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沉,雨仍旧下着。整个公主府都笼在一片迷蒙雾气里,氤氲潮湿熏得各处都是湿漉漉。
碧湖水榭内,桓儇迎风站在围栏边。
“大殿下,宗府刚出来辆马车。”徐姑姑驻足在几步外,沉声道,“不过我们的人暂且不知道是往哪去的。”
桓儇闻言转头,轻哂一声,“让人都撤回来吧。”
话止此处一顿,桓儇伸手拂了拂鬓边垂下的流苏,侧目睇向乌沉沉的天幕。绛唇抿出一道锐利锋芒来。
“徐姑姑,你进宫一趟问问吏部长名榜拟得如何。”桓儇掀眸目光锐利,“不要惊动其他人。”
“喏。”
徐姑姑离去后没一会,之前被派去拿认罪书的谢长安和武攸宁赶回了公主府。在阿韵的指引下来水榭内拜见桓儇。
听得身后的脚步声,桓儇转身轻笑。拂袖指了指身旁的矮凳,示意几人坐下。又看了眼帘外的婢子,冲其颔首。
“事情办完了?”桓儇望向二人沉声问道。
武攸宁闻问点点头,取出两份叠好的纸笺递过去,“认罪书在这,您看看?”
“那两人嘴硬得很,说什么也不肯交代是谁指使他们的。”谢长安端起茶盏猛地饮下一口,抹去嘴角水渍,“我同攸宁废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们开口。”
“动刑了么?”茶盏顿在唇边,桓儇斜眄谢长一眸。
闻问谢长安连忙摇头,“您放心微臣知道分寸,没在二人身上留下痕迹。”
说到这里谢长安舒了口气。幸亏武攸宁提醒了自己,要不然动了大刑。保不齐宗师道那边会借机说他们是屈打成招。
“还不算笨。”桓儇饮下口茶,放缓了语气沉声道:“谢长安你把它誉写一份,原稿暂且放本宫这。”
“喏。”
“大殿下,微臣回来时看见各坊市间多了不少人似得。下这么大的雨,他们还在外面,实在是奇怪。”武攸宁皱着眉,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
话落耳际桓儇眼露深意。要是她没猜错的话,石河县那边已经递了消息到长安。告诉山东那边要小心马周。这个时候派人出去,多半是为了寻找马周。
可惜如今马周在她手里。除去几个亲信外根本无人知晓马周的下落。
“桓峤这回事情办得不错。宗家已经迫不及待了。”说着桓儇望向武攸宁,含笑道:“晚些时候你同本宫去探望马周,先稳住他。”
正说着何姑姑领了阳天过来。
披着雨蓑的阳天站在亭外,恭敬作揖。又看向另外两人,沉声道:“大殿下,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绘好了画像。”
接过何姑姑递来的画册,桓儇挑眉。眼露笑意,示意何姑姑把阳天送回去。
“这人可真细心,就连名字都给我们写好了。这下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武攸宁一脸惊喜地看着画像旁的字,眼露赞许,“大殿下这人是您从哪找的。”
话落耳际桓儇眸光一颤,语气柔和,“借来的。看来闲不下来了,先去探望马周,待会再来处理画像上的事情。谢长安你安心誉写就是。”
见此武攸宁点点头。探首认真地看向桓儇手中画册,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培养出来的。居然有这么好的画功。
盯着画册看了好一会,桓儇不禁低叹。这些人的名字和只言片语的介绍,只怕是出自裴重熙的授意。如此的确免了自己很多麻烦。
想到这里桓儇敛眸掩去闪过的无奈。
言罢,二人各自撑了伞往马周和那一家人暂居的客院而去。
与其说客院倒不如说是废宅。他们所住的院子距离公主府只有一墙之隔,六年前桓儇就买下了这座院子,又在墙上开了道门。方便两边通行,也以此养了一批属于自己的势力。
为了不让人起疑,桓儇特意命人在墙上做了道机关。以假山瀑布为挡,隔住了一应探究的视线。
沿着池塘上的石桥而行,桓儇裙角拂过石上滑腻青苔,其上色泽越发的浓烈起来。
“这地方设计的还真是隐秘。”武攸宁提着灯笼跟在桓儇后面,打量被凿空的假山,“这地方是人力凿空的么?”
“差不多。行了到了。”说完桓儇伸手探向滑腻石壁。在凹槽中摸到一凸起处,用力按了下去。
一声轻响后,石门向右移去露出一条甬道来。二人前后入内,持着烛火行走期间
守在门口的侍卫听见石洞内的动静。下意识地拔剑劈了过去,可对方极快地一闪。剑风还未扫的时,对方已然跃到自己面前。在剑尖上借力点足跃起,落在了假山顶上。
“是本宫。”桓儇仍旧撑着伞,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刚刚做得不,回头有赏。”
忽有一道闪电劈过照亮夜空,也照亮了假山顶上的桓儇。
瞧见是桓儇,侍卫连忙撤剑。恭敬地跪地行礼,“叩见大殿下。”
“继续做你的吧。攸宁随本宫来。”
虽然知晓桓儇武功好,但是武攸宁没想到居然这般厉害。不由看了桓儇好一会。
察觉到武攸宁正看着自己,桓儇侧目轻笑一声,“不必奇怪。智取虽然有用,但是在某些时候武学与谋略密不可分。”
武攸宁闻言颔首。
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走到了马周一行人暂居的客院前。
正好马周刚推门出来。瞧见站在门口的桓儇一怔,反应过来后急忙迎上前。敛衣行礼。
“不必多礼。”桓儇伸手拦住了他,望向东侧的厢房,“走吧去你那说。”
猜出桓儇不愿意惊扰人,马周引着二人往自己居住的西厢而去。
在二人面前搁了两个茶盏。端了茶壶准备斟茶时,只倒出掺着零星茶叶的茶水。
瞧见马周面上的窘态,桓儇摇摇头,“我们一会就走,你坐下来吧。”
“谢大殿下。”
“本宫今日来是想告诉你。本宫的人已经查到了眉目,不日就可返回长安。届时冯仁弘也会被押解。”说着桓儇深深看了眼马周,“那时本宫希望你能出面说明一切。”
“这是自然。只是……”
“只是什么?”桓儇疑惑地望向他。
闻问马周眼露犹豫,垂眸语气低沉:“草民担心有人会对那家人不利。这世道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