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怒视着眼前的女人,女人眉毛稀疏,眼睛凹陷,唇也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苍白虚弱至极。
林清霜咬唇,强忍着伤口的痛意,柳叶杏眉紧紧的蹙了起来,尖尖的下巴无端的惹人怜爱,未施粉黛的素颜干净的如同白雪。
注意到她的不自然,盛译行响起苏临昀交代的话,顿时如同一团怒气打在棉花上一般无力。
“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带着!没有我的允许,哪也不能去!”
冷冷的丢下一句话,盛译行压着怒意生气地离开了病房。
林清霜惨白着脸,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伤口,眼眶通红。
她并不怀疑,盛译行能够说到做到,男人的态度让她感到了一丝绝望。
伤口的疼痛以及心中的酸涩无力让林清霜在病房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回到公司的盛译行,满脸怒意无处发泄。
整个人阴沉地可怕,仿若一个没有计时器的定时炸弹。
导致整个公司的人都战战兢兢地工作,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撞到了老板的枪口上面。
晚些时候,林清霜一个人躺在寂静无声的病房里,收到了林靳让的电话。
“早上有个紧急会议忙到现在,刚忙完。”林靳让关切的冲着电话那边,温柔开口,“清霜,手术情况怎么样?”
林靳让边说着,边把手里面的笔记本递给一旁的随行助理,随后整理了一下衣角朝着门外走去。
利落帅气的模样,迷倒了不少的女同事。
这个新上任的负责人是很多人的理想型,特别是工作时候的模样简直帅到炸裂。
“手术很顺利,哥,别担心!”林清霜缓缓开口,却带着浓浓的鼻音。
察觉林清霜的情绪不对劲,林靳让眉心一皱,“是身体不舒服吗?我刚好忙完了,顺便买点水果过去看看你和小家伙!”
见哥哥提到盛心灵,林清霜心中一暖,“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没有多想,林靳让继续叮嘱道,“做完手术好好休息,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林清霜眼中有些晶莹,她吸了吸鼻子,尽量轻松地冲着哥哥说道,“我知道啦,哥,还把我当小孩子啊!”
“可不是。”林靳让嗔怪,脸上扬起笑意,“要不是小孩子,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想到那个男人,林清霜心中一痛,笑容有些苦涩。
这般模样可不是自己求来的?
想起盛译行之前那般怒意的模样,林清霜不露痕迹的劝着哥哥,“你身体刚好就开始工作,受的了吗?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好好的把身体养好我也就放心了。”
盛译行那般模样,若是哥哥过来再遇到……
那个男人指不定又要做什么。
女,女人话音刚落,林靳让也没有疑心,语气轻快,“那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再去看你。”
想了想,男人冲着电话交代,“现在手术也做完了,你就没有必要待在那个男人身边了,等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就把你接过来,我现在住在中云区别墅,离沈氏也比较近,后面你工作也方便一些。”
以前是身体差没办法,但是现在,他不会让林清霜再受到丝毫的委屈。
林清霜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答应着,“好!”
盛译行的心思她猜不透,不管怎么样她是一定要离开。
挂断电话,林清霜躺在床上思考着。
盛心灵做完检查回来,看到林清霜静静的靠在床上,目光放空的模样格外安静。
她整个人陷入了浓浓的悲伤之中,连盛心灵推门进来都丝毫没有感觉到。
小家伙轻手轻脚地走到林清霜的身边,生怕惊着了她。
“妈妈……”
盛心灵嫩嫩的小手牵过林清霜胸前的手,在冰冷之中给她带来了一丝暖意。
林清霜回过神,看着眼前的姑娘声音有些嘶哑,“检查完了?”
小家伙稚嫩看着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和林清霜有几分相似,“嗯,昀哥哥说身体状况很好!妈妈不要担心!”
