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孟飞宇、陈老等五人脱离人群,急速往演武厅方向奔驰而去。下一刻七名黑衣人便跟了上来,众人加速疾驰,却依然无法顺利摆脱。
陈老余光一扫,其中三位黑衣人速度极快,只几个呼吸间,便将距离拉近了不少;其余四人速度竟然也丝毫不慢,只要前面三名黑衣人追上,稍一拖延,后面四人便可以立刻赶上,届时必然将是以少敌多,这分兵之计也必然将无功而返。
想到这里,陈老有些惊讶,他外号“八臂魔神”,一手暗器功夫独步武林,纵然四川唐门也难以略其锋芒。江湖中的暗器高手,讲究的是出其不意,或能隐藏踪迹,一击既出,随即便走,或能在辗转腾挪、交手打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敌人要害,因此大多并不擅长近身肉搏,但是却都勤练轻功。 陈老自负数十年的内功修为,轻功虽然不是当世无双,但是全力施展下,江湖中能够这般快速追击自己的,恐怕也并不多见。可是如今,一下子凭空冒出三位轻功惊世骇俗的高手,自然令他暗生惊讶。虽然轻功修为并不代表武力的高低,但是如此轻功造诣,必定不会是等闲之辈,何况那另外四人速度也丝毫不慢,心中急切的他不禁低声问道:“张长老,距离演武厅铜钟处还要多久?”
张长老跟在五人最后,不紧不慢,似乎还留有余力。他负责外事多年,身材圆润,脸型肥圆,但是却能够紧跟陈老,气息丝毫不乱,其他两位霸刀门长老,一人姓周,一人姓吴,也是如此,当真是人不可貌相。霸刀门内虽然丢失霸刀,却依然人才辈出,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长江第一!
此刻听道陈老询问,张长老略一抬头,心中便有了计较,急忙回应道:“前方还有约一里,便是演武厅!”
“还有一里!”陈老心中一闷,倒是没想到霸刀门规模竟然如此之盛,纵然五名高手全力施展轻功,恐怕也还得半分钟,才能到达演武厅,可是身后的三人却越追越近,仅这问话的功夫,距离便又被拉近许多,此时仅只剩下数丈的距离而已。五人身后的呼啸声已清晰可闻,陈老咬了咬牙,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全力施展轻功,先行赶往演武厅!”
话音刚落,一股凌厉的杀气陡然袭来,数枚银针从身后急速飞来。落在最后的张长老听闻动静,眉头一皱,却并不回头,肥大的身躯竟然怪异地扭动起来,宽大的长袖来回摆动,好似长了眼睛,长袖回打,瞬间便将暗器尽数接下。 一击不成,发射暗器的三名黑衣人相互间点了点头,顿时十多枚银针又一次急速射来,这一次速度更快。飞驰的银针在阳光下闪耀着妖异的蓝光,显然是涂抹了毒药。这些银针在空中前后交错,封住了张长老的周身大穴,看样子已然是不死不休。
“米粒之光!”陈老多年不曾动手,但是心中傲气却从未消退,如今被使用暗器的高手追逐,心中的怒火早已经按捺不住。他余光扫过,知道银针涂毒,更是怒火中烧,顿时停下身子,忽然身形向后,枯槁的身体中立刻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只见他回身站在张长老面前,面对银针,足下狂舞,身形依然以极快的速度倒退飞驰,丝毫没有被其他四人拉下,却又能够左右来回跃动,一双袖子上下翻飞,宛如跳舞一般,有股说不出的灵动飘逸,瞬间便将十多枚银针尽数收在手中,随后双手一扬,那些银针便倒飞而回,速度比之刚刚,似乎更快。
“还给你们!”
