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袁暮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刚睁开眼,袁暮就像触电般,猛地从冰冷的地上一跃而起,惊慌失措地环顾左右。
等他看清周围的情况后,激动的情绪才稍微平缓些。 原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烂尾楼前的荒草堆里。
傻愣愣地望着阳光下的烂尾楼,袁暮只觉得恍如隔世,仿佛昨夜的惊心动魄都只是过眼云烟。
一会后,袁暮猛地察觉到不对劲,只见昨晚被烈火焚烧的烂尾楼,现在竟然完全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火灾痕迹,而且他被烧伤人型生物几乎开膛破肚的致命伤口也消失不见了。
惨死的摄影师和导演、恐怖的烧伤人型怪物、王者降临的漆黑恶魔、血红色的诡异波动,燃烧的烂尾楼,还有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模糊童影。
一幕幕难以用常理解释的画面走马观花般在他脑海中重现,但是现实却又在否认着这一切,袁暮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突然间,一阵微弱的呻吟声把他的思维打断。
袁暮立即就如惊弓之鸟跳起,极度警惕地望向声源处。
一道人影突然从及膝高的荒草中坐起,等袁暮看清后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克鲁斯,紧接着白衣人也醒了,没想到是个眉清目秀的妹子。
两个大难不死的幸运儿此时举目茫然,半天都搞不清状况。
袁暮也不多说,满脑子的疑惑得不到解答,只能暂时归咎于未知,开始默默地检查自身的装备。 背部和探照灯帽子已经丢失,自拍杆也不知所踪,诡异的是,手机还完好无损地躺在他口袋中。
(我明明记得手机当时就落在烂尾楼里,难道这是系统自动跑回来的?)
最近经历过太多的匪夷所思事件,袁暮反而有些麻木了,叹了口气就准备离开。
他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克鲁斯二人之后何去何从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三人不过萍水相逢,袁暮昨晚没故意用他们来垫背已经算是非常有良心了。
只是当他刚转身,原本呆若木鸡的克鲁斯猛地一震,眼眸中流露出刻骨铭心的极度恐惧,显然是回忆起昨晚的一切,旋即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拦住袁暮,眼神呆滞,疯了般不停地念叨,“你不能走,不能走……” 袁暮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侧身就想绕开,可是克鲁斯好像魔障一样,转个弯又拦住袁暮面前,继续无意识地嘀咕着。
“让开!”袁暮冷冷地说道,说起来他对克鲁斯的印象非常不好,昨晚克鲁斯那副蛮横的嘴脸还历历在目。
克鲁斯不为所动,顽固地拦在袁暮面前。
袁暮二话不说就踹了过去,顿时把他踹了个狗吃屎。
克鲁斯在地上滚成一团,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挣扎着爬起来抱住袁暮的大腿,崩溃地嚎哭道,“你不能走啊,求求你,你别走啊,呜呜呜~” 白衣妹子性格有些迷糊,眼见两人这般闹腾还在继续发着呆。
袁暮:……
最终袁暮还是带上两人。
三个小时后,在南郊特岭镇一家宾馆内。
袁暮叼着烟坐在窗前,晃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克鲁斯的情绪似乎平静不少,只是整个人显得呆滞无声,身体还时不时地发颤,显然还没从昨晚的噩梦中彻底振作过来。
白衣妹子叫张琳琳,昨晚一开始就被袁暮踢晕过去,很幸运地没经历到地狱一般的景象,只是现在她非常郁闷,团队里的摄影师和导演不见踪迹,而克鲁斯又像惊吓过度似的,怎么问都没反应,袁暮又是个闷罐子,她拿两人没办法,也不好离开,只能在一旁生闷气。
“阿龙是我的发小……”
克鲁斯突然说了句。
袁暮回过神来,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克鲁斯没有在意袁暮的异样眼神,梦呓般继续说着,“我们从小学开始认识,足足二十五年了,他非常有天赋,人也够义气,为了和我一起创业,从原先的大影视公司辞职,我们两人从无到有,奋斗了快十年才有现在的成绩……”
“我承认,我的直播模式是有糊弄人的成分,但是现在这个社会,想红必须不走寻常路啊,我还算好的了,起码我不会带假货骗粉丝…我只是用一些特殊手段来运营节目效果,难道这也有错吗?”
“为什么,为什么阿龙他会有那样的下场?”克鲁斯眼神中渐渐地有了光彩,袁暮能看出来,那是名为仇恨的炽热光芒。
袁暮默然,显然克鲁斯口中那个阿龙不是惨死的导演就是摄影师,此时的克鲁斯一时间难以接受昨天还活生生的发小好友,一夜之间就天人永隔。
噗通!
克鲁斯突然间跪在袁暮面前,吓了袁暮一跳。
克鲁斯嗵嗵嗵地叩了三个响头,红着眼睛说道,“帮我,帮我一把!我不想阿龙死得不明不白!”
袁暮沉默了下来,良久后才幽幽地开口道,“你怎么知道我能帮你?或者说凭什么我要帮你?”
