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宴二年正月二十二,太后温初月薨逝于长乐宫,时年三十六岁。同日高平王袭击公主府,刺杀大殿下。计划失败,被大殿下所擒后交于大理寺和刑部处置。
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礼部南院的科考扔家进行着。唯一不同的是,宫中各处都挂着素幔。朝廷官员皆着素衣,腰间系在白巾。神色严肃的看着底下一众考生。
公主府的马车,也在这时进了宫。ωωw.cascoo.net
桓儇步下马车,头顶随之多了把伞。同来的裴重熙为她撑起了伞。
上前几步,桓儇探首望向天幕。灰蒙蒙的天空中不断有雪花落下,风裹着香烛的气息吹到鼻间。
“我先去政事堂。”裴重熙将伞递给她,转身往政事堂的方向走去。
桓儇敛眸,随着引路的内侍一块踏进了内廷。路上恰好遇见宗正卿桓觉,二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了几句。直到走到长乐宫前才停下交谈,神色凝肃地走了进去。
先帝妃子并无多少,大多数都带着太妃的尊称去感业寺清修。是以殿外侯着的大多数都是外命妇,见桓儇来了,纷纷让出一条道。
踏进殿内。空气中浮动着来自沐浴水的香料气息。不断有宫人端着淘米水,从她身边走过,去敛床前为温初月清洗身体。而桓淇栩则一身素衣跪在敛床前。
听见脚步声的郑毅转头。见是她来了,欲开口,又见她摇摇头,又将话咽了回去。
桓儇就这样静静看着桓淇栩,一句话也不说。小敛最讲究一个善字,是以无人敢在这时多言一句,连带着殿内殿外都陷在了沉闷与压抑中。
“囡囡。”
一道温柔的女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桓儇寻声望去,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妇人奔向了殿内,黎姑姑一脸担忧地追了过来。
那老妇人在看见桓儇时,脸色哀伤有所缓和。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子,目露慈爱。
“囡囡不怕,阿娘来看你了。”
桓儇一分未动。她记起了眼前这个妇人是谁,温初月和温行俭的母亲。不过她并不记得她姓什么,只是隐约记得与琅琊
。王氏有几分联系。
“囡囡是谁害了你?告诉阿娘,阿娘替你报仇。”说着竟是伸手去掐桓儇脖颈,“是不是她害死了你。”
一旁的郑毅和黎姑姑见状,连忙去拉开二人。
“温夫人,这是大殿下啊。”
在温夫人恍惚的间隙,桓儇已经退到了一旁。偏首看向敛床前的桓淇栩。听见动静的他已经站了起来,神色哀伤地看着温夫人。
“外祖母,阿娘只是睡着了。”桓淇栩的目光移向桓儇,眉梢蹙起,“姑姑,你的伤没事吧?”
闻问桓儇摇头,“无碍。”
虽然二人隔得距离不远,但是桓儇仍旧在他身上察觉到一种疏离感。眸光微闪,原本想上前安慰,也不由自主地顿在了原处。
深吸一口气后,桓淇栩移步往外走去。很快就有内侍进去,将敛床请到宫中停灵之所。
起灵需回避,是以桓儇跟在桓淇栩身后一块走了出来。
姑侄二人一前一后站在阶前。在她们身旁是被人搀扶着的温夫人。
“姑姑,同朕来。朕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话落姑侄二人一块走向东侧的廊庑。
止步在廊庑上,桓淇栩叹了口气,“朕希望姑姑能停下来。”
“臣不明白。”羽睫轻垂,细密的睫毛在面上覆下一层光影。桓儇静默一阵,“陛下又希望臣做什么呢?”
“和温家化干戈为玉帛。”cascoo.net
沉沉的嗓音里夹杂了几分恳求的意味。
凝视着桓淇栩的背影,桓儇眸中蓄起几分无奈,叹道:“恐怕不能让陛下如愿了。”
她与温家这场博弈,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若她就此放下,死得就是包括裴重熙在内所有追随她的人。而温家退则万劫不复。
两方的刀皆悬在了双方头顶,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性。正如离弦之箭,没有回来的道理。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换回来的只有良久的沉默。
没一会那边传来郑毅的声音,说是太后的梓宫已经请到了停灵之所,还请陛下移驾。
“陛下,虽然世间诸事皆有权衡,但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
。简单。倘若陛下因为怜惜亲情之故,放任外戚做大。那么迟早会引发前朝汉室的吕、窦之祸。”
语调虽然款柔,但是却足以让外面的人听见。
和温家交好的几人纷纷看了过来。可被桓儇扫了眼,又纷纷别过头去。
帝王启辇离开,内外命妇们也相继跟了上去。
坐在轿辇上,桓儇神色复杂地前面帝王的轿辇,喟叹一声,转头和徐姑姑说起话,“让人再去长乐宫搜查一番。”
她还是觉得温初月病得蹊跷。
徐姑姑应诺离去,消失在一侧宫道上。
停灵的宫殿外聚着温家嫡系的族人。一步下轿辇,刚好对上温嵇的视线。
丧礼上的仪制会由宗正寺和太常寺按制操办,其余人按制而行便可。是以很快就进入了今日的尾声。但是温初月的灵柩,还需要在此停灵七日,方才能起灵出殡,前往顺陵和先帝归葬。
众人各自散去,而桓儇还要去处理高平王的事,也跟着离开。
“大殿下。”温嵇唤道。
听见温嵇唤自己,桓儇转身,“温太傅。”
二者互视一眼,一同走向东侧的长亭。此时四下无人,唯有鸟鸣入耳。桓儇与温嵇相对而立,许久未言,皆在等着对方开口。
从决意设局对付温家,让皇帝舍弃温家开始,她就没想过收手。是以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她并不着急,反而颇有耐心。
双方皆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错一步,则满盘输。
辰光一点点流逝,雪不知在何时停了。远处的瓦檐山石上,依然覆盖了一层薄雪。
温嵇敛了袖子,睇向桓儇,沉声道:“到了如今,殿下还要斗下去么?”
闻言桓儇低笑,手掌扣在石栏上所雕的莲花上,“世家和皇权从来不能并存。”
她对付温家并非单纯私心,更多还是因为忌惮温家来日做大,威胁到皇权。虽然温行俭和其他温家人,皆不如温嵇,但是将来若是出个王莽之流,皇权易主,必将祸乱朝政。
“那么老臣祝愿大殿下福寿安康。”
凝视着温嵇离去的背影,桓儇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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