三名黑衣人异常镇定,银针倒飞而回,似乎也在他们预料之中。只见三人各自为战,一人身形向左,一人向右,一人腾空而起,飘逸地避开了银针,只微微一顿,瞬间又全力追了上来。陈老双目微微一缩,仿佛想到了什么,顿时停下步伐,急忙大喊道:“停下!前方可能有伏兵!” “伏兵?”孟飞宇在众人最前,忽然听到陈老大喊,心中一凛,可是前方却是一条通达的大路,四周的树木稀疏矮小,哪里能够有人隐藏。正在纳闷,可是霸刀门三位长老却陡然停下,神色凝重,不得已他也只能收起轻功,双目迅速在四周游弋,双耳也灌注内力,却依然一无所获,四周完全没有半点端倪。
“嘿嘿,哈哈!”忽然,一阵清脆的笑声在四周弥漫,听声音分明是女子,“八臂魔神果然名不虚传,小女子很好奇,究竟老爷爷你是怎么猜到的呢?”
话音一落,几棵细矮的树后忽然间又走出两人,依然身穿黑衣,看不清模样,只是手中所持的兵刃甚是怪异,两人均手持一只翠绿色的短杖,杖前、杖后各有一寸弯曲的蛇形短刃,饶是霸刀门几位长老江湖经验丰富,竟然也没有看出来历。
众人身形一停,身后的七名黑衣人瞬间前后抵达,正是后有追兵,前有埋伏。陈老转过身子,足下一点,已然来到孟飞宇身前,皱着眉头看着刚刚现身的两名黑衣人,沉声说道:“没想到百年之约已到,神女宫竟然又重现江湖了!”
“老爷爷还真是睿智呢!”说着,面前的两名黑衣人摘下了宽大的帽子。其中说话的黑衣人果然是一名妙龄少女,模样不过17、8岁,身形虽然不高,但是却玲珑有致,一头齐肩的黑发纤尘不染,雪白细瘦的脸上雕刻着两颗宝石般的眼珠,不大不小的红唇淡淡的,却恰到好处,笑声中露出雪白的牙齿和鲜嫩的红舌,有股说不出的天然滋味。而她身边的那名黑衣人,看身材和她几乎一致,可是脸上却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全然看不清模样。 那说话的少女往前走出一步,侧着头盈盈一笑,又露出两个不深不浅的酒窝,双目中流动着清澈的波痕,说话的声音也悦耳动听,当真是荡人心魄。
“老爷爷,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陈老心神一荡,顿时双目皱起,心中暗叹,险些着了这小姑娘的道儿,当即出声提醒:“各位,谨守心神,气守灵台,小心这神女宫的魅功!”几人听到提醒,急忙运气凝神,只有孟飞宇傻痴痴地呆在原地,又听到陈老一声闷哼,他才恍然过来,心中大骇,也急忙依言而行。
孟飞宇年轻气盛,又是男子,血气方刚,仅刚刚那一下,他便感觉五脏六腑在微微颤动,周身血液速度忽然加快,脸上也露出微醺的酒红色,仿佛喝醉一般。他谨慎地盯着说话的女子,不敢再看她的秀脸,但是余光却总是微微瞟过,心神仍然无法彻底镇定下来,一时间竟然已额头见汗,可见这魅功威力惊人。
说话间,身后的七名黑衣人已经将陈老五人围了起来,其中轻功无双的三名黑衣人快速走到那少女身后,一言不发地静立不动,只见那少女细眉一皱,刚刚的诡计被陈老识破,多少也令她心生不悦。她晃动着脑袋,继续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声,淡淡地说道:“老爷爷的见识还真不错呢,我神女宫百年不在中原行走,都被你识破了,莫非老爷爷你也是我们神女宫的弟子吗?” 几人紧守心神,不再说话,孟飞宇更是把头压下,双目只敢看向地面,只有陈老忽然老脸微微一红,顿时大怒,猛地吐出一口浓痰,恶狠狠地唾到地上,冷冷喝道:“呸!老夫岂是你神女宫的人!你神女宫魅功无双,这难道是什么秘密不成?只是老夫没想到,这一代的‘双珠三影’竟然如此年轻!如今,老夫该称你为‘影尊’,还是另有大名?”
