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桓璘面上诧异渐重。虽然他对那日议和宴上的事情略有耳闻,但是他没想到桓儇胃口这么大,竟然想要逻些城之前的所有土地。也难怪默啜会被气得吐血晕倒。
大魏兵临逻些,驱吐蕃入西羌。这哪里叫称臣,分明就是要赶尽杀绝。
比之文臣的安静,各个若有所思的模样。武将这块已经如同炸开了锅,你言无一语的议论起来。
哪怕此次吐蕃求娶公主,是为了拉近两方的关系。但是在他们看来,本朝实力雄厚,为何需要牺牲女子来维护安宁。就算要维护两方安宁,也应该是吐蕃派王子入赘我朝。
斛斯德睇了眼上首神色冷淡的裴重熙,又看向李孝通,见对方蹙眉似有所思。上前一步躬身道:“大殿下,若要您和亲吐蕃。那朝廷养我们这帮武将有何用,依臣看臣等还是回去种地算了。再说了陛下您要是想要逻些城,臣替您打下来。”
“打下来?”一旁的户部尚书薛文静瞥了他一眼,语气含讥,“打仗最是劳民伤财。大殿下好不容易才平了洛阳水患,才能把两淮的盐税充作军费拨给关陇。如今你又要打仗,咱这个家还要不要当了?山东那边可是来我户部好几回了。”
“你的户部?薛文静你可得把话说清楚,户部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再有当家做主的不是陛下么?”捕捉到各种关键的卢舒瀚冷不丁地开口。
薛文静手持笏板朝桓淇栩一拱手,“卢将军莫要断章取义。户部自然是陛下的户部,某只是代为掌管。”
“赵王,你有什么好主意?”桓儇掀唇一笑,语调柔柔,“不如给本宫出个主意。”
“皇姐如何能去和亲呢?斛斯将军和薛尚书言之有理,眼下最适合休养生息。弟弟以为皇姐您不如选个可靠的人,替您和亲吐蕃。”桓璘面上浮起讨好的笑意,却有些许畏惧。似乎是担心自己答得不好。
桓璘在一旁听了许久,听得桓璘这话。目露讥意,“你这是什么馊主意。皇姐不能和亲,其他人就能和亲了么?天下女子谁不是家中父母的宝贝。”
“本王只是想替皇姐分忧罢了。纪王兄不如你替皇姐拿个主意?”桓璘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来就是沉默寡言的桓峤身上,“想来你也舍不得皇姐和亲吐蕃吧。”
“此等大事,臣不敢妄言。”听见桓璘的话,桓峤神色如常地回话。
众臣目露赞许地看向他。上首的桓儇眼露深意,旋即挑起唇梢。她这位弟弟比她想象中似乎还要有意思些。
话至此处,再无继续下去的必要。反正看样子大殿下似乎对吐蕃的土地志在必得。将话题扯开又讨论一会方才散朝。
心中记挂着郭太妃的桓峤,再与另外两人告别以后。往郭太妃所居的嘉寿殿而去。刚走到太液池附近时,蓦地驻足往望向站在池边的绯衣女子。
二人目光相触。
“二弟,这是不打算认我这个皇姐了?”桓儇唇边呷笑朝他走了过来,却停在了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
看了眼面前的桓儇,桓峤抿唇折膝,“臣桓峤叩见大殿下。”
“这些年未见,你反倒是越发见外起来。”桓儇伸手扶了他起来,手掌在他肩上抚了抚,“走吧。本宫随你一块去看看郭太妃。”
听得这话桓峤颔首。跟在桓儇身后一块往嘉寿殿而去。
得知桓峤今日进宫的消息,黎姑姑一早就侯在了嘉寿殿门口。这会子瞧见又两道人影沿着宫道并肩而来,只当做是纪王携了王妃一块入宫来嘉寿殿看望太妃。
直到二人走近时,黎姑姑眼中笑意顿时散去不少。来得人是大殿下桓儇和纪王。
压下眼中诧异,黎姑姑迎上前来行礼,“叩见大殿下,叩见纪王爷。大殿下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太妃了?”
“本宫在太液池散心时恰好遇见二弟,这不我俩就一块来了。本宫想着二弟今日回来,郭太妃多半会做红豆糕吃。”桓儇勾唇无奈一笑,“黎姑姑就当是本宫馋了吧。”
这话落在耳中,黎姑姑一时无言。只好躬身迎了二人入内。
原本郭太妃是站在门口等着桓峤回来。瞧见桓儇和桓峤同时进来,脸色蓦地一变。
“郭太妃。”桓儇扬唇柔声唤道。
“孩儿叩见母妃。”也不管桓儇是否还在,桓峤一撩衣袍跪地叩首,“愿母妃您福寿安康。孩儿是在路上遇见皇姐的,想着您今日会做红豆糕便邀皇姐一块来了。”
听得桓峤的话,桓儇饶有兴致地挑唇一笑。
郭太妃转头看了眼桓儇,“你回来就好,一块进来吧。”
言罢几人一块步入嘉寿殿内。这次的嘉寿殿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点也瞧不见上次的杂乱。
虽然说桓儇位高权重,但她素来都视郭太妃为长辈。这会子桓峤坐在了郭太妃身侧,而她则坐在下首的位置上悠闲品茶。
对上首母慈子孝的场景,十分不关心。只是在偶尔必要的时候才会插言进来。
嘉寿殿内的一派安宁。时不时可以听见殿外洒扫宫女手中扫帚拂过落叶的声音。
“这茶是太妃自己泡的吧?”桓儇手持瓮盖拨弄着茶上抚摸,“今年秋日的桂子加上去岁梅上雪水,用来煮茶,味道实在不错。”
正在一旁奉茶的黎姑姑听了这话,扬唇轻笑,“果真只有大殿下能品出其中门道来。难怪太妃常说再好的茶水让奴婢们吃啊,也和普通的茶水没区别。”
“茶中想要有梅香,需得拾梅拢雪入罐,在土里埋上一年。本宫今日是沾了二弟的福气,才有机会尝这旧岁梅中雪所煮的茶水。”桓儇凤眸中幽光流转,好似在笑,又好似不在笑。一眼望去只觉得幽深无比,望而不见底却诱人前行。
“皇姐若是想喝,改明日可以让母妃赠您几坛。”
说着桓峤往前坐了些许,以身体挡住了桓儇的视线。他实在是不喜欢桓儇这般看着郭太妃,这看似平淡的一眼中,也不知道里面掺杂了多少算计。
无情的终究还是帝王家。踏着尸山血海走过来的桓儇从来都不是善类。
见他如此,桓儇移目看向他处。移眼的刹那至她眼中滑过无奈。上首母子二人仍旧在闲唠家常,仿若全当她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