至从那天晚上母女两个聊完之后,盛心灵就没有叫她干妈了,而是自然的改了口。
林清霜心中触动,紧紧握住盛心灵的手,“乖宝贝。”
她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愿意把女儿丢下。可是……她没有办法,盛译行对于盛心灵是势在必得,真的把他惹怒了,她以后甚至连心灵的面都见不了。
泪水无声滑落,女人的素颜上已经泪痕斑斑驳。无声的泪水越流越多,最后簌簌而下,怎么止都止不住。
“妈妈,你不要哭。”小女孩慌了,伸出小手帮林清霜擦着泪。
她以为林清霜是因为盛译行的事情,稚嫩的安慰着她,“妈妈你不要因为爸爸生气!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妈妈,你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小家伙抬头,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眼睛看着林清霜。
“心灵。”林清霜哽咽着,抓住女儿白嫩的小手,心里涩然。
寻常的母女能够做的,她都没有办法跟盛心灵经历。
甚至于连简简单单的陪伴,她都无法给心灵承诺什么,林清霜知道,盛心灵很聪明,她能够问出这句话也是感觉到了什么。
可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该怎么去跟小姑娘说实话。
贝齿紧紧的咬住双唇,思考过后,她目光坦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她准备跟盛心灵说实话,林清霜知道,她要给女儿最起码的尊重,不能够打着所谓爱的幌子,继续的欺瞒下去,并且不告而别。
这对于盛心灵来说,对于一个刚刚知道自己妈妈是谁的孩子是残忍的。
她相信,小丫头有着自己的判断,也有自己的想法。
林清霜理解并表示尊重,终于下定决心,她从病床上面坐了起来,抱起盛心灵把她放到自己的身边。
林清霜认真的看着她,语气温柔,“心灵,妈妈想要告诉你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情,你想听吗?”
盛心灵微微地愣了几秒钟,朝着她点了点头。
盛心灵乖巧的模样,林清霜看在心头格外的酸涩,她还是忍住了心头的痛意,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对着小姑娘说道,“爸爸和妈妈已经离婚很久了。”
“我知道。”盛心灵像个小大人一样摇头晃脑,“爸爸从来都没有提过妈妈的事情,但是我都知道,爷爷奶奶有时候聊天会聊到,他们以为我小听不懂,可我全部都知道!”
林清霜被小家伙得意的语气逗笑了,可是反应过来又鼻子一酸,喃喃着,“那你也知道白玥如?她……”
“白阿姨很喜欢爸爸,我不喜欢她,爸爸也不喜欢,我知道!”盛心灵用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林清霜,那眼里的光让林清霜心尖发颤,“妈咪,我一直在想你,最开始见到你我就想着,如果你是我的妈咪就好了,没想到你真的是我的妈咪,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林清霜再次红了眼睛,“你不怨我?”
盛心灵看着她,目光灼热故意说道,“妈妈为什么不能够一直陪着我?是因为爸爸吗?”
林清霜脸色一变,听见小姑娘继续说道,“我知道妈咪有苦衷,心灵从不会怨恨你。”
这次林清霜没忍住,眼泪终究是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她抱着盛心灵哭泣,“心灵,是妈妈对不起你,我这次回来是因为你的病,而且捐了骨髓之后就会离开。”
“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成长,能够勇敢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妈妈会一直在,会一直陪伴着你,也会经常的来看你!陪伴对我来说很难,是妈咪对不起你……”
林清霜心中疼痛万分,泪水不断的涌出来模糊了视线。
她对盛心灵的愧疚,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盛心灵看着林清霜哭了,小家伙也绷不住了,伤心的哽咽,“我不想要妈咪离开,我只想要跟妈咪待在一起。”
懂事乖巧是盛心灵的代名词,可抛开这些代名词她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对于母爱她是渴求的,她紧紧抱着林清霜,小脑袋不停的蹭着她,在林清霜的面前丢掉了所有,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小孩子。
“我不愿意,我不愿意让妈咪离开我。”
小家伙哭着,整个小脸涨的通红。
林清霜双眸闪过伤痛,情绪起伏很大。
为什么,为什么心灵要是盛译行的孩子!为什么不是她一个人的小孩,这样她们母子不管在哪里都可以简简单单过着自己幸福的小日子。
没有人来打扰,也不会有离别。
现实终究是残酷的,至从喜欢上盛译行,她就算是再不承认,都会被牵扯进来。盛译行的手段,她根本无力反抗。
盛心灵看着林清霜崩溃的模样,渐渐收回了自己的情绪,她有些委屈,“妈咪,不要哭。我会跟爸爸讲,会跟他好好谈谈,爸爸会同意的。”
盛心灵很聪明,她知道所有的关键点都在盛译行的身上,她没有办法要求林清霜一定要对自己承诺些什么。
她很清楚,母亲爱她胜过爱自己,她也不愿意林清霜心里过度的自责。
小家伙暗暗下了心思,情绪也稳定了许多。
林清霜悲痛不已,作为母亲她没有办法去解决女儿的问题,倒是让她反过来哄自己。
她吸了吸鼻子,笑着摸了摸盛心灵的脸,“心灵最乖了!妈妈现在还不会离开,所以不用担心。”
盛心灵笑着伸出手指,“说真的哦,不许骗我,拉钩钩!”