忽然,那说话的少女双目一缩,死死盯着陈老,嗔怒中她双眉微皱,好似卷起的嫩荷,小嘴嘟起,似初熟的樱桃,和刚刚相比,又是另一番风姿,只是言语不再温柔,充斥着冰冷的肃杀之意。
“阁下知道得倒是不少,看样子今日我要送阁下归西了!小女子贱名‘春蕊’,到了下面,以免阁下死不瞑目!”
“哼,可惜,老夫今日倒是不准备在这裹尸。”陈老恢复冷静,淡淡一笑,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四名黑衣人,然后拍了拍孟飞宇的肩膀,显得格外镇定,“小子,今儿咱们几个的老命全在你手上了!”
孟飞宇扭头瞪了陈老一眼,若不是大敌当前,他甚至都要大骂陈老为老不尊、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以口放屁!他心中暗想,眼下局势分明是五对九,输多胜少,这叫春蕊的姑娘分明底气十足,早已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如今自己年纪最轻,适才险些都心神不守,走火入魔,能化险为夷,都还仗着你这老头子,现在却说胜负关键是我,这怎么看都是羊入虎口,虽然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何必要故意上山喂老虎呢?若是一对一,自己倒是不怕,可是对方来势汹汹,自己分明是双拳难敌四手,这陈老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你小子胡思乱想什么呢?”见孟飞宇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陈老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没好气地说道:“老子能让你去死不成?那五个神女宫的女娃娃全交给你,我们四个负责后面那四个,让你小子一个人去面对五个大姑娘,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老的话莫名其妙,不仅孟飞宇迷迷糊糊,霸刀门三位长老也觉得云遮雾绕,孟飞宇虽然是绝情山庄传人,猛虎厅内露出的一手绝技的确不俗,但是一个打五个,这岂不是漫天吹牛吗?张长老心思活泛,反应最快,皱着眉头,有些疑惑地看着陈老:“前辈,今日霸刀门生死西系于一线,我等万分感激两位援手,但是若说让这位孟贤侄冒如此大险,那我等日后如何还能在江湖立足?”
孟飞宇听张长老这番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其他两位霸刀门长老也点头称是,那位周长老面色肃穆,虽然不善言语,但是也冷冷地说道:“宁死而已!”
“几位放心,老夫绝不是这个意思,若是今日没有这小子,我等四人必死无疑,但是偏偏这小子,嘿嘿!”陈老话说一半,又戛然而止,随即挺步而出,迎向面前的神女宫诸女。
“阁下的话说完了?小女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小子连魅功都挡不住,竟然想以一敌五,阁下未免太不把神女宫放在眼里了!”看样子神女宫的几人显然以这春蕊姑娘为头,她话音一落,那三位不漏面目的黑衣人顿时一展长袖,每人双臂尽头均露出两只三寸长的袖爪,已然是动手在即。不过,几人身后的那四名黑衣人倒是毫无举动,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看戏一般,看来他们与神女宫并非完全一路。
陈老见神女宫并不将孟飞宇放在眼里,并没有什明显的反应,但是内心却也有些忐忑,他指着孟飞宇,对春蕊等人说道:“你们几个女娃娃可还记得百年之约的内容?那你们又知道这小子是谁?”
“哼,百年之约,小女子当然记得!”提到当年的约定,春蕊姑娘依然咬牙切齿,神女宫百年前侵犯中原,遭到中原武林合力驱逐,当代宫主在泰山之巅发下重誓,百年不得重返中原,这一约定自然被历代门人谨记于心,所有神女宫门人都视其为莫大之耻,各个都勤加练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这百年之恨。
如今百年已过,约定解除,神女宫此番重入中原,这五人便是精锐先锋,只是没想到初入中原第一仗就遭到这番歧视,她们如何能不恨。只见春蕊姑娘的眼角微微抽动,显然已经义愤填膺,她冷冷地看了看孟飞宇,只觉得稀松平常,除了一双眼睛精芒锐利,其他均乏善可陈;她转眼又盯向陈老,言语之中已然杀气弥漫:“不管他是谁,今天遇到我们‘双珠三影’,都有死无生!”
