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盛译行声音暗哑,低沉开口,“她的检查结果还要几天?”
林清霜扭头,一脸紧张的盯着苏临昀。
“林小姐的检查结果大概最快也要一个星期才能出来。”苏临昀顿了顿,如是回答。
闻言,林清霜心中一惊,语气慌张,“那……心灵这个样子怎么办?”
她可以等,小家伙这般模样若是情况再恶化了,可怎么是好。
“林小姐别担心,心灵小姐现在这个情况是可以控制住的。”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苏临昀眸中闪过一丝暖意。
两人的互动,盛译行看在眼底不觉有些刺眼,脸色逐渐难看。
“那醒过来之后呢?”
男人话中的不悦很明显,苏临昀收回临目光,拿出了医生的专业。
“后续肯定是要继续观察的,所以建议住院,对于突发的情况也能够及时的应对和解决。”
“那就住院吧,苏医生,辛苦了。”盛译行点了点头,嘴上说着感谢的话,语气却依旧冷冽。
苏临昀拍了拍盛译行的肩膀,“应该的!”
两人也是认识很久了,他知道盛译行在担心什么。
苏临昀交代一番后,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偌大的病房外顿时只剩下林清霜和盛译行,俩人静静的站在原地,心思各异。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盛译行的鼻尖,俊毅的眉心忍不住皱了皱。
男人抬脚朝着病房走了进去,动作轻缓的打开了房门。
林轻霜轻手轻脚的跟在身后,见着男人轻柔的动作微微一愣。
整个房间安静的只剩下盛心灵微喘的呼吸声,小丫头乖巧的躺在病床上,弱小的身板看起来格外让人疼惜。
林清霜见状,又是红了眼。
盛译行不悦的瞥了她一眼,大手轻抚上小家伙的额头,脸上因为发烧不正常的潮红已经渐渐消退了下去。
男人紧绷着的脸颊,这才放松了下来。
“你……”他扭过头看着林清霜。
夜已经深了下来,他在问她要不要回去休息。
看懂男人的目光,林清霜摇了摇头,目光坚定落在病床上的盛心灵身上,声音放柔。
“我陪着她,你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盛译行没有反驳,淡淡的点了点头,“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知道她此刻的所有心思都放在盛心灵的身上,他也没有去刻意破坏这片刻的温情。
盛译行离开后,林清霜安静的在病床旁坐了下来,目光轻柔的看着熟睡中的小家伙。
心中的愧疚和歉意一齐涌上心头。
关于盛心灵的事情,林清霜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认真仔细的守了她一整夜。
期间护士也帮她换了输液瓶和确认了体温特征,所幸小家伙的发热已经慢慢的降了下来。
林清霜这才堪堪地松了一口气。
一夜都在担惊受怕没合过眼,知道盛心灵情况好转之后,林清霜这才感觉到浑身传来的一阵阵酸痛。
沉重的眼皮终于止不住疲惫沉沉的趴在病床边睡了过去。
盛译行心里记挂着盛心灵,早早的结束了手里的工作,带了早餐和小家伙喜欢吃的东西到了医院。
“译行哥哥!”
盛译行正在等电梯,俏生生的声音跟在他的背后一起挤了进来。
“白小姐……”盛译行扭头,看着身旁的白玥如客气道。
电梯里的气氛十分逼仄,男人磁性的声音响起,让她忍不住红了脸。
糯糯地举起手上的鲜花,白玥如不好意思的开口,“听说心灵小姐生病了,我就赶紧过来看看,她没事吧?”
盛译行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白玥如有些讪讪地笑了笑,乖乖地噤了声。
盛译行寡言少语冷若冰霜,她是知道的,却偏偏被男人这样魅力迷住了心神。
丝毫没在意旁边的女人是什么心思,盛译行大步流星的出了电梯朝着病房走去。
盛心灵已经醒了过来,她乖巧的趴在床上,扯出被子的一角盖在了熟睡的林清霜身上。
见盛译行推门进来,眸光一亮,眨了眨娇俏的眼睛,对着爸爸小声提醒。
“嘘……干妈睡着了!”
