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在家也很忙碌,要与建安当地的官僚交接,至于她们几人,倒也没有怎么歇息,一直在准备搬迁的事情。
从繁华如斯的建安城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谢令姜莫名松了一口气。
永嘉之乱,晋室南迁,陈郡谢氏举族自陈郡阳夏到金陵,如今金陵谢氏也显有声名。 临走之前,谢奕也得知自己家的长女究竟做了一件如何特殊又极有功德的事情,此事还是南康公主驸马都尉桓温在早朝之后,特意与自己说的。“将军养了一个好娘子,谢氏有此女不必金枝玉叶差呀!”
谢奕起初还不明白,等到了官衙,一个个的那些官员们个个都恭维自己,然后就感激自己安西将军府居然筹措了上万金赠予前线将士。
起初想着如果陈郡谢氏大房能随便赠与前线将士万金,那该是究竟如何的豪富啊,可是等到安西将军府收拾回玉老家的行囊先发运的时候,众人才赫然发现,的确是,折价卖了全府,究竟是何等魄力?
他们这些朝臣自然没有什么门路,能知晓是安西将军的嫡长女做出的决定,可是南康公主驸马都尉桓温,却是什么都知晓的,有时候世家之类的门路,往往他们这些在外头的,郎君们还不及闺中娘子大妇知晓的多。
谢奕心里头有几分唏嘘不已,倒也没有什么心疼的感觉,临走之前只瞧着自己的妾室王氏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谢奕,只觉得有些腻歪的很,或许在塞外呆的久了,瞧见的人大部分都很清瘦,王氏生的这般富态,倒是有些不大讨喜,不过好歹也为自己养了四郎,还有这个长得像自己的二娘谢道聆。 只好勉强宽慰了几句,“果然见你消瘦了些许,平日还是好生注意着身体。”
谢奕左右也说不出来一些别扭的哄人的话,只好又将这平日客套话拿了出来,因着公务繁忙。的确没在妾室房里逗留过,可没想到王氏,听到这话,只想到之前大娘子谢令姜同自己说的那句“阿耶素来夸赞小妇珠圆玉润”,连忙赶不及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难道自己的双下巴不够明显了?所以现在就不得家君疼爱了?
连忙殷勤开口:“家君放心,我必定平日记得多多进补,把身体养的好些,再努力伺候您。”
谢奕没想到自己随意客套的话,居然被对方当了真,眼下瞧着对方愈发肥腻的样子,心里竟觉得有些恶心,当下便目睹的王氏被她的大丫鬟艰难地扶上了马车,然后头也不回的骑了一匹快马,追上前去了。
因着自家夫人阮容,好似并没有搭理他,经自就往前了。路过长女谢令姜的马车,想想还是应该表扬一下。 “长安在家十分乖巧,回去之后,也一定要听祖父,祖母的话,成为家中姊妹们的模范哦!”
比之妾侍,左右谢奕对自己的女儿,身为父亲,还是能够多几句宽慰人的话。
谢令姜心里微微感到暖意,父亲为人直爽坦率,有人说他粗俗,有人觉得他是一员虎将,在她这里有时也觉得父亲还算是粗中有细的,连忙温和回应:“阿耶所说的话,长安一定都记住了,一定保证乖巧温顺,不惹祖父母生气。”
谢奕果然听了女儿这一板一眼乖巧的话又有些着急的开口:“可不能够这般完全听话,那便是一个木头桩子也不可,倘若有人欺负你,也该拿出你谢氏嫡长女的气势,好好教训她!”
谢令姜忍不住扑哧一笑,居然有些花枝乱颤起来,而后忽然掀开帘子,瞧了外面的父亲一眼,“见阿耶骑马匆匆而来,想必是去追阿娘了?” 谢奕忽然想到自家夫人不冷不热的模样,想想夫人平日最听自家小娘子的话,还是朝小娘子打听打听,自己究竟又犯了什么过错,却不自知呢?
“说来也是,长安啊,你就告诉一下阿耶,回头保证买你喜欢吃的棉花糖。”
“阿耶既然想问,便问是了,怎还有这么多的说头呢?”
谢令姜抿着嘴微微一笑。
“你阿娘,最近有什么烦恼吗?” 谢奕想了想,在女儿面前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于是笑着问道。
“这个嘛!”
谢令姜忽然盯着父亲的汗血宝马,而后开口道。
“阿耶忘了长安今年已经快要七岁了,在不是棉花糖可以糊弄了的,倘若这次回到豫州,阿耶愿意给长安弄一匹小马来,长安必定告诉您,究竟发生了什么?”
谢奕果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而后期待地看着谢令姜。
“我听说宴会上,好几位夫人都谈起家君纳妾之事,无论是王相,还是王右军?据说琅琊王氏子弟很少纳妾,又说了中书郎平日里最正颜色,公正不阿,家中也没有豢养妾室。”
谢奕一拍脑袋,看着后面跟着的三个妾室的马车,然后很快的扬鞭而去。只丢下爽快不已的声音。
“在你阿娘面前回头多帮阿耶说说好话,一匹好马是少不了你的!”
谢令姜先是含着笑容目送着父亲远去,而后放下车帘,又不自然觉得伤心。阿耶虽然有三门妾室,可对阿娘的心也算是一片丹心在玉壶了。
高高的桅杆旗子上写着谢字,庄重的马车上也篆刻着小篆的谢字,前头已经运了百十来箱的行囊回来,后面这马车也有十几辆,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的是如今圣人亲封的安西大将军谢奕石,只见他威风凛凛,一身正气。
前来金陵城门迎接的是谢氏的几个小郎君。
谢奕的三子谢泉,称三郎,四子谢倏然,称四郎,幼子谢玄。称七郎。
谢奕二弟谢琚的长子谢朗,称五郎。幼子谢允,称九郎。
谢安的长子谢瑶,称六郎,次子谢埮,称十一郎。
谢万长子谢韶,称八郎。
至于五叔和六叔所养的诸郎君年岁尚小,并不在豫州老家。
“何故小儿郎们都出来了?”谢奕很快的,从马上下来,看着自己家的这些侄儿们,只觉得欢欣鼓舞。
六郎谢瑶道:“这是伯祖和祖父让小儿郎们前来迎接大伯的,也当让咱们这些侄儿们向大伯学习。”
“哈哈哈!好好好!我谢门必兴!”
谢奕乐不可支。
不远处临街的一处茶馆里,三楼雅间的窗户开着,美人榻茶几边各坐了一位郎君。
瞧着这谢氏的马车如水龙一般的进城来,街道两边都是兴奋的探望的人。
其中生着一双凤眸带着笑容的装模作样地摇着手中的白玉折扇,摇头晃脑开口:“今日里谢氏四朵金花一样的娘子都要归来,只是不知道许给你的是哪个表妹啊?”
另一人神色肃穆,身着一身黑衣,分明还只是一个十四五少年,修长的手指,微微的捏着手中的棋子,“这个天扇扇子,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