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怀中睡得安稳的桓儇,裴重熙叹了口气。瞥见桓儇皱着眉,伸手将其抚平。抬首望向高悬于夜幕的月亮。
半响后闭目喟叹。
“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从鸟类的鸣叫声转醒,桓儇揉着额头。打量起周遭,身旁的篝火已经小了许多。而裴重熙则负手站在不远处。
“醒了?”听得身后衣料摩挲声,裴重熙转过身含笑望向桓儇,“等下月我打算亲自走一趟晋阳。裴家那边出了点事……”
“什么事情居然需要你亲自出马?”桓儇将头发随意一绾,错愕地看着裴重熙。
裴重熙闻问摇摇头,拉起她的手,“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必须要我在场。”
二人彼此默契,但是在事关对方私事的情况下却甚少过往。两个人身上各自背负着各自地责任,纵然此时路同,谁又能保证以后会如何?
略微收拾一番。二人迎着晨光等光化门一开,立马奔驰而入。
这会桓儇前脚刚踏进公主府的大门,后脚韦昙华也到了。二人先后入内,把府中几位幕僚悉数招来议事。
“大殿下,您此前要昙华查得事情已经全部查清。请您过目。”说完韦昙华将手中书简递了过去,“落雪观今日又有斗香会。”
将书阅毕。桓儇把玩着翁盖,“不急。让谢长安速来一趟,本宫有事交代。”
仆役应诺离去。
“大殿下,草民听人说您有意在下月制举考课?”人群中葛衣年轻人恭敬道。
“是。他们既然不肯削减封王,那本宫只能将制举考课提前。”桓儇扬眉,眼中笑意分明,“国库亏空,贪渎者有,享荫庇者而不利国者有。两者皆对大魏无利。”
府中幕僚对视一眼,明白过来大殿下这是打算借此机会安排自己的人融入其中。这样也意味着他们来年科举又多了许多机会。
梁承耀皱着眉,神色凝重,“此事朝廷惯有法度。可属下担心那些朝臣们会不会借题发挥。您要不要想个对策?”
“朝臣数百人,总有不服者。他们若真要借题发挥,也未必能对本宫如何。不过你倒是提醒本宫了。”桓儇睇向坐在下首第一位的乐德珪,叮嘱道:“德珪,你那边只怕已经被山东盯上。此次考课在即,不少官员会提前来长安走动,你多加小心。”
“微臣明白。”
话音一落,谢长安带着笑的声音传进了殿内。
“大殿下您这么着急召见微臣,可是有要事安排?”于阶前止步,谢长安躬身作揖。
“带人走一趟草滩镇,今夜派人守在城中的香铺附近。”桓儇又看向梁承耀,将手中的玉坠丢了过去,“承耀,本宫已遣温行云前往青州。你随他一块去吧,万事小心。”
事情安排妥当。话题又转归到山东的事情上。此事从去年年末拖到今年年初,青州都督已经从青州回京叙职。为的什么不言而喻。
叩击着案几,桓儇叹了口气。挑眉看向下首的几人。
“大殿下,山东的账还没有眉目么?”洛阳同来的赵姓士子,面露凝重,“属下时常在酒楼听见他们议论此事。似乎对您此举不满。”
话止桓儇神色不变,捧茶饮下一口。
山东的事她已授意乐德珪调查。所有查出来结果,除了乐德珪外再无第二人知晓。摩挲着腕上的紫檀佛珠,桓儇微微挑唇。
“行了。今天暂且到这,都回去歇着。德珪你们几个留下来。”
被点到名的几人互相看看,低下头。看样子大殿下这是另外有事要吩咐。
“落雪观情况如何。”桓儇面上挂着笑。右手撑在下巴处。
话落耳际韦昙华掩唇轻笑,“大殿下当真是神机妙算,落雪观里果然另有玄机。按照您的吩咐,昙华已经查得差不多了。”
“那正好,谢长安那边也准备动手。”桓儇凤眸微眯,换了个姿势倚着凭几,“谢长安若你办好了此事,本宫自有嘉奖。朝中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眼珠一转,谢长安看了看桓儇。
“大殿下您这是同我祖父做了交易么?”
谢长安垂首盯着脚下富丽的地毯。自打他决意离开谢家,不靠谢家的荫庇自己闯出一番事业来。祖父便对他不管不问,大有一副要放任他自流的意思。
可如今看,祖父似乎同裴中书和大殿下都做了交易。
见谢长安这副模样,桓儇掀眸一笑,“荀侍郎说一个小小的司门侍郎,整日游手好闲的。谢长安你的心思如何,本宫清楚。既然决意不靠谢家帮忙,那路只能你自己走。”
“啧,谢兄你这是打算追荀娘子么?”韦昙华睨她一眸,不禁揶揄起来,“要不要我帮你出出主意?”
闻言谢长安拼命地摇头,“昙华娘子的好意我心领了。攸宁念了你好一会,你要不要去找他。”
“行了,谢长安你很闲?该准备的都去准备吧。本宫今晚要看到成果。”
呷了薄怒的话落下,谢长安哪里还敢逗留。告礼后拔腿就跑。
等几人走后,桓儇看向仍旧坐在原处的乐德珪。
“子邵,害怕么?”
听得桓儇唤自己表字,乐德珪垂首。此行凶险他并非不知道,只是若他不去,还有谁人可往。
“微臣现在害怕有用么?从您挑选臣踏上这条路时,微臣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乐德珪深吸口气,站起身恭敬一拜,“微臣如今在比部无功劳傍身。若能查清山东一账……”
凝望着下首的乐德珪,桓儇眼露深色。半响后,起身走到乐德珪身侧。
“山东那边虎视眈眈。这腰牌你拿着,若真有人对你不测,可保你无虞。”桓儇含笑望着乐德珪,语气温和。
“微臣多谢大殿下。”
目露满意,桓儇颔首轻笑一声,“回去歇着吧。”
负手立于窗边,桓儇望向阶前所植的几簇海棠。眼中逐渐透出几分倦怠来。
“大殿下……”徐姑姑至外而入看着窗边的桓儇眼露担忧。
“本宫无事。只是想起本宫回来居然已有一年之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