“你不是普通人!”克鲁斯沙哑着嗓子,整个人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咬牙切齿道,“虽然我们刚见面时闹得不愉快,但是昨晚那样的危急情况,你并没有因为我的原因而对张琳琳见死不救,足以证明你是个好人!再者你是个主播,而且应该是个新人主播,我不知道你是为名还是为利,但是我能帮到你!最关键的是,我能看得出来,你并不是单纯地去烂尾楼搞探险直播,你知道烂尾楼的秘密,至少知道其中一部分秘密!”
袁暮默默地吐出一口烟雾,直直望着克鲁斯,克鲁斯毫不见怯地与之对视。
“为什么你会认为我不是普通人?又是什么让你认为我知道烂尾楼的秘密?”袁暮不答反问道。
“直觉!”克鲁斯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之所以能从激烈的主播行业中闯出头来,除了我和我的团队不懈努力之外,全靠我异于常人的直觉!理智告诉我,我不可能从俗世力量中帮阿龙讨个公道,但是我觉得你能,所以我赌一把。”
袁暮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把克鲁斯从地上拉起来,平静地说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罢转身就开门出去。
在走廊外,袁暮重新点了根烟,表情有些纠结,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拨打了名片上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话筒里传来一阵悦耳的女声。
“你好,我是殷桃。”
没错,这就是几天前殷桃留给袁暮的名片,原本袁暮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这个麻烦缠身的美丽少妇再有交集,但是烂尾楼的情况凶险到极点,正面硬刚只有死路一条,想要完成任务,他只能另想他法。
“…我是袁暮,殷女士还记得我吗?”袁暮如实说道。
电话那边明显楞了下,很快就传来殷桃欣喜的声音,“救命之恩不敢忘,殷桃怎敢遗忘恩人?只是有些诧异袁先生会突然给我电话,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需要关于南郊烂尾楼的详细信息,越详细越好。”袁暮开门见山地说道。
“……”殷桃原本以为袁暮回心转意要去她公司上班的,没想到他竟然提出这么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请求,不过殷桃也没有多想,很干脆地回答道,“最迟两个小时能有消息,请给我一个电子邮箱地址。”
“嗯,XXXX,我等你消息。”袁暮说完就挂了电话。
说实在的,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特意去麻烦殷桃,习惯孤独的他很不愿意与陌生人有太多的纠纷。
自觉告诉他,想要最短时间攻克烂尾楼这个悬殊任务,他只能寻求殷桃帮助。
回到房间,克鲁斯正在与张琳琳交流着什么,张琳琳表情激动,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应该是克鲁斯对她说出真相,一时间接受不了。
袁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脚翘在茶几上,抱着膀子就准备睡觉,突然说道,“我答应你。”
克鲁斯闻言浑身一震,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袁暮说完就不管克鲁斯如何去说服张琳琳,开始闭目养神。
昨晚在烂尾楼里的生死厮杀,虽然神奇地恢复了伤势,但是精神上的疲倦依旧困扰着他,刚闲下来,困意就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半梦半醒间,袁暮感到自己就像是在做一个清醒梦,明明有意识,却偏偏醒不过来。
恍惚间,袁暮似乎看到四周黑漆漆的前方出现光芒,而且还传来时有时无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向着光芒处走去。
袁暮感到意识非常迟钝,只能茫然地继续向前。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
袁暮好似听到一阵凄厉的求饶声,声音沙哑稚嫩,充满了恐惧,好像是一个孩子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走没多远,袁暮眼前一花,周围的环境变得清晰,这是一个空旷简陋的房间,灰暗肮脏的混凝土墙体,凹凸不平的水泥地板,空洞的门口,一盏外设灯泡正孤零零地悬挂在门槛边上,散发出橘红的光焰,宛若监狱般森然压抑。
袁暮当即大吃一惊,意识也瞬间清醒过来,只是还没等他搞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一个面目狰狞的矮小汉子手里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剁骨刀闯了进来。
袁暮又是一惊,还以为矮小汉子要对他不利,本能一脚踹去。
下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袁暮的脚板直接穿过矮小汉子,仿佛矮小汉子是空气一般,顿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袁暮满脑子的问号,匆忙找回重心,急转身,似乎那个矮小汉子也没察觉到袁暮的存在,径直地走到角落。
“不要啊,你不要过来,爸爸,救命啊~”
这时候,角落里传来一阵恐惧至极的叫喊。
情况越来越怪异,袁暮咬牙冲上前,眼前的一幕让他感到目眦欲裂。
