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找你聊聊,宴会上发生的那件事情……”
他是想说那件事情背后之人隐蔽的很深,绝对是有计划有预谋的,想提醒她多多注意一下身边可疑的人多点防备。
盛译行顺带也想想告诉林清霜,跟她认认真真的道个歉。
关于之前的那些事,关于顾思楠,盛译行从来没有给过林清霜一个正面回应。
之前误会的那些,一次次忽略的那些,盛译行的心里是始终觉得对女人亏欠的。
这次出现,他很想告诉林清霜自己内心的想法,只是想要跟她很认真的道个歉说声对不起。
盛译行不敢奢望和逼迫她把心灵还给他,回到他的身边,盛译行竟然开始害怕,自从小家伙落海之后他就害怕会因为自己做的事情惹得小家伙的厌恶和林清霜的恨意和排斥。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惊弓之鸟的女人,盛译行的满腔话语哽在喉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他只是觉得,他愿意去听听林清霜这么些年来的委屈,去听听她对自己的控诉。
林清霜此刻显然并没有心思跟他聊这些,女人眼眶通红,贝齿紧咬,眉眼之中带着瑟缩的看着他。
身子不自在的紧紧的绷着,以一种不安的姿态面对着盛译行,她几乎祈求的开口,“咱们两个不要再彼此互相折磨了行吗?我已经不想跟你说任何的话,更何况我们之间没必要再这样纠缠不休的,多难看啊!”
林清霜叹着气,过了片刻,无奈的缓声开口,“你不在乎吗?心灵还在看着我们,你愿意在她的心里留下这么深的阴影吗?之前到现在还不够吗?”
她在提醒他,提醒他此刻的难堪。提醒他不论再多说什么都无益。
提醒他作为一个父亲来言,他做的已经足够失败了。
盛译行心里明白林清霜还是恨极了他,所以连一丝的解释都不想听。
盛译行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男人脸上的那种表情,是林清霜从来没有在一向自负又桀骜的盛译行身上看到过的,唯有此时此刻他的脸上竟露出来几分惊慌失措。
“清霜……我……上次绑架的事情……”
男人话语刚开口,还没有继续说下去,就直接被林清霜给打断了。
“我不想听你不要再说了,请你离开我的生活吧!盛译行,算我求你了!”
这简短的一句话却足够轻松的把盛译行整个人给压垮,盛译行顿时觉得呼吸都开始有些困难了,“林清霜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男人的声音微微颤抖,急切的想要表达些什么。
“听你解释?”林清解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一样,目光直直的盯着他,脸上满带着嘲讽与讥诮。
“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呢?我记得我也对你说了很多遍,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可是你呢?有听过我的解释吗?”
林清霜背部无力的倚靠着车门,整个身子显得单薄又无奈,“谁都可以跟我说这句话,但是你不配!”
林清霜声音很轻,这句不配几乎轻到了极点,可盛译行却觉得这几个字如同灌了铅一样压在自己的心头。
这番话简直要把男人打到了地狱的最深处,盛译行连连后退几步,声音颤抖着,整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清霜,“林清霜,你有必要这个样子吗?”
连一个说话的机会不给他,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他!
林清霜笑了,她轻轻的一句反问,就将盛译行的内心问出血来。
“有必要这个样子吗?呵!盛译行,你觉得我还稀罕你的解释吗?”
盛译行整个人僵在那里,内心就像是被挖空了一样,血肆横流,痛不欲生。
原来她知道,她都知道!
她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想要解释什么忏悔什么!
可她不愿意给他机会!
