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达安排宿营、挖井。木栅不够,就用古城垣废墟为基础,把残破的地方用带着的木栅或者马车堵上,草就了一个简陋大营,士兵们就地支上帐篷。
但是最大的问题难以解决——水。
挖了几处,一滴水也没有,这些人绝望了,只好用带着的淡水,已经冻成冰疙瘩了,闻达命令赶快化开,做饭饮牲口,每个官兵只分到半碗饮用水。他们已经渴得浑身冒烟,半碗水,一口就干掉了,润润嗓子还差不多。
这晚饭就不用说了,虽然饿得前心贴后背,没有水,将士们勉强吃了一点干粮,渴得根本无法入睡。
中军大帐里,几位使节在议事,主要是水的问题。哈三也在,他告诉大家,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少,应当多多储备一些冰块。这时候喜子走过来,在李达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躬立在旁边。
大家看到李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环视一眼众人,说:“跟我来。”
大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随他走到大帐外的临时马厩。这是两匹宝马和中使拉车用马的专用马厩,从来不和其他马混在一起,这就是能逃过瘟疫的主要原因。
他们一过来,六位士兵都跪下去磕头,战栗着不敢仰视。陈鲁明白了,是那两匹宝马出事了。
大家在火把的照耀下,看李达那两匹常用马好好地拴在那里,而那两匹宝马却不见了踪影。这里马的数量不错,还是四匹,如果不细看,真不当一回事,但是事实上已经被人家掉了包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这有些不可思议。
不等李达问话,其中一个士兵说话了:“大人超生,小的不敢撒谎,对天发誓,我们六个人从来没离开过半步,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换了,小的感觉就像做梦。”
闻达走了过来,来回走着,看了一会儿,听这个士兵说完,怒从心头起,拿着马鞭子,不由分说,劈头盖脸地往这几个士兵身上招呼。李达也不阻止,抽的这几个士兵哭爹喊娘。
李先劝住闻达,问这个士兵:“你们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现这马不一样了?”
这个士兵哭着说:“回大人话,到这以后,给它们喂料时发现的。婉儿和霹雳就喜欢吃黄豆料,吃的时候要先嗅一下,如果闻出是黑豆料就一口也不吃了。而这两匹马虽然高矮颜色都差不多,但是吃起料来就像是饿死鬼托生的,我们一放下料,它们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我们感觉不对,拿火把在近处一照,根本不是婉儿和霹雳,不知道是哪个千刀万剐的害我们啊,大人。”
说完几个人又大哭起来。
李达心里焦躁,一跺脚回到了大帐,就在这时大营门口传来了喧闹声,陈鲁让哈三去看一下。
哈三远远看去,营门口聚集了许多火把。他向空中看去,星汉灿烂,没有什么异样,放下心来。看见有士兵往来奔走,问其中一个:“你们干什么呢?马上就三更天了,还不睡觉?”
“大人,有人在拿干粮换水。”
哈三没理他,走过去,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乡民在和士兵们交易,其中胡春百户也在,他和哈三打了一个招呼。哈三观察了一下,没什么不对,就是觉得很可笑。看起来缺饭还受得了,没水是真不行。
士兵们用已经冻得当当硬的饭团子换水。有几个乡民拎着一个大桶,给一个饭团子,他们就给一大碗水。哈三看时,桶里的水已经快没了,士兵们还在挤着换。
他看见有一个乡民已经没水了,桶里装着饭团子。可能是舍不得这么好的饭团子,虽然没水了,在破衣服里抠了半天,抠出来几张皱巴巴的几文钞,也能换一个饭团。
士兵本来不想卖给他,看他们可怜,也只收了这三四张。其他的有水就换,没水就算了。
哈三对亲兵说:“问他们,在哪里弄的水,本将有重赏。”
亲兵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说:“他们就是笑,不告诉,有重赏也不告诉。”
哈三哈哈大笑,说:“刁民!”然后又喊了一句:“行了,坚持一下,熄灯吧,明天就有水了。”
哈三无暇去处理这些破事,这两匹宝马才是大事。赶紧回到了大帐,简单地汇报了一下。大帐里的几个人正在为宝马的事发愁,听他说完,都礼貌性地点点头。
李达说:“这件事就这样了,两匹马而已,无关大局,三更天了,老规矩,五更启程,找到水源后再做饭。”
闻达准备回去,临走时又说了一句:“丢了中使大人的宝马,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李达叹口气说:“本使确实喜欢名马,但是这次不同以往。圣上钦赐婉儿这个名驹,有深层意思。西域各国,因为盛产名马,藐视天朝。我们带着婉儿,一路走来,也让西域各国看看,我们天朝也有名马。”
陈鲁恍然大悟。皇上圣明,早就有了开设马市的想法。但是丢了御赐的宝马,那就是死罪了,也难为这位中使大人沉得住气。陈鲁对李达不免刮目相看。
第二天起床的云板响了,陈鲁起床,还没等洗漱,喜子来报,中使有请。
陈鲁看他慌慌张张,脸色惨白,心里也不免打鼓,说:“公公先回去,我老人家随后就到。”
草草整理一下,赶忙来到议事厅,大家都到了,几个人神色紧张。李达示意喜子,把一个圆形纸片递给陈鲁。陈鲁拿过来一看,这是华夏人常用的烧纸,是冥币,烧给死人的。他狐疑地看了李达一眼。
这时哈三也看到了,脸一下子变得惨白,问道:“中使大人,那几张呢?人没事吧?”
李达说:“喜子,你把闻将军说的讲一遍。”
喜子说:“闻将军在安排病人,我告诉两位大人吧。”把夜来的事讲了一遍。早晨起来喝过水的人肚子涨得溜圆,人也昏迷不醒,有几个没换到水的士兵,早晨看到天朝宝钞都成了这个冥币,当时就昏了过去。
陈鲁心里嘀咕,自己没得到一点暗示,也没有梦境,不知道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