“且慢!”
春蕊姑娘话音一落,身带袖爪的三名黑衣人便要上前,却听见陈老一声大喝,双目迎向春蕊姑娘,丝毫不惧,甚至颇为得意地说道:“神女宫遵守约定,百年不入中原,老夫佩服!老夫此番想问一句,当年神女宫和绝情山庄的私约,神女宫是否记得?”
“私约?”所有人心中都疑惑万分,连众人身后的四名黑衣人也疑惑地发出了些许动静,孟飞宇更是不知道陈老究竟在说什么,他身为绝情山庄嫡系传人,从未听说过什么公约/私约,可是陈老这煞有其事的模样,好像分明又是真的,当年大爷爷评说江湖,倒是也没提起过这神女宫,纵然有私约,那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春蕊姑娘却神色一变,这私约是神女宫机密,此番出行,她身为五人之首,也是刚刚得知。她脸色凝重,看了看陈老,见他微微点头,又使劲看了看孟飞宇,心中依然难以相信,天下难道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见到她面露难色,陈老哈哈大笑起来,一只手按在孟飞宇的肩膀上,仿佛已经看穿春蕊姑娘的疑惑,脸上满是戏谑之情,玩味地说道:“小丫头,你猜得不错,这小子正是绝情山庄嫡系传人!你说说,如今究竟谁胜谁负?”
春蕊姑娘的脸色涨红,一双粉拳捏得脆响,牙齿死死咬住嘴唇,双眼之中仿佛要垂下泪来,看向孟飞宇的目光既充满着愤恨,又写满了无奈,当真是一副天见尤怜的姿态。众人都不说话,均疑惑不解,半晌无语。
忽然,春蕊姑娘紧咬的嘴唇松开,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人间天上,笑傲江湖!”
孟飞宇一怔,接着下意识回了一句:“北域中原,仁者无敌!”
“哼!”春蕊姑娘气愤地一跺秀足,怨毒地瞪了孟飞宇一眼,虽然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腮帮子高高鼓起,丧然说道:“我们走!”
说完,她便径直穿过五人,神女宫其他四人紧随其后,剩下的四名黑衣人惊讶万分,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原本的必胜之局,少了神女宫五人,恐怕便难以为继了。其中一人急忙出声挽留道:“咱们同仇敌忾,神女宫此番是何道理?”
“滚!我自会禀明尊上!这里交给你们了!我神女宫还需要你们来评说吗?走!”春蕊姑娘原本就郁闷至极,正好拿此人做了出气筒,态度恶劣地发泄了一番。说完,五人便再不回头,径直离开,消失在视线之中。
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孟飞宇自然是最为惊讶之人,刚刚春蕊姑娘那番话,分明就是大爷爷房中挂着一副书法,他早已经看过无数次。这样的书法在大爷爷房间倒是不少,他自幼看得太多,根本没想到今日那书法上的对联还可以救人一命,而大爷爷也从未说过这副书法的来历,看来这所谓的“私约”和那副书法之间必然有莫大联系,可是陈老如何知道这所谓“私约”的呢?
不过虽然纳闷,但是能让大敌退去,自然是一件好事,何况此刻也无暇再想其他。神女宫诸女离开,场内的局势瞬间发生变化,原本五对九的不利局面,如今却变成了五对四,胜败的天平已然向这边偏斜,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孟飞宇抬头看了看陈老,却迎来对方玩味得意的眼神,顿时觉得心中不快,可是又无法发作,只能将怒气转移到身后的四名黑衣人身上,此刻仗着这边人多,他当真是有恃无恐,直接转身嚣张地问道:
“你们四个,还打不打?”