“别再想着道歉,过往的那些你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不是你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能够洗刷的。”林清霜冷冷的看着他,话语冰冷至极,简单的话语却道出了无法泯灭的事实。
“盛译行,你对我所做的那一切早就已经超出了光是道歉就可以原谅的范畴,所以……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吗?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最后的一句话,林清霜几乎是用吼的。她通红着双眼,声音也歇斯底里,整个人剧烈的颤抖着,眼泪大颗大颗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时候,林清霜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内心早已彻底死掉了。
所以当这个男人真正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都悲哀的没有一丝动容。
林清霜不由得觉得此刻的一幕十分的讽刺。
当初那个深爱着盛译行的她,已经死掉了!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男人的她,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林清霜觉得此时掉眼泪的自己,太过于懦弱,她伸手抹了吧眼泪,把眼角的泪水擦干净,“我累了,不想再多说什么了?女儿还在看着,给彼此留点最后的余地吧。”
盛译行闻言是彻底慌了,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林清霜,,她通红着双眼,周身充满着冷漠,也充斥着对自己浓郁的恨意。
盛译行觉得林清霜这辈子可能都不想再原谅他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李特助发现盛心灵在林清霜家里的时候,犹豫着没有直接告诉自己,反而先试探了一番。
原来外人都比他要看的清,原来恨到极点,对不起这三个字甚至都会无所谓了。
对不起和我爱你都是同样的三个字,可是意思确实相差甚远。
林清霜累了,她转身想要打开车门离开,朝着男人淡淡的丢下了一句,“盛译行走吧,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从此以后,我和你再无瓜葛。”
盛译行看着眼前的女人,她骨子里的冷漠和抗拒刺伤了他,女人分明是这样的柔弱,骨子里却挺得笔直,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抗拒。
她不止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滚,让他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可是盛译行又怎能如她的意?
五年前那个说深爱自己的女人,用尽所有都爱自己的女人,现在说断就断她根本没有征求过他的意见,没有问过他这场感情。
就这样毅然决然的说要断开,这让人如何忍受得了?
林清霜根本没有资格说断!
感情是两个人的,绝非只有她一个人能够决定。
这样想着,男人似乎又有了支撑他的理由,他上前一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般灼热,那般桀骜与执着,仿佛方才的无措只是一瞬,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又回来了。
林清霜看清了男人眼底的执着与霸道,她看着自己被攥得紧紧的手,男人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林清霜身子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的手臂给甩开,凝着眼睛质问道,“盛译行,你是又想强迫我吗?”
盛译行猩红着眼冷笑着看着眼前的女人,道歉她不需要,说话她不听,她不就是想要这种方式吗?
如果以这种方式她能够认真听自己的话,那么他也不介意。
男人冷笑着低声开口道,“我还不屑于逼迫你。”
林清霜真的是要被盛译行的态度给逼疯了,她清晰的听到自己冷静讽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用着最难听的话语,说着最伤人的词汇,“堂堂的盛总这般死缠烂打,真是丢人现眼!”
盛译行像是是被林清霜这句话激怒了一般,当即用力的用胳膊将她抵在车上,恶狠狠的开口道,“林清霜,我的耐心有限,少跟我在这里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欲擒故纵?
果然,对于伤人和扭曲事实而言,盛译行才是鼻祖,谁能够说的过他?
林清霜甚至都不想再去开口了,从来都是他用这种字眼来羞辱她,也都是这种可恶的词汇从他的嘴巴里冒出来。
“盛总,你真的让我感到恶心!”
女人低低的一句话,轻而易举的点燃了盛译行,他全身上下积累的情绪在这一刻膨胀到了极点,随后再也控制不住的彻底爆发。
男人的大掌快速的出击,狠狠地掐住林清霜的脖子,低如阎罗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林清霜,你别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
林清霜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还能做什么不知好歹的事情呢?
即便是她能做什么,每每到最后受伤的也都只是她自己。
林清霜已经认清了这个事实!
她当即没有再犹豫,破罐子破摔一般,冲着盛译行低吼出声,如同困兽即将挣脱牢笼束缚一般,用尽着自己全身上下的最后一丝力气,为自己发声,与他抵死纠缠。
“来呀,你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呢?”林清霜已经不会再害怕了,“盛译行,我倒是也想看看你的内心究竟有多硬,我也想知道,你究竟还有着什么样的手段,能够把我逼到什么样的地步!”
