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处，传来一阵清悦的女声。
云芷循声望去，见楼梯栏杆处站了一个穿着鹅黄色对襟小褂配月白长裙的小丫头。
头上竖着双丫髻，一张稚嫩小脸上写着几分倔强和高傲。
是贴身伺候叶蕊的丫头小七，才刚满了十岁。
因是跟在头牌身边，难免养出几分傲气来。
老鸨厌她，但总要给叶蕊几分薄面。有些尴尬，和云芷等人道，“这是素日里跟着蕊丫头的小七，性子傲慢了些。哥儿别在意。”
云芷偏头看向老鸨，送了个春风和煦的笑容。
礼貌周到。
吕英见小丫头张牙舞爪的样子，似乎瞧见了自己年幼时的影子。
起了性，抻长了脖子对她喊道，“姑娘瞧瞧，我们几个可入得叶蕊姑娘眼？”
说话间，小七已经快步走下了台阶。
先是屈膝给老鸨行了礼，又和云芷三人见了礼。而后仔仔细细将云芷三人打量了一番。
回了吕英的话，“我们姑娘，一次只见一位客人。我虽瞧着公子甚好，可姑娘，却是瞧上了这位公子。
说着，将肉嘟嘟的手指一伸，指向了赵俊。
赵俊颇有几分受宠若惊，并了几分手足无措，瞧了瞧云芷，又瞧了瞧吕英。
最后才将目光落在小七身上，问道，“姑娘确定是要见我？不是见这位公子？”
他指了指云芷。
小七摇摇头，“姑娘说，公子更有男子气概。”
赵俊面上一红。
这句男子气概用的好。
单以五官来看，赵俊的俊美程度和云芷、吕英不相上下。
若论身材，云芷和吕英就过于羸弱了。
叶蕊看出了云芷和吕英是女身。
头牌果然不是随便能做的。
赵俊为难的看了一眼云芷。
云芷拍拍他的肩膀，“你去和我去是一样的。”
赵俊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头，随着小七上了楼。
老鸨原本是没怀疑发现云芷和吕英的女儿身的，可叶蕊这一句男子气概，倒叫她起了疑心。
她微微眯了眼睛，在云芷和吕英的耳垂上分别瞧见了耳洞。
又见赵俊对云芷一副十分恭顺的模样，心下对云芷的身份有了揣度。
但面上仍是热情的样子，“妾身再寻两位姿色上呈的姑娘来陪两位哥儿，饮酒作对儿，唱曲儿。”
云芷仍是兴趣不减，“饮酒作对就算了，我最头疼读书。妈妈请两位漂亮姐姐，唱个曲儿吧。我常听人说，这江南女子，声音娇美，唱起曲儿来如天外之音。
今日，也叫我们饱饱耳福。”
“好嘞，”老鸨应着声，一招手，便有一排打扮的花团锦簇的姑娘围了上来。
两人拉着吕英，两人拉着云芷，往一间极大的包房里走去。
……
老鸨见云芷和吕英走了，忙招呼身边的青年龟奴。压低声音道，“快去告诉二爷，咱们百花楼被京城盯上了。”
那青年龟奴颇有几分惊讶，弓着身子往云芷和吕英去的方向看去，低声道，“方才那三位，是京城来的？”
“嗯。”老鸨双臂环胸，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挑了挑细眉。
“来的，不是国公府的姑娘嘛？”
青年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鸨不耐烦的将手中的艳色手帕一甩，打在青年脸上。“刚就是两个姑娘。”
手帕过处，是一阵胭脂香味。青年龟奴一脸受用的嗅了嗅，嬉笑道，“还是妈妈好眼色，我瞧着就是两个长得颇俊的哥儿。”
老鸨将目光投向云芷的背影，冷哼一声，“哼，这位姑娘，是个惯扮男装的。别说是你，先头我与她说了这好一会的话也没瞧出来是个女娃。
竟连个声音都仿了男声。倘若不是蕊丫头提醒，还真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个雏儿啄了眼。”
青年龟奴方才一直站在旁边，将叶蕊是如何挑了赵俊上楼的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清楚楚。
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怪道妈妈疼她，叶姑娘果然了不得。”
老鸨撇了他一眼，嗔道，“莫在这拍马屁，还不快去通知二爷。”
“得嘞！”青年龟奴一面应着声，一面一溜烟跑了出去。
……
包厢内。
吕英早就在酒水里做了手脚，来陪客的妓女不过两三下，便都醉倒在了桌边。
楼内喧闹，虽外面有人守着，也察觉不到屋内情况。
吕英颇有几分不满，“这叶蕊真是好大的架子，不见你便罢了，竟还要给我们摆上一道。”
叶蕊给老鸨的暗示，太明显了。
常年行走江湖的吕英早就看出来了破绽。
云芷虽未发现叶蕊的问题，但却注意到老鸨关注了她和吕英的耳朵。
进门后，这些不规矩的女人也频繁将手伸向她们的胸前。
明显是想要验明正身。
所以二人二话不说，将人迷晕。
云芷推开倒在自己腿上的女人，起身在软榻上盘腿坐下。“难不成，是个双面细作？”
一面做着裴明的线人，一面又与这清水县官场的人勾结，两头讨着好处？
吕英想到这，也颇觉气愤，“她父亲，叶御史，是个有名的好官！”
她父亲是个蒙受冤屈的清官，她忍辱负重多年想要为父伸冤，以管家小姐至尊苟且与这烟花巷柳之间。
真的会因为些许利益，而沦落至此？
“哎呀，”云芷一拍脑门，“叶蕊姑娘这是在保护咱们呐！”
“嗯？”吕英疑惑的看向云芷。
“倘若今日咱们见了他，明日里未必不会叫人知晓了真实身份。”云芷耐心道，“如此，势必会将叶蕊姑娘牵连进来。
反倒是她先提醒老鸨我们的身份，能将自己摘干净，又叫咱们起了疑心，行事更小心一些。”
“眼下，还不到揭青禾镇盖子的时候？”吕英试探性的问道。
这盘棋，到底下的有多大，他们都有些迷惑了。
“大概是吧。”云芷不确定的点了点头，“叶蕊姑娘应是与赵大人有些交情的，既单独叫了他去。想来也会想办法透露信息给他才是。咱们等一等便好。”
吕英点了点头。
云芷子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指了指半开着的窗子。
吕英会意，二人翻身飞出窗外，融入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