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将士瞥见远处有人策马奔来,不由慌乱起来。连忙命弩手来城墙持弩备战,毕竟这些日华州起了叛乱。谁能保证这人是不是盗寇派人的奸细。
抬首望了望城头上那些个对着自己的锐利箭头,桓儇眼底划过赞许。
见她勒马,城上将士高喊道:“你是什么人?眼下已经过了开城门的时候,你还是就地返回吧。”
“流民聚于城外,强者以弱者而食。”桓儇望着城上将士,语气微沉,“便是不让我进去,也该让这位娘子进去吧。否则朝廷追究下来,你担待不起。”
骑在马上的桓儇威严感十足,不知是不是被她所唬住。说话那个将士面上闪过一丝惊惧。犹豫一会,“并非我等不顾念你二人,而是刺史下了严令。一旦关了城门不允许任何人入内。二位不如在城外将就一晚?”
知晓自己今夜是进不了城,桓儇眉头微蹙。左右看了眼,在城门口寻了个干净地方。对着王月娘颔首一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暂且在这歇一会,明早再进宫。”瞥见王月娘舔了舔嘴唇,桓儇起身解下个水囊递过去,“喝口水吧。你好好歇着,我来守夜。”
经过刚才一事,王月娘见识了桓儇的厉害。谢过她后,倚着城墙小憩起来。
听得身旁王月娘的呼声,桓儇将湛卢横于剑上。扶着其上纹路,神色莫名。刚才在路上闻到的古怪味道,此时正顺着夜风飘入鼻中,激起了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感。胃腹中强烈的痉挛感迫得她直犯恶心,往前奔了几步,最终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那种吐法仿佛是要将五脏六腑洗个干干净净,才肯罢休。她扶着墙闭目喘息着,仍由胃液溅上衣角。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酸涩味,垂下来的左手握紧又松开。
虽然此前也在古书上看过,易子而食,以人为菜的记载,但是未曾想到自己居然能亲眼所见的一天。她自认自己是见惯了风浪,是踏着血腥才能走到如今的位置。遇见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愤慨。
思绪至此,桓儇回头望了眼已经熟睡过去的王月娘,禁不住心生感慨。若非遇见自己,只怕王月娘也成了锅中物。至于那些早先前被挑走的,就没那么好的运气。难以言喻的无力感瞬时蔓延在心头,深一吸口气,伸手抹去了唇角的痕迹。
空气中古怪的味道逐渐散去,桓儇抿唇重新找了个块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
晨光刺破天幕洒在身上,同时传来的还有城门开启的声音。桓儇也睁眼望向了开了一条缝的城门。
从城门中探出一人来,警惕地打量眼桓儇二人。
“快进来吧。将军怜你二人在城外待了一夜,特意让我放你们进来。”言罢他朝桓儇招招手,示意两个人一块过来。
摇醒了熟睡中的王月娘,在她说话之际。桓儇摇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牵起马缓步进了郑县。
谢过开门的将士,桓儇牵着马往前走去。目之所及不比城外好多少,仍旧是一片荒凉。
在城中叩了半响,总算找到一家愿意接纳他们的客栈。付足了银钱,又叮嘱掌柜好好照顾她。桓儇这才动身离开。
看着大门紧闭的县衙,桓儇扬唇冷哂。上前以持杵击鼓。
“谁呀大清早就来找不自在。”揉着惺忪睡眼的兵士开了门,一脸不满地看着桓儇。
扫量眼面前的兵士,桓儇从袖中取出一物,“本宫封号镇国,让你们县令来见本宫。”
本宫二字入耳,原本满脸睡意的士兵一下子清醒过来。折身往府内跑去,口中高喊。
“长安派贵人来了!”
他这声喊得中气十足,就连栖在树上的鸟儿,也被惊得振翅高飞。盘旋在府衙上空。
不多时一绯袍官员步履匆匆地跑了过来。最后脚下一个踉跄,直接伏跪在桓儇脚下,嘴里高呼着有失远迎。
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郑县县令,桓儇挽唇轻笑,“刘县令不必多礼,起来吧。”
“微臣叩谢.....呃......”刘县令一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桓儇。他只知道有贵人来了府中,可是他并不知道是谁。眼下竟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我姓桓名儇。”
“微臣叩见镇国大长公主。”
知晓了来人的身份,郑县县令态度更是恭敬。亲自将桓儇迎进了屋内,在她进门的时候,一中年男子领兵驻守在门外。
“需要这么提防么?”接过县令夫人递来的茶水,桓儇温声道:“眼下城中百姓的情况如何?”
“大殿下,您也瞧见了。进郑县的路都被流民所堵,城中的流民也……为了怕他们丧失理智下来抢掠县衙,微臣不得已才派兵驻守在门口。”说着刘县令又跪了下来。他已经从仆役口中得知桓儇被关在城外一夜的事。得亏这位主没事,不然他难辞其咎。
说话间县令夫人带人端着早膳进来,在案上一一摆好,又温声道:“饭食简陋,比不上宫中还望大殿下见谅。”
瞧了眼案上琳琅满目的早膳,桓儇眼中闪过讥诮,面上神色未改。只是在目光落到眼前那碗肉粥上时,不由泛起一阵恶心感。连忙掩鼻。
“大殿下?”县令夫人疑惑道。
“劳烦夫人去换碗清粥来。本宫身负皇命理应同陛下一块减膳。”言罢桓儇伸手把肉粥推远了许多,神色也随之缓和下来。
见状县令夫人看看刘县令,欲言又止。最终只好吩咐婢子去重新换碗清粥来。
眼见婢子要把肉粥端走,桓儇似乎是想起什么来,皱眉道:“刘县令喝吧。眼下这个情况更不能浪费粮食。夫人也一块坐下。”
二人对视一眼,依言坐下。比起二人,桓儇面上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大殿下,您若是不弃的话。不如暂且在下官府中歇息一会?外面那些流民可不是什么好人。”
听着刘县令的话,桓儇皱眉。持勺的手一顿,最终颔首道:“好。”
这个时候不养好精神,许多事情的确没法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