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神院这三位大佬说话时没有刻意遮掩,反而声音说的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玄武榜前那些早早便退出来的人间修士听到那些话后顿时有些后怕,心想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一见苗头不对便提前退出。
要不然驭兽斋中驯养了千多年的凶兽尽出,乱蹄践踏之下,自己怕是连发出求救信号的机会都没有。 而仍在江山社稷图中驻守的那些人间修士,却渐渐平静下来。
再没有了最初的慌乱与不安。
因为荒野黑暗中,不苦自始至终都挡在众人身前,一步都没有退下。
虽身形瘦小,却坚定如山。
他那双掌之间的青色光幕在黑夜中绵延去向远方,带着一股深沉而古老的气息,任凭那些可怕的凶兽不顾一切的冲撞,也不动分毫,甚至其间的光芒愈发明亮。 龙虎山的三位同门不知何时又再次迈步向前,与不苦并肩。
他们同样伸出了双掌,三道恢弘真劲自掌心游散而出,融入了黑暗中的那道青色光幕里,像是给一座本就坚固的结界又加了一层屏障。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拍掌笑了起来:“都说龙虎山的不苦是个天才,两年便入了四境,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有他在,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个声音刚刚落下,又一个声音响起:“不苦小道士,你们师兄弟几个可要撑住了,这么多人可就指望着你们了。等到出去后,我们一定到龙虎山去好好拜拜,改一改那里的风水。”
此时冷风渐凝,愈发清寒。 人群突然热闹起来,开始纷纷扰扰。
有人开始说笑。
有人始终漠视。
有人仍在观战。
也有些人,竟然互相探讨起黑暗中那些凶兽的由来,以及此间战斗的精彩程度,仿佛此刻他们不是正身处险境,而是似前几年那般正在观光游览。 所有杂声一股脑涌入了不苦的神识中,听着身后那些人间修士的纷言乱语,不苦立在原地没有任何表态。
只是那两道粗眉却微微挑起,眼中的平静忽而抹去,露出了几丝莫名的疲倦。
他仍然坚定的站在原地,守着身后所谓的人间修士联盟。
再熬一熬,过完这个冬天便好。
不苦心中如是想。 荒野天空的异禽兽群中,北小剑握紧手中那把长剑,有些麻木的朝着四周挥斩。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挥出的第多少剑,只知道每一次挥剑之后,都会有数百头异禽在剑光之下碎裂成无数残块,落入黑暗之中。
然后便会有更多的异禽从荒野深处飞来,前赴后继,永无止境。
一剑山庄的四位师兄弟组成的剑阵在天边呼啸纵横,似一团巨大的白色光球般往来厮杀,不知道有多少凶兽死在了剑阵之中。
只是那道剑阵却始终无法找到落脚的地方。
剑之所向,必然会有兽潮的存在。
无法落,无法停,即便组成剑阵的四位剑客体内的真劲耗损的很是厉害,他们也只能强行打起精神,顺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往前杀回,直至落到龙虎山的结界中暂时修整片刻,便再次提剑而杀。
宁小龙的身影早已被兽潮吞没。
那些正在看着好戏的人间修士眼中已经看不到宁小龙的身影,只从荒野很远处突然惊起的风沙中大概判断出他的位置。
那位来自孤龙山的孤傲少主像是疯了一般与凶兽死命肉搏,早已杀红了眼。
一身胆气和傲气全部被兽潮逼了出来。
他已经顾不上这些凶兽究竟有多少,也不管它们是从哪里来,此时此刻,唯有挥掌而杀,才能对得起孤龙山的招牌。
尤其是那个很是装模作样的北小剑也已经提剑厮杀了一夜,宁小龙自始至终都看不惯他,便更不想被对方抢了风头。
于是黑夜渐沉时,宁小龙孤身而去,落入兽潮最中心的位置,杀气惊起,愈发强盛。
众人遥遥远望,只见远处风沙聚集处,一道可怕的掌势澎湃不休,无数凶兽尸体带着沉沉的血水抛洒上空,随后又被掌力击成碎片,落在空中变成一抹残红。
人群中有人咽了口口水,心想孤龙山的这位少主简直不是人。
黑夜愈发深沉,战斗仍在继续。
有些惨烈并且荡气回肠。
而在江山社稷图的另外一些地方,有另外一些人也遇到了同样的一片兽潮,只是和荒野中的战斗比起来,他们与兽潮之间所发生的战斗却要简单直接的多。
遥远的那片雪原中,冷笑笑已经在风雪中独行了很长时间。
风雪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黑色外衣染成了白色。
