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霜百无聊赖的坐在客厅里看着周遭的一切,林父与隋琳都上了楼,客厅只剩下她一个。
她环顾着四周,金碧辉煌的吊灯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得格外的黯淡无光,昏黄阴霾。
林清霜不由感慨,记得往昔林父对于这些可谓是十分的看重,林氏在外的面子,别说吊灯上有灰尘了,若是家里有任何一点扬尘,他便会冷厉的把管家给训斥一顿,然后把负责清扫的人给开掉。
得益于林父的严厉,林清霜与哥哥小时候学习了各种大家礼仪,目的就是在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这一双儿女不会丢了林氏的颜面。
布满灰尘的吊灯像是对于过往的一个极大的讽刺,家族声望大过天的思想也根深蒂固在林父的心底。
而他,终究也是垂垂老矣,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
林清霜不由唏嘘起来,心中升上阵阵冷意,越看越发现自己对这个家一点感情都没剩下。
许是过往皆是不好的回忆,又许是在林父的熏染之下她也潜移默化的变得凉薄起来。
林清霜坐了许久,楼上都没有一个人下来,她拿起包包站起身来,朝着楼上轻讽勾唇。
真是,这群人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林清霜前脚刚准备离开,就听到楼上传来不大不小的争吵声。
林清霜顿住脚步,疑惑的抬头朝着楼上望去,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貌似是什么东西被摔落在地。
楼上这是在吵架?貌似还很激烈?
林清霜疑惑起来,下意识的朝着楼梯走去,高跟鞋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沉沉的声音,她扶着扶手上了楼。
她原本是不想要去凑热闹的,可是好奇心驱使,等林清霜意识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缓缓上了楼梯,顺着声源走到了书房的前面。
这下林清霜听的更清楚了,书房里面确实是隋琳和林父两个人在争吵,而且动静还确实不小。
隋琳似乎跟林父争执不下,两人言语激烈,林清霜眉心跳了跳,疑惑两个人为了什么争吵这般厉害。
还没等她细想,里面就传来林父的一阵怒喝,以及隋琳不甘示弱的回怼。
林清霜的心头就更加疑惑了,隋琳向来是不会忤逆林父的意思,更别说把林父气成这般模样。
当下她的心里就直觉有一些异样,这件事或许很重要,林清霜凑近了门边,耳边贴着门缝听起了墙角。
原本纯粹是好奇驱使的脸,越听下去眉头就越是紧紧蹙了起来,直至森寒。
两人争执不下,林父气急,扯过一旁的花瓶大手一挥,就把它摔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隋琳看着满地的狼藉,冲着林父怒笑道,“老爷子,你也就每次遇到事儿不是砸东西就是吹胡子瞪眼睛的,希望别人都能够按照你的想法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以往还好而现在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这一招已经没有人会再惧怕了!”
林父累的气喘吁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负在身后不住的喘着气,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道,“你……”
愤怒至极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狠狠地拿着拐杖在地上狠狠的柱了拄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懑之情。
见着林父这般模样,隋琳把这段时间憋闷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发泄了出来,她凝着林父,不满的吐槽道,“要不是当年,儿子干的那个破事我会,唯唯诺诺一直听附于你的话?你知不知道,在我的眼里你曾经很多的话与决定都显得十分的滑稽幼稚。”
说罢,隋琳似乎觉得还不解气,换了个姿势继续讥诮着看着林父,“当年离开叶璇死得时候是你是怎么处理的?生怕这件事情丢了你林家的脸,快速的解决,怎么?现在觉得她的一双儿女给你长脸了又开始对林靳让兄妹态度好转起来了?不知道这俩兄妹要是知道当年的真相会不会怪你,你都不觉得羞愧吗?”
叶璇?
林清霜眉心一跳,脸色冷凝,这不是她母亲的名字吗?