林清霜熬了一夜,对外界的动静毫无知晓,睡的很沉。
见状,盛译行蹙眉,把手上的早餐放到桌子上面,伸手推了推林清霜,女人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了过去,毫无反应。
“看样子要给你请个保姆了。”
白玥如也一眼就看到了沉睡的林清霜,对于她的存在不觉特别的碍眼。
不管是在宴会上有意无意的抢了自己的风头,还是生活在盛译行的旁边,白玥如都觉得特别的碍眼。
她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自己的幸福要好好的争取,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我来吧!”跟随其后的白玥如主动开口,一脸认真,“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跟心灵小姐也比较熟悉了,照顾起来也方便。”
对于白玥如的主动,盛译行有些讶异。
不过她说的没错,把盛心灵交给别人他并不是很放心,刚好小丫头之前跟白玥如在老宅也相处过一周,互相也都很熟悉。
“辛苦你了!”略微思忖,盛译行点了点头,看着白玥如表示感谢。
男人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注视着她,白玥如俏脸一红,淡淡的摇了摇头。
“应该的!”
说罢,她缓步走到床边,把男人刚刚带过来的早餐打开来,仔细的开始给盛心灵喂着饭。
怎么说白玥如也是从小娇生惯养被宠大的,从来没有照顾过别人,这一系列动作有着些许的吃力。
病床上的小丫头微微一愣,目光落在疲惫不堪的林清霜身上,没有拒绝,乖乖的张开了嘴巴。
“谢谢白阿姨!”小丫头礼貌且疏离。
解决完盛心灵的事情,盛译行目光落在沉睡的女人身上,晦暗不明。
林清霜趴在边角,别扭的姿势使得一张好看的脸皱了起来,俏眉微蹙,睡的并不是很踏实。
盛译行看着女人皱巴的小脸,俊冷的面颊闪过一丝异样,当下没有任何迟疑,把沉睡的女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盛译行也没有想太多,动作轻柔的抱着熟睡的女人走出了病房。
“爸爸好帅!”盛心灵一愣,两个眼睛散发出星星般的光芒,对盛译行崇拜道。
一旁的白玥如脸上的表情可是精彩了很多,握着勺子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指尖泛白。
温柔的眸子也闪过一丝嫉忿,林清霜!她哪里比不上她了!
林清霜并不知道,她在睡梦之中又被人恶狠狠的盯上了。
她只觉得浑身难受,仿佛有人掐着自己的脖颈,让她喘不过气来。
盛译行抱着林清霜回到了家里面,刚把熟睡的女人放到床上,就见她极其不老实的把自己整个人缩成一团。
“不要……不要打我……”女人惊恐地低喃着,那般瑟缩的模样让一旁的盛译行看得心中一痛。
林清霜陷入梦魇之中,像是又回到了五年间自己待过的精神病院。
所有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白色的墙面与水泥地板组成了极度压抑的世界。
八九个人一个病房,为了防止病人神志不清醒拿东西互伤,房间里面除了病床就是绑带,预防狂躁过激的精神病伤害别人而紧紧的被捆在床上。
有的冲她傻笑着,有的暴戾的咒骂着,围绕的众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她们冷漠地盯着林清霜,更有甚着紧紧攥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抵在墙角。
她想要呼救,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来帮她,没有一个可以听懂她的话。
记忆与现实重叠,那样的黑暗触手可及,额头布满了冷汗,床上的女人哭着叫着,显得格外的无力。
盛译行上前一步,紧紧的握着女人的肩膀摇晃着,声音低沉,“林清霜!”
似乎感受到男人的气息,林清霜的情绪渐渐的稳定了下来,因为惧怕,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
嘴里不断的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是我!”
此刻的她失去了所有的傲然,如同一只绝望的小兽,不断的发出凄惨的呜咽。
盛译行心中突然酸涩了一下,沉痛的目光落在惊恐挣扎的女人身上。
林清霜已经不是第一次梦魇了,每次陷入梦境之中的她,都显得那样的恐惧和害怕。
印象中的女人一向都是骄傲的,自信的,即便是现在也是不羁不屈的,到底那些年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盛译行眸光森寒,心里有了计较,这件事情他必须得查个明白。
他好像还听她说,不是她……
随后,他完美的俊脸染上一丝裂痕,他甚至有些恐惧了起来,若真的……
不!