发梢和额角也尽已雪白,从远处看上去,就像一个行走在白茫茫天地间的雪人一般,步步向前,不知何时才会停歇。
他的眼神很冷,带着数不清的寒意。
似是比这漫天的风雪还要凛冽。
偶尔路过一座雪山或是冰川时,他的路线也不会有半点偏移,仍是向前。
只在快要接近时挥拳而起,重重而落,将雪山或冰川轰出一条可供他行走的路。
风雪依旧。
这片雪原中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拦下他的脚步。
所以当那一片黑压压的兽潮被一道玄妙的法阵传送到这里,挡住冷笑笑的去路时,那位来自北漠黄沙之地的魔圣传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仍是平静往前迈步。
他在天地神院的驭兽中修行多日,整日和那些强大的蛮荒古兽死命搏杀。
早已熟悉那里驯养的各种凶兽身上的气息。
所以当兽潮出现的刹那,他便已知道它们来自哪里。
并且很清楚它们是驭兽斋中最低级的那一类凶兽,往日里连让自己挥拳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此刻,当那片兽潮浩浩荡荡奔走在雪原之中,带着通红的双眸朝着冷笑笑袭杀而来的瞬间,他却抬起了头,然后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因为他不想绕路。
所以只能将它们全部杀光。
一拳而过,魔气冲天而起,百丈之内的凶兽尽皆死绝。
只是很快又有更多的凶兽悍不畏死的扑上来。
冷笑笑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望着前方仿佛无穷无尽的兽潮时,眼中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觉的厌恶。
下一刻,他收起了自己的拳头。
却没有藏起自己的杀意。
魔气惊起,环绕在他的身周,将他牢牢的护在中间。
身上的风雪瞬间消融,露出了他满身的血气以及那件深沉的黑色外衣。
然后他继续向前,将已经死去的凶兽尸体踩进风雪之中。
那片兽潮像一片黑色的潮水般汹涌而至,铺天盖地般朝着他撕咬过去。
冷笑笑却只是冷眼而望,无动于衷,任凭它们撞上来,然后被那道可怕的魔气消融成血水。
他继续向前迈步。
兽潮依旧汹涌。
于是苍茫的雪原之间便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位独行的黑衣少年被漫天的兽潮给淹没。少年始终毫发无伤,并且在雪原中踩出了一串不断往前延伸的脚印。而脚印的后面,慢慢多出了一大片的血水和脑浆,弥散在雪原之中,将风雪消融,渐渐汇聚成河。
与此同时,东西两头的大道之上,佛圣传人九儿和道圣传人江河带着满身的佛光和道意,同样于兽潮之间缓缓迈步。
当兽潮出现的那一瞬间,他们便以神识感知兽潮出现的源头,遥望到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强大的阵法。
在入江山社稷图中之前,他们二人曾在天地神院的藏书楼中苦读过多日,对藏书楼中那些阵法说不上有多熟悉,但是多少有些了解。
所以当他们的神识刚刚接触到远处的那座阵法时,他们便知道那座阵法来自藏书楼。
此间无尽的兽潮便是被那座阵法传送而至。
他二人皆是心慧之人,很快便猜出这片兽潮定是神院安排的考验。
既是神院安排,又杀之不绝,所幸便放之不理。
反正以他们四境巅峰的实力,只要以佛道两脉的真劲护身,那些低级凶兽的数量再多,也不会伤到他们分毫。
只是觉得有些恶心。
“傻子才会想着跟这些畜牲拼命呢!”
九儿和江河各自行走在路上,看着护体真劲外围不断扑杀过来的无穷凶兽,心中如是低语。
而在更远的一处平原边上,唐青几人自然也遇到了那一片兽潮。
当那片黑压压的兽潮朝着他们冲过来的时候,阿刁有些目瞪口呆的吞了口口水,他将自己的那把古刀藏到了身后,然后对着百里断江说道:“这群畜牲是从哪冒出来的?我可不想出手,若是出刀将它们杀光了,我的刀怕是也要钝了。”
百里断江同样将自己的剑覆于身后,他冷酷说道:“南山丘陵的剑,怎么可能对着一群畜牲落下。”
话刚说完,一道剑意默然惊起,将他和唐青死死护住。
阿刁傻眼了,他轻骂了一句:“靠!”
没奈何刚准备提刀而上,却见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卓星辰不知何时站在了兽潮的必经之路上。
然后就听他说了一句话:“杀这些畜牲,我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