她当机立断从包包里掏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并且把手机凑近门扉,以便录制的更加清楚一些。
林清霜直觉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对母亲当年的案件有所帮助,或许能够从这两人的口中橇出些什么也说不准。
林父盯着隋琳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顿时气急败坏的朝着女人怒道,“当年?你还敢跟我提当年?你来跟我说说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若不是你争风吃醋,叶璇会死吗?我羞愧?这么多年我都压着这件事一直忍着没问你,叶璇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房间静了片刻,只听隋琳阴沉沉地笑了起来,她只觉林父的话可笑至极,冷声回怼道,“老爷子,你真是会推卸责任,你跟你那一双儿女闹成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那老古董的观念,觉得他们兄妹丢你林氏的脸了,这也能安在我的身上,你可笑不可笑?再说,你当年都没想要过问真相,现在来问怎么?想要跟你那一双儿女忏悔吗?老爷子,我不妨告诉你,晚了!”
隋琳一向温柔体贴良淑端庄的模样,撒起泼来也是各种刁钻刻薄,林父哪曾见过她这幅面孔,顿时有些招架不下。
两人越说,里面内含的信息量就越大,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在林清霜的心头始终盘旋不下,她当即再没忍住,面若冰霜,打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目光阴冷至极的看着隋琳,她低喃出口,“跟他没什么好说的,那就直接跟我说吧!我母亲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是还是他?”
林清霜目光如刀一般锋利,纤白的食指指着隋琳随后又转移到林父的身上,声音阴冷至极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
林清霜突然闯进来,林父和隋琳均是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知林清霜听到了哪些。
见两人没有声音,林清霜又再一次冷声开口,这次她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隋琳,讥诮至极,“怎么?方才不是说得很欢吗?现在却变成哑巴了?继续说啊?你心虚什么?”
隋琳原本就气急败坏到了一定的程度,林清霜这样一激她也顾不了什么,破罐子破摔了起来,朝着林清霜哼了一声,“你瞧瞧你这个样子,跟你母亲是一个德行!总是能够挑战别人的极限,当年宴修去找那个女人的时候,若是她能够好好说,我儿子也不至于气急捅了她几刀,害的我们母女这些年受制于林家,沦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林清霜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真相是这样的,当年林宴修到母亲想让她离开林家,母亲不知说了些什么,惹怒了他就一气之下被捅了好几刀不治生亡。
林父也是方才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当年他听到动静进房间之后,就见着隋琳抱着林宴修,而叶璇已经倒在地上死了。
当年的他第一反应不是去追寻真相,而是把隋琳和林宴修关了一段时间禁闭,低调且快速的处理了这件事情,并伪装成自杀。
家丑不可外扬,他这才草草了结了这件事。
林清霜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脑袋里面不是没有猜想过事情的真相,却没想到杀人凶手竟然是她们觉得最没有威胁的弟弟,甚至于之前敬重的父亲因为老观念转变成了帮凶,让人可笑至极。
林清霜浑身颤抖着,她只觉现在这个房子整个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把人吸进去,不见天日。
不知过了许久,林清霜寒冷到极致的声音从胸膛里发出,她猩红着眼睛把目光落在隋琳和林父的身上,似低咒地开口,“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隋琳见林清霜这般模样,没来由的浑身一震,自觉自己失言,开始后怕起来。
林父则是还没从惊慌之中缓过神来,回想着过往的一切,只觉得心下不安。
林清霜冷凝着半晌,转身离开了林宅。
外面是阴雨连绵的天,仿佛映照着林清霜的内心她一步一步的走在布满小水洼的路上,心情恍惚不定。
林清霜抬头望着天,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他戚戚地喃喃自语道,“母亲是您也觉得委屈极了吗?”
她从来没有想到,真相是这样的,母亲惨死在自己的家里,没有一个人觉得后悔,没有一个人为自己犯得错感到忏悔,他们甚至变本加厉,佯装出一派自杀的事情。
简直令人发指!