林清霜站起身,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对她说道,“好啦,刚做完手术,又哭鼻子,待会该不舒服了。”
“我可不是一个人哭的……”盛心灵撇撇嘴,奶声奶气的开口,“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哪里听来的?”林清霜被她一会说哭,一会儿又被逗笑,“妈咪怕你身体会不舒服,某个小家伙倒还开始怪罪我了。”
你一言我一语,悲伤的气氛消散了许多。
盛心灵乖巧的窝在林清霜的怀里,听林清霜淡淡的讲着以前的事情,病房里面很安静,气氛也很和谐。
林清霜揽着小家伙眼皮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到林清霜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原本熟睡的盛心灵突然睁开紧闭着的双眼。
小家伙眼睛滴溜溜的在林清霜的身上晃来晃去,确认她进入沉睡之后。
小手轻手轻脚的翻身从床上爬了下去。
蹑手蹑脚的离开了病房门,关住了一室的寂静。
“怎么还不睡?”
盛译行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守夜,目光瞥到一旁赤着脚偷溜出来的盛心灵身上,俊毅的眉心蹙了起来。
盛心灵吐了吐舌头,快速的小跑到盛译行的身前,“睡不着,爸爸抱!”
男人看着软糯的小姑娘,大手一捞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了小家伙的脚丫上。
“找我有事?”盛译行挑眉,冲着盛心灵眯眼笑了笑。
盛心灵抬头看着他,开门见山,“爸爸,你跟妈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几乎是一瞬间,盛译行的表情僵在脸上,直接愣在那里,他怎么也想不到会从自己的女儿口中听到这些。
他没有言语,墨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腿上的小姑娘。
盛心灵说,“我很喜欢妈咪,你们都瞒着我,我也有办法知道,妈咪说她跟你离婚很久了,说手术完之后就离开,我很舍不得。”
小家伙声音糯糯的,盛译行看着她,第一次感觉心灵需要个妈妈。
盛译行抿唇,一直听盛心灵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男人没有言语,表情不明。
盛心灵盯着盛译行的表情,见他不言语,当下心里委屈了起来,她伏在盛译行的腿上,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格外难过。
原本叽叽喳喳的小家伙,顿时蔫了下来。
盛译行低头落到她的脸上,感觉到胸口有什么刺痛感涌起,连带着他的声音都不自主地压低了,“我会考虑的。”
他不想放林清霜离开,盛译行知道,那个女人只要一离开,他就无法控制她了。
现在这般模样,若不是盛心灵,林清霜也不会那么老实地好好待着。
现在盛心灵的身体好起来,骨髓移植成功,林清霜的心思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盛心灵盯着盛译行半晌,乖巧的点了点头,敛下眼角的情绪没有再多言语。
她知道,爸爸不想让妈咪离开,这就够了。
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期待两个人的关系可以好好的修复,这样他们一家也会幸幸福福的生活在一起。
小家伙并不知道林清霜和盛译行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是这样单纯的期盼着。
盛译行心里下了决定,当下心里的烦躁也消退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盛译行直接将一纸合约丢在了林清霜的病床前,冷冷的看着她。
“这是什么?”林清霜抬眸,语气疑问。
盛译行挑了挑眉,压迫感就这么无形之间泄露了出来,“合约,修改合约,除了不能离开,你可以随意添加你的想法,我尽量满足。”
“修改合约?”