只一瞬,男人恢复了冷冽的情绪,那样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林清霜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紧紧皱起的眉头,却昭示着这个梦是那么让人害怕。
见她冷静下来后又沉沉睡去,男人扯过一旁的毯子丢在她的身上,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出了房门之后,盛译行的心灵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静。
“林清霜这几年发生的事情,给我查的一清二楚!”
掏出手机,打下这一串字,男人烦躁的把手机丢在一旁。
叮咚!
“好的,老板!”短信提示,李特助恭敬的回复。
屏幕无声的灭了下去,一室安静。
年少的时候林清霜曾和盛译行开玩笑说长大了要嫁给他,那年她终于如愿,也是那一年怀了孩子的她才知道,原来盛译行的心里一直都有其他人。
而她,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顾思楠是他心上人,是他的白月光,是他心头难以磨灭的痛。
那她是什么呢?什么都不是。
顾思楠死的那天夜里,林清霜坐在房间里,一个人静静地等了一个晚上。
直到天光大亮,男人看着她丝毫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只是红着眼睛恨不得掐死他,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有些人,是等不回来的。
这段一个人的婚姻她走了那么久,才知道撞破南墙头破血流原来是一件那么疼的事情。
盛译行,我可以不管时间不顾颜面继续等你下去,可是你却如此待我,一片至情至深的感情换来五年精神病院牢笼,摔碎至破烂的人生你如何还我,如何还我?
林清霜从噩梦中醒来,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断地深呼吸,做梦又梦见过往种种,如同梦魇,让她脱不开身。
五年间,在精神病院的这段回忆总是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候卷土重来,每一次,林清霜都要重新经历一次那种痛苦。
林清霜恢复意识,四目环顾,熟悉的摆设和装饰让她一愣,自己什么时候回来的?
昏昏沉沉的脑袋让她有些犯懵,喉咙干涩疼痛,林清霜轻柔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缓步走了出去想要给自己倒杯水喝。
路过书房,里面透出的光让她顿住了脚步,女人侧头透过门缝看到了正在工作的盛译行。
此刻的男人是安静的,他身着一身灰色的家居服,利落舒适的把身上的线条很好的勾勒了出来,给男人添加了一丝儒雅。
这样的盛译行没有了剑拔弩张的那种霸道冷漠,多了一些生活的气息,让人移不开目光。
林清霜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有魅力的。
“怎么?看上瘾了?”盛译行停下手中的动作,调侃的看向门缝的女人。
见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林清霜顿时脸颊一红,有种偷窥被发现的感觉。
“我不介意你进来好好看!”盛译行抿唇。
林清霜尴尬的拢了拢自己的衣角,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却很快恢复如常,“打扰你了。”
盛译行双手环抱在胸前,盯着眼前的女人不予置否。
没有言语,感觉到身上的目光,林清霜头一次有些无措。
她两个手无意识的绞在一起,“那个……我是怎么回来的?”
试探着开口询问,林清霜醒来就疑惑,她不是好好的在医院待着,怎么醒来却回来了,而且中途一点意识都没有。
见着她这般模样,盛译行不觉有好笑,破天荒的开起了玩笑,“能怎么回来,在地上拖回来的。”
林清霜闻言一愣,两人之间的气氛因着男人的这句玩笑话,顿时轻松了许多。
盛译行此刻眼角含笑,整个人少了很多戾气,看起来也舒服了许多。
面对男人这般模样,林清霜不觉间有些恍惚,她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个时候的她是无比骄傲的,林家大小姐林清霜,在当时也是轰动一时的上流名媛。
曾经的林清霜是天之骄女,才惊艳绝,年少时因着出色的鉴宝能力出席了多场圈内有名的鉴宝大会,也是因着自己独特的眼光和学识,赢得了不少人的崇拜和艳羡。
绝美的容颜,骄傲的身世以及特有的学识,让她成为众多上流男性的理想型。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却偏偏飞蛾扑火一般无畏的扑向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大概遇见盛译行是她人生的劫,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他变成了一个如此狼狈不堪的笑话。
五年牢笼,踩碎了她逐梦的翅膀,踩碎了她的依靠,却没有办法踩碎她的脊梁!她的骄傲!