林清霜跌跌撞撞地走回家,迎面对上了哥哥的目光,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哥哥。
林靳让的目光已经不能够用阴沉来形容了,他整个人充斥着暴戾,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想要冲到林宅把那一对畜生不如发母子给暴打一顿。
林清霜伤心过度,喉头干涩无力,想要阻止哥哥,身体却出现了信号,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之前,林清霜的内心就只有一个想法,她一定要让林宴修和隋琳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林靳让见妹妹昏倒,当下也顾不上什么,把妹妹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打电话叫了医生。
疲累伤心过度,林清霜在晚些时候醒了过来,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手上注射着点滴。
她一睁眼,恍然只觉这是一场梦,想着梦醒了,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了!
林靳让要处理一个国外的紧急合作,跟管家交代过后,就离开了。
林清霜醒来之后,也第一时间打了电话,告诉哥哥不要操心,她会与林家老宅做个了断。
林清霜掀开被褥,一把扯掉手上的注射针管,血管涌出血来,她随手拿住卫生纸擦拭过后轻摁了一下,朝着垃圾桶丢去。
不把凶手绳之以法,她完全休息不下来!
林清霜拿着手机,点来上面的录音按键,隋琳和林父的声音清晰的从里面传了出来,记录了当年所有事件的过程。
陈柏川接到林清霜的电话赶了过来,他听着电话里面的录音,眉头微微挑了起来,面色冷冽。
注意到女人手上的胶布,以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微微叹了口气,询问道,“你没事吧?”
林清霜扯唇摇了摇头,声音虚弱中透着沙哑,“没事,陈律师你说这个能有用吗?我想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罢女人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的攥住,决然而又坚定。
陈柏川把手机放了下来,掀起眼皮,冲着林清霜点了点头,话语冷淡不带带一丝感情,缓缓地开口,“足够了!你放心!”
这样坚定的态度,已经给林宴修宣判了死刑。
林清霜是十分信赖陈柏川的,他既说了足够,那想必也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她的整个绷着的心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陈柏川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想了想开口提醒到,“这个录音文件交给我,最快这两天之内就能有结果!不过,你自己要多注意身体,不然再倒下怎么办?”
林清霜朝着男人点了点头,嘴唇干裂,淡淡的应了声,“谢谢,我知道!”
她的目光透露着决然的清冽,不亲眼看着林宴修入狱,她又怎么能够对得起自己过世的母亲。
陈柏川见她这般神色,知道她听了进去,当下也没多言,交代几句之后便先行离开了。
陈柏川的效率很快,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在一天之后的清晨,被巡警拷着双手,从林宅里被带走了。
隋琳当下方寸大乱,林父也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次日开庭审判,隋琳早早到了法院。
见着林清霜跟陈柏川一起从车上走了下来,当下冲上前去,顾不上什么脸面,扑通的一声跪在了林清霜的面前。
她双手合十,不停的给林清霜道着歉,眼窝深陷面容憔悴,想来这两天也各种焦头烂额的。
“清霜,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宴修怎么说也是你的弟弟,你要是把他送进去,他这辈子就毁了啊!”隋琳恳求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她此刻是真的怕了!
儿子是她所有的希望,若是儿子进了监狱,她这一辈子算是没有任何奔头了!
林清霜面无表情,自上而下的睨着脚边的女人,清冷疏离,她没有理会隋琳,而是绕开她往前走去。
隋琳见自己被忽视,立马跪着挪动了方向,抱住林清霜的大腿,“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知道错了,有什么情绪我们私下解决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求你了!”
隋琳抛开了一切尊严,冲着林清霜磕了几个头,祈求她的原谅,她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林清霜皱了皱眉,缓缓弯下身子,盯着隋琳,唇边掀起一抹讽刺,她淡淡的开口,冷漠至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林清霜的话落,隋琳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憋了下来,仿徨无力!