在林清霜的眼里,他就像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就像是一个恶魔无血无肉,冰冷残忍。
甚至于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眼神都吝啬再给一个。
她以为他不会心痛,以为他不想要补偿她。
可是她的态度呢?林清霜用这种冷漠到极致的眼神看着自己,她以为他就不会痛吗?
他想要好好的补偿她,想要好好的弥补这些年来做的那些错事,可是女人这般绝情,直接把他判定了死刑,丝毫不给他一丝一毫悔过的机会和可能。
盛译行清楚的知道他错了!
就如同林清霜所说的那样,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所经历的那些绝望黑暗,盛译行无法感同身受,并不能通过任何行为来弥补。
可他也想要尝试,试着去赎罪,试着为他曾经的愚蠢买单,即便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都无所谓,也都能够欣然接受。
盛译行从来没有这样低三下四的祈求一个人原谅过,生来就在众星捧月的环境之中长大,男人的桀骜与自信是与生俱来的,就如同他身上的鳞片一般,是他坚硬无比的铠甲。
而林清霜现在所做的,则是在他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铠甲收起来时,在他试图用自己的柔软去包裹她那受伤的内心时,拿出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剑,深深的刺透在他的软肉上。
让他痛不欲生,她凭什么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他?她凭什么要这样对任性,她又凭什么拿着过去疯狂的折磨着自己折磨着他?
盛译行气狠了,他扬起手臂就想要扇林清霜一巴掌,试图通过这样对方式一巴掌把女人给打醒。
而就在大手即将落在林清霜的链接之时,一阵歇斯底里痛不欲生的哭泣堪堪止住了男人下落的手。
“不要再打了!爸爸!还嫌伤的妈咪不够深吗?你非要我们被逼的去死掉才善罢甘休吗?”
车里的盛心灵再也无法忍受盛译行的动作,用力推开车门,冲着盛译行吼叫道,小家伙在吼完之后,情绪难以自如的收回,奔溃大哭了起来。
林清霜目光落在男人扬起的手上,唇角微微掀起一抹弧度,她是笑的,可是那笑甚至比哭都难看。
林清霜已经无法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了,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都快要撕裂开来了。
女人难耐的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胸口,喘气此时对她来说竟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她的心头就像是压下来一大片巨石,一块一块垒在上面,不留一丝缝隙也不给她留一丝一毫的活路。
林清霜声声泣血,目光死死的盯着盛译行,一字一句干净利落,“盛译行,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把我们母女逼成什么模样才肯罢休。我倒是真的很想剥开你的心脏看看,你的心到底硬到来哪种地步!”
盛译行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如何离开的。
小家伙的那一句质问林清霜的那一句反问,几乎让他丢盔弃甲,他几乎是用最快最狼狈的速度逃离。
他开着自己的车,疾驰在马路上,速度开到最大的,刺骨的冷风簌簌的打在他的脸颊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消逝在夜幕之中。
他狼狈不堪,满心满脑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离,逃离这个地方,逃离那些让他觉得难以承受的目光与话语。
逃离曾经那个冰冷残暴的自己,他的业障,终于在此时此刻全部的回归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盛译行开着车,一路疾驰,车子如同一个游龙一般,在公路的海洋里穿梭,他避开了所有,却最终撞上了一大一小的控诉之中。
盛译行开车回到家的时候,一个人跌跌撞撞像是受了重伤,他的腿整个都是软的,狼狈不堪,头发被吹得格外的凌乱。
浑身只穿着一件内衫,衣领已经被解开,外套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盛译行推开家门,踉踉跄跄的冲了进去。
“心灵……女儿”
“清霜!对不起!”