但是在这一刻,林清霜突然明白了自己有多卑微。
当年不信任的是他!把她丢进精神病院五年的也是他!就算是这么多年过去,浑身的伤痕无一不彰显着男人的残忍。
可她还是会因为男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回心转意。
何其卑微!
林清霜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盛译行有些诧异,男人抬眸,见她一言不发安静的站在那里,顿时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盛译行看着林清霜有些愣神,温暖的灯光下,她就那样静静的站着。
高挑细长的身材,一身鹅黄色的家居套装,在灯光的映衬下将她淡雅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仿佛整个人渡上了一层金边。
林清霜是美的,她的美不带一丝攻击性,却足以吸引全部的目光。这个女人有着一张精致无暇的脸,尤其是一双眼睛,如同闪耀的星空,又耀眼又深邃,让人琢磨不透却沉溺其中。
她紧紧抿着薄唇,白皙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痛意和伤感,这样的情绪和气氛瞬间笼罩在了盛译行的身上,他不由心中一痛,看着女人的目光之中染上了疼惜之情。
两人无声的目光交汇,书房突然静谧了下来,只剩下相互的喘息在一室之中显得格外明显。
“你会选择白玥如吗?”
女人突然开口,目光与盛译行对视,双眸带着疑问,浓郁的情绪却堵在喉间无法表露出来。
盛译行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她,在她的脸上寻找着任何关于情绪的蛛丝马迹,盛译行整个人却沉默不语。
“盛译行,你会选择她吗?”
林清霜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此刻的她什么也不想去想,直白的尊重着内心的想法,想要在盛译行那里得到答案。
男人抬眸,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的紧紧地握住一旁的笔,笔尖在掌心划出一道红痕,却面不改色丝毫不自知。
“为什么选白玥如?”
男人薄唇轻启,目光晦涩不明反问道。
他紧紧的盯着眼前到女人,目光锐利,镇定自若。
只一瞬之间,看着盛译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林清霜突然无力了起来。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却努力忍住了,眼睛微红看着盛译行。
男人坐在书房中央,一张妖孽一般的脸,五官深邃,轮廓深刻。他的相貌放眼整个上流圈都少有人可比拟,更何况对于碌碌大众而言,有多出挑。
这城市,无数女人想爬上他的床。林清霜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曾经是他的妻子——后来才知道,这是她最悲哀的时候。
守着一个永远都不属于你的男人,原来有这么疼。
这个男人她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一如现在当他说出为什么是白玥如的时候,她竟没有任何语言来反驳他。
明明是一个迫切想要得到的答案和问题,却被男人滴水不漏的反问回来,没有丝毫的犹豫,是那般的坦然自若。
仿佛自内而外的不屑。
林清霜知道自己败给了眼前这个男人,而且败的一败涂地。
她浑身有些僵硬,冷意顺着地板侵袭了全身,让她动弹不得。
林清霜站在那里好久,才抬头看向盛译行,粉唇轻启,一字一句却仿若用尽了全部力气,“盛译行,看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看不透你。”
盛译行眯着眼睛挑眉,“你想看透什么呢?”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你看透。”
林清霜眼角含笑,笑得绝美,“是为了自己心底的那一份感情,还是久久不平的那份不甘!又或是因为那个女人,给我带来的伤痛!盛译行,你又能看清些什么呢?”
盛译行听着这番话,一下子怒意上涌,如狼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林清霜嘲笑道,,“那只能说明,林清霜,你自作自受。”
林清霜,你自作自受。
林清霜没说话,心头涩然。
是啊,可不就是她自找的么,明知前方是一团熊熊烈火,她却义无反顾道扑了上去。
却反过头来,被男人嘲讽自作自受。
她咬了咬牙,对着盛译行道,“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想想清楚,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更是为了心灵!”
“那是我的女儿,用不了你来操心。”
“不,盛译行不管你承不承认,盛心灵也是我的孩子。”
林清霜猛地拔高了声调,“我怀胎十月,千幸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是我心底唯一的支撑,没有她在这五年间,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五年,整整五年,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要不是她时刻提醒自己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怕是早晚要死在那牢笼之中。
盛心灵就是她的命,是她这辈子的逆鳞!
哪怕是要她的命,她都会倾尽全力去保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