林清霜再没看她一眼,转身朝前走去。
陈柏川跟在身后,也只是淡淡的瞥了隋琳一眼,看不清表情。
法庭上,被告席。
林宴修对于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穿着几天前的衣服,头发狼狈不堪整个人憔悴不已。
自从林清霜之前约过他的那一次后,林宴修的心底,就开始不安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竟是这么快。
判决结果很快就下来了,因为案发之时林宴修还属于未成年人,于是法官当庭宣布林宴修因当年杀害叶璇一案,被判决有期徒刑三年,在监狱里好好思过。
判决下来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脸色都变了,林宴修整张脸失去了生气,变得灰败不堪,隋琳则坐在观众台呆呆的望着儿子,双目无神。
林清霜没有料到这个感觉刑期居然会这么短,一条人命,母亲的命只换来三年的忏悔,她不甘心!
林清霜不服气,想要继续投诉,她觉得对于林宴修这种人,终身监禁都不足为解她心中杀母之恨。
她噌的一下从旁听席站了起来,想要投诉,却被一旁的陈柏川一把给攥住了胳膊。
林清双不解,侧头对上男人的目光,只见他朝着自己微微的摇了摇头,饶是心头百爪挠心的愤怒,林清霜忍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愤怒坐了下来。
庭审结束后,林清霜跟陈柏川走出了法院,她满脸怒意不解的看着他,“方才为什么拦着我?你不觉得太便宜他们了吗?三年?仅仅三年?怎么能够抵消母亲的含冤而死?”
陈柏川见林清霜激动的样子,微微地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愤怒,但是案件本身根据事实来言,三年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你我再也扭转不了什么了,其他都是徒劳!”
林清霜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不过她真的不甘心,她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这么的厌恶一个人,恨的想把他置于死地以谢心头之愤怒。
“你要知道,这世界本就不是公平的,很多事情我们无能为力!”陈柏川凝着她,感叹道。
林清霜就站在男人的身边,虽然她始终都是不发一言,但是听到这句话时,她落在旁边的手还是紧紧的攥住了。
陈柏川面色如常,波澜不惊,目光晦暗,话语意有所指,“不过每个人都会为他当初犯下的事情付出代价,得到制裁。这三年的时间,我相信他会过得很有意义,因为许多人的眼睛都盯着他,而监狱里是可以用钱能做到很多事情的!你觉得你哥哥会放过他吗?”
林清霜偏着头看着一侧的男人,陈柏川目光锐利,唇角邪魅林清霜望着一旁那眼神如同没有温度的黑洞,让人莫名的战栗和胆寒。
林清霜突然觉得自己在陈柏川的身上,仿佛看到了盛意行的影子,她不由回想自己在精神病院的那段时间,是否也接受到了男人的特殊照顾?
陈柏川见女人这般盯着自己,而且这般神态,他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随后冲着林清霜开口道,“之前的目击者,据说有了新的线索。”
这个消息无疑在此时对于林清霜来说是最好的消息了,她扬起脸蛋,微微激动的看着他,“真的?”
陈柏川见她这般,轻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意有所指的开口说道,“这件事情盛译行发现的,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我觉得你可以适当的向他表示一下感谢。”
提到这个,林清霜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她垂下眼睑,贝齿紧咬着下唇。
她知道陈柏川的意思,对事不对人,不过想到那个男人她的心底还是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抗拒。
林清霜的反应陈柏川并不意外,他喟叹一口气,善意的提醒道,“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继续陷在里面,我想你应该清楚,不整理好自己的内心,你是没有办法那么轻易的放下。”
林清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的心绪复杂,把自己给困了起来。
陈柏川见着她的模样,温柔的提出,“我希望你能够考虑新的人,更适合你的人,去走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在别人的阴影下,一直这样不开心。”
他说这话时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清霜,陈柏川自认自己是个寡淡凉薄之人,他别人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此刻却真心的想对林清霜说出这些话。
林清霜有些恍惚,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淡淡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陈柏川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点到为止,他相信林清霜有自己的判断。
一路上林清霜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她明白陈柏川的意思,不过她不确定现在的自己还能够得到幸福吗?
林清霜内心凄然,她何尝不想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多余的精力支撑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