只见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孩童被呈大字型捆绑在一张木板床上,本该天真无邪的澄澈眼眸被无尽的绝望所取代,小小的身躯奋力地挣扎着,用力之大甚至把被捆紧的手腕都摩擦出血来。
然而那个狰狞的矮小汉子对于孩童的求饶视而不见,丑陋的脸庞更是近乎扭曲,堆满了凶残至极的表情。
“小鬼,算你倒霉,一个月都找不到买家,只能把你废物利用,别怕,忍忍就过去了。”说话间矮小汉子的视线在孩童身上到处移动,手里的剁骨刀下意识地晃动,似乎在找合适的下刀位置。
“爸爸,爸爸,救救小军,小军害怕~”孩童哭得喉咙都破了,可惜仍未能引起矮小汉子的怜悯之心。
“东子,止血家伙准备好了没?”矮小汉子回头冲外面喊了句。
外面很快就传来一个男声回答道,“准备好了,那群叫花子也快来收货了,三哥你动作快点。”
“好嘞!”矮小汉子撸起衣袖,眼神凶狠地抬起锋利的剁骨刀,高高举起,猛地朝孩童的右手肘部跺去。
“畜生,住手!”袁暮眼睛都红了,怒吼一声就扑上去,可惜扑了个空,他根本就无法接触到这里的任何东西。
“啊!”孩童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喊声,下一秒血光四溅,在厚重锋利的剁骨刀下,孩童的右手顿时与身体分离,殷红的血液如高压水枪般喷溅而出。
看矮小汉子动作娴熟,仿佛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只是他似乎用力过猛,导致刀刃剁入木板里,不由地暗骂一声,双手去拔刀。
没打麻药的情况下截肢,就算是成年壮汉也承受不住,别说是个孩童了,只见孩童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浑身都在颤抖抽搐。
剧痛之下,孩童突然起身朝矮小汉子咬去。
矮小汉子正在费力拔刀子,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一下子就被孩童咬在左耳上。
“啊~痛死老子了~小兔崽子找死!”矮小汉子杀猪般惨叫着,抡起拳头就往孩童身上砸去,可惜孩童就像失去理智一般,任凭拳头加身也死不松口。
“特么的,老子弄死你!”同样感受切肤之痛的矮小汉子爆发出一股凶悍之意,猛地拔出剁骨刀,愤怒地朝孩童捅去。
嗤啦~
锋利的剁骨刀轻松地捅入孩童的胸腹里,孩童哪能承受得住,顿时脱力般松开嘴。
矮小汉子总算从孩童嘴里脱身,第一时间就摸向受伤的左耳,发现耳朵被咬下一半,入手就是一片血淋淋。
又痛又怒下,矮小汉子用力地拔出捅入孩童身体里的剁骨刀,一股血箭喷溅在他身上,把他淋了个通透。
“让你咬我,让你咬我!”矮小汉子喘着粗气,提着刀子一下下地捅入孩童的胸腹,甚至在孩童断气后还犹不解恨,继续地泄愤。
袁暮早就在一旁看得怒不可歇,可惜他不能去救那个无辜的孩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惨死在矮小汉子的刀下。
“畜生,畜生啊!该死,该杀!”袁暮颓然跪在地上,无能狂怒地捶打着地面。
不知过了多久,周围的时间流逝仿佛瞬间加速,斗转星移不过弹指间,只是袁暮恍若未觉。
“哥哥,你愿意帮帮我吗?”
一阵幽怨的声音把袁暮惊醒,他猛地抬起头,眼眸赤红,胸膛剧烈起伏着,浑身散发一股野兽般的危险气息,显得余怒未消。
一道模糊的影子突然出现,像极了刚才看得的那个惨死的孩童,袁暮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哥哥,不要难过,我已经死了很久了,你无须为我难过。”模糊童影幽幽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帮我从绝望的痛苦中解救吗?”
“好,我答应你!”袁暮泪流满面地说道。
“有人告诉我,你能帮到我,所以我大胆地请求你,帮帮我们吧,找出当年的真相,然后结束烂尾楼的绝望循环……”模糊童影愈发地透明,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有人告诉你?是谁告诉你的啊?不要走,把事情说清楚啊?”袁暮急忙地伸手想拉住模糊童影,可惜只拉了个空,同时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感,意识又开始模糊了。
“想要破解烂尾楼的绝望循环,就要从源头下手,而源头就在于…再把…送到…就可以……”
模糊童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就像受到干扰的电子设备般,最终完全消失。
“不要走,源头到底在哪,说清楚啊~”
……
“啊~”
袁暮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如受惊的野兽般突然暴起,把房间里的两人惊呆了。
“你,还好吧?”克鲁斯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道。
“嗬嗤,嗬嗤…”袁暮剧烈喘息着,只觉得头晕目眩,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颤抖着手拿起香烟,一个简单的点烟动作做了几次才成功,可见此时的袁暮情绪有多么不稳定。
克鲁斯看出袁暮神态异常,也不敢贸然打扰。
过了很久,袁暮才勉强压下激荡的情绪。
拿起正在充电的手机一看,才过了不到一个小时。
突然间电话响起,袁暮深吸口气接通电话。
“不负所托,袁先生,大体上所能收集的资料都已经整理好了,请在电子邮箱里查阅。”殷桃在电话里笑靥如花道。
“嗯,辛苦了。”袁暮干巴巴地道谢。
殷桃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说道,“恕我冒昧,虽然不知道袁先生为什么会对南郊烂尾楼感兴趣,但是我想奉劝您一句,烂尾楼很危险,如非必要,请不要与其产生关联。”
“好的,多谢关心,我自有分寸,再见。”袁暮说完就挂掉电话,打开邮箱,查阅起殷桃发来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