔中昏暗,无窗,便也无一缕阳光能透进来,塔四周只挂几盏摇摇欲坠的灯笼,仿佛只需一阵轻风吹来,这些灯笼便能直挺挺地坠落下来。更有几盏灯笼中的烛火已经不足半指长,眼看着便要熄灭。
塔中是一根高大的柱子,直抵塔顶,柱子上凹凸不平,隐约能瞧出是刻了些字的,钟锦初想再凑近些,然而无论她怎么扑闪翅膀,也无法再往前一步。
柱子又被数十根漆黑又粗壮的铁链捆着,铁链一直延伸出去,凌空绑在了塔的四周。若站在塔的底层往上望去,便可见上空密密麻麻的俱是铁链子,瞧着便心生畏惧。
而正是在这样一座塔里,一个女子被铁链紧紧地捆在柱子上。
这女子身着青色衣裳,只是原本华贵的料子,如今被划破了许多,留下数道裂口,甚至手肘上的布料不知何时已缺了一块,而衣裳的下摆处更是皱皱巴巴的,遮不住脚踝。裸露在外的肌肤不多,却依稀可见其上道道红痕,有些甚至还有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中涌出。
空气中混杂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还有血腥味。
女子的发髻更是凌乱不堪,扎好的发早已歪歪扭扭,几缕发丝垂落下来,在她谈吐间,被她吃进了口中,她却顾不得自己满身狼狈,只艰难地伸手拽着眼前那姑娘的衣裳,苦苦哀求着。
然而,她如此一副惨象,求那姑娘去说情,那姑娘却沉默了。
良久的沉默……
久到钟锦初都想去瞧一眼,究竟是谁这么狠心?
连回一句话也不肯吗?
然而无论钟锦初怎么睁大双眸,却始终看不清那姑娘的身影。
哪怕只是个背影,她也看不清。
她只知这里是有个姑娘的,却不知那姑娘是谁,又是何样貌?
钟锦初有些焦急,也有些无奈。
而她发觉,那被绑女子的双眸中,原本还含有的一丝希冀,也在这良久的沉默中,逐渐消退了。
那两人间,是死一般的沉寂。
女子紧紧握住的衣裳,仿佛手失去了气力般,也蓦然松开了。
若她还记得今日早些时候坠入梦蝶池时发生了何事,她便能察觉,现在这只梦蝶与之前那只相比,虽颜色相同,之前那只却更大些。
然而,她只知自己坠入了梦蝶池,却对坠落时发生之事毫无印象。
“乔儿,真的不是我!我们相识也有一月了,你该了解我的,我定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传来女子的声嘶力竭。
声音有些熟悉,钟锦初仔细思索着,却终究想不起这究竟是何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