林清霜低下了头,手指死死地攥住身边的衣服。
有想过男人会怎么做,却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林清霜胸中郁结,死死压住心头的翻涌,冷声道,“不可能!”
盛译行!
这个男人在用他的权力告诉她,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对林清霜的放纵,他若是想做的事,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不可能,盛译行,我绝对不会同意。”
林清霜气的浑身发抖,这个男人到底想要怎么样?
五年了,整整五年的折磨还不够?
林清霜靠在病床上,感觉一时之间就像是被人抽干了力气。
盛译行根本没打算跟她商量,若是她好好识相的答应他还能够去满足她的一些要求,要是这个反应。
男人双眸冷冽,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盛译行一言不发,却足以让人瑟缩。
许久,林清霜抬起头来,眼里满是灰败的情绪,“苏医生呢?我不跟你谈。”
林清霜扭头,按下了病床前的呼叫铃。
她无意识的攥紧了手指,她不想区服,更不想把自己的往后日子交付在这个男人的手里。
盛译行嗤笑,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去,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个女人能够掀起多大的浪来。
苏临昀以为林清霜身体不舒服,听到呼叫铃的声音,刚从手术室出来口罩都还没来得及取就朝着病房小跑了过来。
病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苏临昀看了看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盛译行,朝着林清霜询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医生。”林清霜忍着心头的疼痛,慢慢的坐起来,满怀期望的看着他,“手术结束了,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不舒服,这样的情况能不能回家休养?”
苏临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语气询问,“怎么会突然想回家休养?”
林清霜没有言语,只是目光热切的看着他。
苏临昀沉思,认真的看着她,建议道,“最好别,在医院的话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及时的调整,骨髓移植并不是个小手术,若是处理不得当引起伤口发炎就很危险了。”
苏临昀直勾勾的盯着她,他能看出来,眼前的女人听到回答后浑身一震,眼底仿佛有什么暗淡了下去。
他探究的盯着林清霜,却发现女人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临昀皱眉,心底隐约不安了起来。
林清霜开始急切的翻找着自己的手机,手心颤抖着拨通了林靳让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哥,你来接我出院。”
“出院?”电话那端的林靳让一愣,却很快恢复如常,“刚做完手术,你的身体可以吗?”
林清霜打断了林靳让的话,语气强硬,“我不管!你来接我,现在就来!我要出院!”
“清霜?你怎么了?”林靳让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意识到了妹妹的不对劲。
这个妹妹太坚强了,永远都是一副天塌下来也要撑着的样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刻像这样无力。
林清霜颤抖着,一遍遍地强调着这句话,情绪开始失控,“我没病!我好了,哥,你来接我出院好不好,我求你了!哥……”
苏临昀看着林清霜这般模样,当下心中一惊,上前按住她的双手想要拿开手机缓解她的情绪。
“林小姐,放松放松……”
“不要!不要碰我!”林清霜惊恐的连连后退,输液瓶被打翻在地,她的手臂在空中乱舞着,随后整个人呈现一种防御姿势。
她脑海中突然闪过在医院被按着打镇静剂的场景,跟今天一模一样,她明明看到那将近五厘米长的针管硬生生的扎向她……
思及此,她整个人开始抓狂。
林靳让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嘶吼,顿时紧张的呼唤着,“清霜?妹妹……”
已经听不清电话那边的话,林清霜死死的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急促的喘息着,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似乎这样可以让更多的空气灌入肺中。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随后转过头,发红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盛译行。
见状,盛译行想到那天苏临昀告诉他林清霜可能有轻度抑郁症,心下一痛,立马上前来跟着苏临昀一起,想要把她控制住。
奈何女人像是见到鬼一样,剧烈的挣扎着,赤脚踩在满是碎渣的地板上,锋利的玻璃猛然嵌入脚掌,鲜红的血流了出来,她却丝毫不自知。
盛译行红了眼,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想要把她打横扛起,却惹的女人更加激烈的反抗。
“不要碰我!我求你,求求你不要碰我!”林清霜当下朝着盛译行大吼,膝盖手臂扎满了玻璃碴,满身伤痕累累,血肉翻了起来模糊可怖。
盛译行胸口很闷,闷到快要喘不过气,他仿佛被钉在原地,只能哑声安抚,“我不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