男人像是发了魔障一般,冲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又哭又笑又是悲戚又是宠溺的喃喃自语。
一大一小曾经生活在家里的画面,一幕一幕的,仿佛幻灯片一样在盛译行的眼前翻动着。
男人看着眼前的那一幕幕柔情暖意,看着林清霜面对盛心灵时的那般恬静自在,以及盛心灵面母亲时的那股子以来与撒娇。
这样的画面对于盛译行来说弥足珍贵,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却终究扑了一手空。
男人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在沙发里。
空空如也,所有的所有都像是一场梦,一场他难以挽回再也无法从来都梦。
这个梦,他是沉睡的人,他无法醒来,他能够感知外界的所有情绪,所有事件,却无法伸手触碰,无力挽回。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愿意就此放弃,他相信他能够成功。
于是他一遍一遍的伸手触碰着,触摸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完美幻想。
终于,在他无数次的尝试过后,盛译行感觉自己可以了,他触碰到了,触碰到了林清霜的笑颜,她冲着自己柔柔的笑着,是那样的甜蜜轻柔,满含情意让人为之心动。
他也触碰到了小家伙,感受到了小家伙软糯糯的身躯撒娇的窝在自己的怀里,喊着自己爹爹,要抱抱。
盛译行眯着眼,缓缓勾唇,满脸宠溺的轻声开口,声音暗哑苍老如同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乖……”只发出了一个音,只有一个字,却瞬间的让男人刚才触摸到的幸福一个个在眼前爆开破碎。
盛译行亲眼看着一幕幕在自己的眼前碎裂开来,他伸手努力的想要抓回捧住一些温暖的残片,却终究是徒劳。
幻想终究是幻想,温情却也不复存在,盛译行伸出的手堪堪的垂落在原地,眼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客厅。
光很亮,可是什么都没有,整个房间静的可怕,只能听到滴答滴答的时钟走动的声音。
盛译行明白,过去的终究是过去,就如同时光一点一点流逝,任凭你再怎么扭动时针,却也无法回到最初的原点。
盛译行心底由内而外的感受到了一股子的凄凉,这种凄凉之情渐渐的封禁冷冻了他的身体。
男人慢慢的从沙发上蜷缩起来,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蜷缩成还在母体时那般姿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短暂的给自己带来一些安全感。
盛译行像是一个打了败仗的人,浑身的意识溃不成军,多些呼吸,却发现原来痛到了极点,连呼吸都是痛的。
男人第一次如同野兽一般发出凄凉又悲哀的呜咽,他以为自己不在意的,他以为自己可以那么轻松的去面对,以为这件事情很容易解决的。
可是林清霜的眼神那么痛,那么恨,女人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就都像是凌迟他的利刃,他的浑身上下剧烈疼痛。
像是不断进行着凌迟一般,一遍一遍的疼痛,一次又一次的撒盐,这种感觉无法形容,痛不欲生。
盛译行想不明白,明明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个女人,明明之前都是把她弃之如敝。
明明有那么多的明明,可是为什么当他发现林清霜不在意他的时候会这么的难过?
盛译行抱着自己的脑袋死死的用着力,他觉得自己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受到了报应,那些曾经对林清霜说过的恶毒的讽刺的话全部反射到了他的身上。
他要怎么说他自己后悔了呢?他不爱她,也不关注他,可是为什么他会这么的难过,难过的快要死掉了。
这一夜显得太过于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盛译行的心脏,就像是伤口刚刚愈合又重新解开一般,如此重复不停。
他觉得失去林清霜的痛苦甚至要比当年失去顾思楠的时候为之更甚。
盛译行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绪,他也想不明白这样的情绪究竟从何而来,为时多久!
林清霜自从回到南城之后就彻底的病了,她这次的病,病的很厉害,一个感冒拖了差不多半个月才算是慢慢好了起来。
期间还引发了其他的并发症,大概是她差不多这么多年以来病的最厉害的一次。
她的那些话语,那些眼神深深的伤到了盛译行,可也反噬深深的刺伤了她自己。
林清霜心里清楚,这些话语就像是一把双刃剑,想要深深的刺痛盛译行,那便需要先带着刺伤自己的血液才行。
林清霜做到了,男人那天的仓皇逃离,让她知道自己做到了,她成功的让一个骄傲如斯的男人变得如此的惊慌失措,丢盔弃甲。
男人这般狼狈不堪,这般痛不欲生,是林清霜乐见其成,甚至于曾经一度一直想要实现的。
可是,为什么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愉悦呢?
为什么在看到男人眼底那难以自持的伤痛时,她的内心也痛的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